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事發到現在還不到一天,但不排除繁盛有流產藥。他肯定不是從我的表情裡發現我懷孕,那麼胸有成竹,肯定提前就知道。
我很快就想到了電腦,除了我,只有電腦知道我懷孕這件事了……
繁盛真是可惡,這樣等於變相得逼我絕食,早知道剛剛我就使勁跑,衝進那戶人家,也許人家會替我安排?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自己是被他騙回來的。
刀和槍都被繁盛收走了,那我只能用叉子。總感覺叉子插進肉裡會很疼,想到就覺得頭皮發麻。但繁盛的反應越激烈,越證明這個孩子很有必要留下。
我不能被他這樣又蒙又欺負,狠狠心,使勁得把叉子插進了手臂裡。卯足了力氣拽了一下。這就相當於鋒利的刀子和鈍剪子扎進肉裡的區別,後者非常疼!
血是溢出來的,我能感覺到血液全都集中在創口上,不敢拔掉叉子,怕血噴出來。
稍微穩定了一下自己,拿起了電話,撥通了繁盛的號碼。
他接起來,冷冰冰地問:“什麼事?”
“我……”痛得我說不了話,“我要去醫院。”
他的態度立刻就變了,我已經知道他不希望我死了,“你怎麼了!”
“我要去醫院。”
原來繁盛並沒有出門,而是窩藏在房子裡的某個角落。
他不到一分鐘就衝了進來,見我手臂上都是血,一邊掏手帕紮在了我的手臂上,一邊面孔扭曲地怒吼,“你又搞什麼!”
我說:“我要吃飯。”
他瞪着我,猛地伸手拔了叉子,血流了出來。但因爲我的手臂被綁住了,流得沒有那麼多。
他用餐巾裹住了我的手臂,彎腰扶住我,沒好氣地命令,“愣着幹什麼?抱我的脖子!”
他把我抱了起來,又命令,“自己捂着手!”
我捂着呢,只是血已經透過毛巾滴了下來,蹭到了他的脖頸上。
他跑着把我塞進了車裡,然後坐了進來,看了一眼我的手臂,又拿了塊毛巾重新包上了。發現我看他,又瞪我,“我現在就帶你去流產。”
我咕噥,“那我繼續切,不用叉子,用筷子掰斷,磨一磨也可以。”
他沒說話,用膠布勉強貼住了我的傷口,然後脫下外套,裹住了我的肩膀。垂着頭沉默了半晌,抱了過來,說:“你別嚇我了。好嗎?”
“我想住在醫院。”我說:“或者在外面吃飯。”
“我保證飯裡沒有問題。”他吻了吻我的脖頸,落魄地說:“我保證讓你把孩子生下來,別再嚇我了。”
“你拿什麼保證?”
“拿我的命。”他嘆息着說:“那我的命保證,絕對讓你把它生下來。”
“你怎麼拿你的命保證?”
他鬆了手,拔出了腰間的槍,遞了過來,“如果孩子流產,你就給我一槍。”
“我流產會有力氣開槍嗎?”
“那就給你個炸彈。”他攤手,“如何?”
“炸彈是什麼?”
“能瞬間把我跟你都炸飛。”
“這麼說你真的答應了?”
“我答應。”他扶住了我的肩膀,認真地說:“我願意讓你把它生下來。”
“生下來之後呢?”
“看情況,我不知道自己到時會怎樣。”他盯着我的眼睛,看起來絲毫沒有說謊的跡象,“但願這孩子能對我的眼緣。否則你自殺也沒有用。”
“好。”先保住再說,“如果你把我的孩子弄掉,我立刻就炸平你。”
“好。”他張開了手臂,柔聲道:“讓我抱一下。”
抱就抱,我過去讓他抱了一下,問:“炸彈什麼時候給我?”
“等去過醫院,我帶你去武器庫,你自己選。”他見我不願意,解釋說:“車上可不敢有那些。”
“好吧。”
一路到了醫院。
醫生先把我的手縫了針,一邊對繁盛說:“你們這是家族習慣嗎?”
繁盛沒說話。
我問:“什麼家族習慣?”
“你老公整天割腕,你現在也割。”醫生說:“這樣不是好現象,當心孩子也學會。”
我看了繁盛一眼,對醫生說:“我不縫了。”
“不縫怎麼行?就快了。”醫生白了我一眼。
她握着我的手,我只好坐立不安地等着。
終於,她包紮好了,說了些注意事項。我忙說:“我想洗一下衣服。”
繁盛說:“回去換吧。”
“黏在身上很難受。”
“那我給你住院服,你去換下來。”醫生對繁盛說:“你出去等等吧。”
繁盛說:“真的不用了……”
“出去等等吧。”醫生還挺有威信的,“我不會害你。”
繁盛出去了,醫生把衣服拿出來,說:“我來幫你換吧。”
“我自己來就好。”房間裡只有醫生自己,而且她年紀不小了,裡間有窗戶,這裡是一樓,我應該能跑。
“我幫你吧。”醫生說着,拉開了抽屜,拽出了手槍,“看你的樣子是想跑。”
“接下來有流產手術?”
“這我不知道,但你得先走出我的門。”
剛剛從繁盛跟醫生之間的對話,就知道他們兩個關係非同一般。我沒有去過別的醫院,也是剛剛纔明白了這件事。
醫生全程握着槍盯着我,我只好先去換了衣服,她順便幫我擦了擦身上的血。我問:“這間醫院是繁盛的嗎?”
“嗯。”她說:“我從老太爺時候就在這了,阿盛愛自殘,我給他縫了不下十幾次針,白天剛幫他縫過。”
“哦。”我對他不感興趣。
“你不要學他,你們都自殘,將來音音也會模仿。”
“哦。”
我對這個拿槍夥同繁盛控制我的醫生沒有好感。
換號衣服之後,我就出去了,門口站着幾個保鏢,攔住了我的去路。
繁盛不在,我找不到他。
我試圖朝通往醫院大門的方向走,保鏢攔住我,說:“夫人,請上二樓。”
“上二樓做什麼?”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就不應該上車才談條件。
“先生上午替您安排了流產術。”
我被推搡到了二樓。醫院空蕩蕩的,看來只有我一個病患。
醫生已經準備好了,七手八腳地按住了我,五花大綁地把我弄在了手術臺上。
雖然明知是徒勞,我卻還想掙扎。卻就在這時,突然覺得一陣頭昏。我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麼東西,頭在劇痛,身體越來越輕,喉嚨越來越噁心。
隱約聽到一些人在說話,我強打起精神,卻又失去了知覺。
像是做了一個冗長而斑斕的夢,我醒了過來。
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手術檯上。
護士已經解開了我手臂上的繩子,扶着我,問:“您能站起來嗎?”
我試了試,雖然有點搖晃,但還可以站在地面上。
我問:“我的孩子還在嗎?”
“在的。”醫生摘下潔淨如新的手套,說:“是我們理解錯了,安排的是保胎,不是流產術。”
護士扶着我出去,因爲剛剛搏鬥了一番,我的手臂又滲出了血。
繁盛站在門口,臉上掛着虛僞的焦急。我沒有等他開口,就揚起手,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他低下頭,沒有反擊,也沒有說話。
之後我沒有力氣再折騰,因爲肚子有點痛,出了血,需要保胎。
先保了兩個月,暫時保住了,但還是建議住院,因爲孩子發育不太好。
那當然,我每天連睡覺都睡不好,總是夢到繁盛把我綁到了手術檯上,肚子又還平着,完全無法確定它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且我還會夢到很多支離破碎的片段,有的很開心,有的很憤怒。
不僅如此,我吃每一頓飯都覺得害怕,吃了怕有藥物,不吃又會餓死。
三個半月時,我的肚子隆起來了一點點。
繁盛來了醫院,這是我在流產術之後第一次見他。
他氣色不錯,進來時我正在吃飯。他自己在旁邊坐了一會兒,問:“每天都這樣吃飯?”
“怎麼?”
“聞一聞再吃。”他乾笑着說:“有藥你也聞不出來的。”
我不想搭理他。
“我的確預約了流產術,但那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我早就忘了這件事。你換衣服時,我剛好聽電話,是女傭說音音不吃飯,沒想到他是偷偷安排保鏢。他知道我預約流產術的事,保鏢也都聽他的。”他斷斷續續地說:“我答應過音音,要讓他有媽媽,讓你留在他身邊。”
我已經沒有食慾了。
“現在你堅持要這個孩子,那不管它是誰的,我就當它是我的吧。其實也有可能是我的,這要生下來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要人命的溫柔,“你既然懷孕,就要吃好睡好,否則對你的身體不好。”
我無法相信他,“你爲什麼突然改變主意?”
“你應該問我之前爲什麼那麼堅持。”他認真起來,“你不好奇麼?”
“不好奇,你這個人一直都奇奇怪怪的。”
孩子不是他的,我也不用他養,但他不准我走。理由是小胖墩需要媽媽。他怎樣都有理由,我跟他講道理他就掐死我。
他訕笑道:“我跟音音都是因爲怕你走,因爲你……”他住了口,過了一會兒,又說:“你不愛我,你也不愛音音。”
拉肚子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