我不想接,便沒有搭理。
可他執着地打了很多遍,我開始擔心是音音有事,便接了起來。
那邊他的聲音笑呵呵的,說:“猶豫這麼久才接我電話。”
“有事麼?”
“聽說你去看了心理醫生。”
“你怎麼知道?”
“facebook上有你的消息,說你在餐廳尖叫,他們在討論你是怕狗還是歧視盲人。”
果然!
我最近沒有玩社交軟件。
“我只是怕狗而已。”
“我知道。”他的聲音有些沉寂了,“醫生沒有幫你治吧?”
“你怎麼知道?”
“要告訴醫生前因後果,我覺得你不會願意。”
“這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我不是要糾纏,你可以不這麼生硬。”他笑着說:“我們家族有自己的心理醫生,我想推薦給你。”
“不用了,謝謝。”
“那……”他問:“你有什麼替代療法嗎?”
“沒有。”我真的很怕他再糾纏,哪怕他現在說他沒有,我也不安,“如果你只是要聊這個那就這樣吧,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這件事是我的錯。”他開始委屈,“我想幫幫忙,不想別人那麼想你。”
“真的不用了。”
他總是不依不饒的,“我送一條小狗給你,怎麼樣?”
“真的不用了,請問你還有其他事嗎!”
他的聲音冷下來了,恢復了公事公辦的態度,“案件按照你的決定沒有問題,但音音我一定會帶走,我們私下決定你的探視時間,如何?”
“可以。”
他又說:“我希望你見音音時,不要說你是他媽媽,我覺得這樣對他比較好。”
“我不見也可以。”
我很想見音音,但我不知道在我不承認我是他媽媽的前提下,要一次次地承受分離之痛的情況下,究竟對他是好還是不好的。
但對孩子來說,平靜的生活一定是最好的。
繁盛便沒說話。
“我掛了,ok?”
“我要結婚了。”
“你上次說過了。”
“是麼?”他輕輕地反問。
“我也恭喜過你。”
“哦……”他緩緩地說:“我沒有別的事了。”
“那拜拜?”
“探視權你的真的決定不要了?”
“不要了。”
“需要我每個月給你發照片嗎?”
“隨便你。”
他沉默了一下,笑了起來,“你太狠心了。”
“我那天已經跟你說得再清楚不過了。”
我最近這麼快樂,他的一通電話都能令我不快起來。
他傷我這麼深,現在他指責我一句我都受不了。
“我知道。”他淡淡地說:“我有考慮你的話,很有道理。所以我真的沒想再糾纏,撫養權我不能給你,是因爲我不想再找女人去代孕,我不想再要孩子了。”
“我理解。”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很過分,但請你真心地理解我。”
他這樣說話還是挺成熟的,不過依舊那麼討人厭。
“我已經說我連探視權也不要了。”
“我聽到了,但是……”
“但是什麼?”我冷冷地問:“但是我還需要從內心裡徹底認可你,理解你,你覺得可能麼?”
“對不起。”
“那就這樣吧,我可以掛電話麼?”
“我……”他居然還在囉嗦,“我那天回去之後真的很難受,你說的話我都反駁不了。可我……”他的情緒似乎有點失控,“我知道這樣不合適,打電話給你也猶豫了很久,才找到這樣一個藉口。”
我沒說話。
反正他已經知道我的態度,他想囉嗦就讓他囉嗦去吧。
他彷彿受到了鼓勵,“離婚之後你會跟他在一起麼?”
“會。”我說:“你不是也要結婚麼?”
“如果你現在回來,我就悔婚。”
可能麼?
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才換來如今的平靜。
我瘋了麼!
“我真的想掛了。”
“我還想再說幾句。”
“……”
我想掛電話,卻不敢惹他突然翻臉再給自己找麻煩。
“上次在法院見到你,你看起來比跟我在一起開心多了。”他笑聲尷尬。
“嗯。”
“這樣更證明我真的做錯了很多,可他比我幸運,他沒有我這樣的家庭。”
“他也沒有你這麼大的權力和這麼多錢,這些都是你喜歡的。”
“是,可我也很愛你。”他又開始哽咽,“昨天她在試婚紗,我就突然想起來你穿着婚紗站在你家門口的樣子。那天我真的很開心的,雖然你很勉強,但我發誓會對你好的。我以爲你知道我的情況會開心,因爲這樣就沒有人再敢欺負你了。”
我沒說話。
的確不疼不癢,不太在意。
但我想起了我心痛欲絕,finn卻冷靜地跟我說了分手。
不愛的心總是很殘忍,此事無關他是否愛我。
反正這些話他已經說了許多遍,反反覆覆,因爲從我們走進禮堂開始,就沒什麼值得回憶的了。
“對不起。”我的沉默令他冷靜了不少,“你好像又煩我了。”
“我想祝你幸福。”
他又開始啜泣,“我沒有幸福了……”
“那就當我沒說好了,抱歉。”
他再也沒吭聲。
我等了一會兒,便掛了電話。
肚子依然在痛,之前中醫問我產後六個月都做了什麼。我回憶時才發現我那六個月過的根本不是產後生活,我簡直太辛苦了。別說痛經,我得產後風都不奇怪。
地方很遠,韓千樹過了許久纔回來。
他買了煎藥的鍋子,不過第一次是藥店給煎好的,順便教他煎。
黑乎乎的一碗湯,聞着味就苦死人。
我捏着鼻子喝下去了,簡直想吐到癲狂。
韓千樹在我嘴裡塞了顆糖,我吃了一會兒,問:“咖啡味的?”
“奶糖。”他摸了摸我的肚子,柔聲問:“好點了嗎?”
“現在就是噁心。”
他握住了我的手,給我蓋好被子,把暖墊放到了我的腰上,問:“餓了嗎?”
“不餓。”我說:“滿嘴苦味。”
“辛苦你了。”雖然不是他的錯,但他自己攬錯安慰我。
“過來抱着我。”我疼得動不了。
他躺了過來,抱住了我,用他暖暖的手掌摸着我的肚子,輕輕地揉搓着,幫我疏通經脈。
藥效過了一個多小時才發作,很神奇,一發作沒多久就不疼了。
我連忙去洗了個澡,夏天本就熱,我又蓋了一整天棉摟着發熱墊,簡直不要活了。
有了藥之後,接下來的幾天好過多了,我終於安心地睡了幾天好覺,心情也不那麼煩躁。
而且韓千樹也開始迴避忌口的食物,給我煮菜都煮得十分健康。我現在生病了,更可以厚着臉皮蹭他的飯吃,有時更不要臉地主動請纓,他都不捨得再讓我幹活。
最後一個半月,我們請了韓千樹的那位律師朋友,請她幫我打離婚官司。
因爲我對爭取財產索要撫養費都沒有要求,我的唯一要求就是按法律安排撫養權以及不給繁盛贍養費。
所以資料很容易就準備好,律師要了一些我的相關證明。說我這邊的財產,我買進賣出我自己和韓千樹的地皮,這部分因爲當時沒有特別辦理而屬於婚後財產,我得跟繁盛平分,建議我不想損失就查證一下繁盛在婚後的進賬。
我和韓千樹商量了一下,他也表示認栽,說錢他來補,不想再牽扯這件事。
我也這麼認爲,不過我手裡有錢,反正婚禮韓千樹堅決要花他的二百萬。
很快就到了開庭的日期,音音太小,沒有出庭。
我提起訴訟離婚會比較容易判決,而整個過程比我想象得更順利。
我陳述了一下離婚的理由,“我們性格不合,已經確定感情徹底破裂,無法再繼續。”
繁盛看起來很落魄,臉上掛着黑眼圈,就像半年前的我。
輪到他時,他先是看着我發了好一會兒呆,才突然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溫溫柔柔地說:“豈止是感情破裂,這段婚姻簡直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敗筆。”
我不由感到一陣舒暢,因爲我現在完全可以確定離婚不會再出現奇怪的阻礙。卻又隱隱被他的話裡微妙的責怪而激怒,不由冷笑,“繁先生,這是你這輩子對我說過最動聽的話。”
法官要求我們閉嘴。
之後繁盛的律師主動提供了財產證明,他名下有七百萬,劃分五百萬給我,另外他們計算了很高的贍養費和撫養費給我,每個月大概三萬多歐。
案子一上午就判完了,我拿着判決書,痛並快樂着。
我徹底失去音音了,雖然我已做好了準備。
我終於擺脫了繁盛。終於。
判決一結束繁盛就走了,我跑了一會兒才追上他,說:“我給音音準備了禮物。”
音音兩個月前過生日,我記得。
韓千樹教我做了小電動汽車給他,其實和街上的玩具差不多。
我只打算送這一次,以後就不再送了。
繁盛瞟了我一眼,艱澀地笑了一下,接過禮物盒,“謝謝。”
“我只送這一次。”
他看着我,沒說話。
“我走了。”我轉身往門外走去。
“妍妍。”他的聲音在我身後傳來,輕輕的、弱弱的、怯懦的,“最動聽的話,爲什麼不是‘我愛你’?”
哎呦,上一章算錯了,標了個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