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了撫我的背,然後摟住了我,翻身壓了下來。
我摸着他身上的傷口,都已經快好了,長出來粉紅色的新肉。他也輕輕地吻着我那些細小的疤痕,就像兩隻爲彼此療傷的動物。
真是無限放鬆啊。
之後我們仍賴在一起,房間裡荷爾蒙的味道讓人暈乎乎的。
我摸着他肚子上的傷,說:“對不起。”
他的頭擱在我的肩膀上,悄悄地頂了頂,“什麼?”
“差點把你甩下去。”
“沒事。”他吻了吻我的臉頰,安慰道:“真的沒事。你只是弄錯了,況且你什麼都看不到。你只是關心我。”
我真的好後怕啊。
不敢去想,如果我真的把他甩下去了,會出現什麼後果。
第二天一早,我們睡了個難得的懶覺。退房時,前臺告訴我們,繁盛一行人早上六點就走了,放了個信封在前臺,託她轉交給我。
信封裡是音音的相片。
他長得比以前更胖了,看着就覺得重。這麼肉不知道長大會不會瘦下來,我記得別人家這麼大的小孩都挺瘦的。
相片是偷拍的,音音正在玩玩具,手裡抓着小手槍小積木,皺着小眉頭認真地盯着。
他長大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在怪我,還是已經漸漸不再依戀我。
晚上我們回了柏林。
我媽去了研究所,我爸在家跟lris一起看動畫片,是迪士尼的《白雪公主》,兩個人看得津津有味。
我們一回來,我爸連忙過來問我們情況。我沒敢告訴他繁盛的那些話,也沒敢告訴他那些人全死了,讓他傷心。只說沒有消息,過段日子要去埃及。
正跟我爸聊着,韓千樹的電話響了,他拿起來,說:“是我姐夫。”
毫無疑問,李昂打來是說他的傷已經好了,也準備得差不多,問他什麼時候出發。
韓千樹便聯絡他叔叔,他叔叔便說正好那邊有位名媛過生日,與會者有白有黑。他也收到請柬,正愁感冒要如何推了,那就讓李昂代他去好了。
李昂和那邊來往不多,這中間得有韓千樹。日期是後天,一來一回還來得及去埃及,於是韓千樹又馬不停蹄地去了那邊。
他提前一天到的,方便去機場接李昂。去的路上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問他:“你姐夫說虞雯來麼?”
“好像不來。”
“什麼叫好像啊。”
“他沒說有要她來的計劃。”
“哦。”
他笑了,“如果我看到她,會跟她說,其實有個人這些年……”
“算了。”我打斷他,“不準跟她這麼說。”
“我知道怎麼說。”他說:“我接到他就給你打電話。”
之後韓千樹一直沒有打電話,我查了查那邊的天氣,的確不太好,香港也是,晚了也正常。
接下來又等了四個多小時。
我正拿着電話要打給韓千樹,它先響了,是繁盛。
我直覺是說這件事,便接起來,問:“繁盛?”
“嗯。”繁盛似乎還沒睡醒,糊里糊塗地說:“你看我多好,還彙報你一聲。”
“彙報什麼?”
“李昂死了。”他說:“你們不是想跟他那邊合作麼?這下沒戲了。”
“死了?”
“飛機都炸了。”他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費費乾的。”
“我……知道了。”
“我覺得要是想扶持個暗地裡幫你們賣命的團伙,你們真的可以考慮考慮我。”他自薦道:“我比李昂安全多了,還沒有費子霖那種級別的仇人。沒有人討厭我。”
“你先搞定林至美吧。”
“正在搞。”
“可是你們怎麼炸得他的飛機?”
“不知道,真的不是我乾的,是費費乾的,他沒告訴我怎麼回事,因爲這件事我已經不參與了。”繁盛悠然道:“不過猜也能猜得到啦,肯定是安排內奸,比如虞雯這一類,頭腦簡單,跟兩邊都有說不清的關係,李昂還十分信任的人。”
他說得有道理,但我的心裡亂極了,先掛了電話,打給韓千樹。他還在機場等着,因爲私人飛機查不到航班,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把繁盛的話告訴他,他也嚇了一跳,說:“怎麼可能?他說他已經完全準備好了。”
“要不要我再問問繁盛。”我把繁盛的猜想說了,問:“你覺得有幾成可能?”
“不好說。”他這態度就代表他也覺得很有可能了,“我試試看聯絡那邊。”
李昂不管好不好用,都是我們現在唯一的黑幫關係。我們跟繁盛之間也只是最近才緩和,但日後會不會再敵對誰也說不準。我們很需要他,更需要他帶着虞雯去那邊。
如果繁盛的猜想是真的,那就完蛋了。之前李昂得罪舅舅,就是因爲他跟虞雯的事,鬼知道會不會轉回去。
剛放下電話,韓千樹突然又打進來,語氣有點急迫,說:“徐妍,他的事先我先不管了,我叔叔現在在醫院,醫生說他病危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今天早晨人還好好的,病危得有個過程啊!
“我還在路上,我嬸嬸就是這樣告訴我的。”韓千樹也慌了,說:“他最近的確不舒服,一直在感冒,但……”
“你先不要太着急。”雖然這麼說,但我也嗅到了那種山雨欲來的味道,“先去醫院,看看再說。”
掛了電話,我又打給繁盛。他可能還在睡覺,煩躁地問:“誰啊?”
“我啊。”
“噢。”一陣窸窣,他的聲音清醒多了,“怎麼啦?”
“李昂真的已經死了?”
“片甲不留。”
“你看到屍體了?”
“說了爆炸了嘛!爆炸你又不是沒見過。”
“我是想知道他死了沒有。”
“幹嘛啊你?”他不爽地問:“你還指望着他能幫你們收拾我?”
不是,我只是覺得兩邊都突然出事,巧合得讓人害怕。
“我幫你去問問費子霖。”他無奈地說:“不過他如果沒死,你還要幫他牽線?不能把這機會給我?我最近都賠慘了,窮困潦倒。”
我想了想,說:“繁盛。”
“嗯哼。”
“你那天的話是真的嗎?”
“哪天?”
“就是你說,不會再殺千樹那些話。”
“是啊。怎麼了?”
“千樹他叔叔病重了,很突然……我覺得不對勁。”我說不清,“他最近總感冒,但沒有大病。”
繁盛沒吭聲。
“你在聽麼?”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能幫忙查查看麼?是不是有人害他?”
“搞政治沒幾個是善終,真的。”他的口氣恢復了正常,“讓醫院好好查查是不是有人下毒,你媽肯定知道,不少中毒反應是感冒症狀。”
“是麼?”
“去問你媽媽。”
“我剛剛說的話……”
“知道了,我保證。”他認真地說:“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韓千樹還沒打電話來,我就沒有給他添亂再打,先去問我媽媽。
我媽聽了事情之後,立刻焦急起來,“那你趕緊給千樹打,我得聽聽醫生怎麼說,感冒沒有這麼快就病危的,是不是傳話傳錯了?”
我打通了韓千樹的電話,他接起來,沒說話。
那我先說:“繁盛說可能是中毒,我媽也說有問題,她想聽聽醫生怎麼說,所以……”
我突然覺得不對勁,叫了他一聲,“千樹?”
他依然沒說話。
“千樹?”
他似乎剛剛纔回神,“嗯。”
“你在聽嗎?叔叔怎麼樣了?”
“他……”他又是一陣沉默。
我不由慌亂起來,“千樹,叔叔他到底怎麼樣了?”
“他走了。”
我一下就懵了。
距離韓千樹說他病危到現在,剛剛過去十五分鐘。
“我剛到醫院。”他低聲說:“已經走了。”
“那醫生怎麼說?是因爲什麼?感冒嗎?”
“還沒查出來,我嬸嬸說只有感冒症狀,沒有別的。”他開始哽咽,“今天又有點發燒,她就勸他來醫院了,進來時還清醒。醫生查了也說是感冒,掛了一會兒水……突然就不行了。”
“我馬上就去。”
他沒說話。
他現在需要我。
我連忙把事情告訴我媽媽,簡單收拾了點東西,便去美國。
因爲這周沒有其他飛行需要,飛行員大部分都休假了,我便自己換了衣服,上了飛機。
很久沒飛過這麼遠了,稍微有點沒底。
飛了整整一夜,終於到了美國。我給韓千樹打電話,他還在醫院,法醫來做屍檢,遇到一些困惑,懷疑是投毒,但暫時沒有找出病因。
我到醫院找到韓千樹,嬸嬸很悲痛,一些親人已經來了。叔叔身份特殊,消息暫時封鎖,但已經有記者在門口。
我進去時,保鏢雖然拼命攔着,但我還是受到了一些騷擾。
韓千樹和其他幾個稍微冷靜些的親戚在接受警方的問詢,我進去後也難免要接受。唯一奇怪的也只有叔叔最近總是感冒,其他我們都不清楚。
整件事發展到現在,我依然是懵的。
之後韓千樹陪我去看叔叔,法醫已經解剖了他的遺體,化驗結果是他全身的器官都在不同程度的衰竭,沒有化驗到毒素。
雖然警方還沒給定論,但我們心裡已經覺得是有人投了慢性毒,心裡懊悔極了,之前都覺得是感冒而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