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用繩子綁住他,擡頭看錶,這才過了二十分鐘。
接下來的十幾分鍾過得還算安穩,繁盛自己也在努力剋制,所以他的狀態比我想象中好,人是不太清醒,但僅限於不停地撓和瑟縮,並沒有任何攻擊反應。他當然是個自制力強的人,否則他的事業根本做不了這麼大。我想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剋制自己的毒癮,不知道是我還是費子霖起了作用。
我見他一直用手撓後背那一小塊地方,已經撓出了血,卻還是不停,彷彿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而且扭來扭去似乎全身都很癢,便問:“你覺得哪癢癢?”這肯定是戒斷反應帶來的幻覺。
他沒理我,我湊過去拍了拍他,他立刻扭動起來,眼睛張開,目光有些渙散。這樣子有些像散瞳,我不由有些害怕,連忙大聲問了他一遍。
他便又冷靜了一點點,嘴脣張開了幾次,才顫抖着吐出一個字,“癢……”
我忙問:“哪裡癢?”在古代刑訊逼供中有撓腳心這一項,可見癢是非常痛苦,而且可以間接要命的。
他又沒回答,閉起了眼睛。
這樣又撐了一小會兒,他又出了很多冷汗,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他的嘴脣發白,臉色發烏。他被綁在背上的手唯一能碰到的地方已經被他撓得滿是鮮血,我只好給他墊了毛巾,輕輕地幫他撓撓別處,這當然幫不上忙,他連疼都感覺不到。
這樣我就有點擔心他會死掉,到時音音一定會怪我,與其那樣不如讓他吸毒,反正他吸壞了腦袋,我更有機會逃走。
終於,在距離費子霖預計到達的時間還有十分鐘時,他的精神崩潰了,他睜開了眼睛,肯定已經看不清了,所以像沒頭蒼蠅似得找我,嘴裡念念叨叨的,我聽不清,便湊過去,才聽到他說:“給我……妍妍,給我。”
“你再等等……”
我說話的同時他不斷在說話,“給我,”他不停地重複,“給我,妍妍……”他似乎清醒了些,親了我一臉口水,“寶貝,放開我……”
“馬上就來了……”我還是看輕了毒癮的嚴重性,擦着他臉上的汗安慰他,“費子霖馬上就來了。”
他望着我,眼神依舊渙散,他不停地張口,聲音像蚊子似得。我連忙把耳朵湊了過去,想聽清他說什麼,卻感覺到一陣巨大的疼痛,我的耳朵被他咬住了!
他不但咬,而且還扯了一下,我已經感覺我的耳朵被扯開了一點。我這個角度沒辦法弄開他的嘴,眼看就要變一隻耳,只好哀求他,“繁盛……阿盛,快鬆口。”太疼了,我立刻就哭出來了,“快鬆開!”
他還是不鬆口,我連忙談條件,但願他能聽懂,“我解開繩子,好不好?啊!鬆口!”
他依然沒鬆口,但我聽到了門響。這個角度看不到來人是誰,只能聽到腳步聲,急匆匆地朝我們走了過來,好像不止一個人。
很快,一隻手伸了過來,捏住了繁盛的下顎。我立刻就感覺到他的嘴張開了,連忙跳開,耳朵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上面全是血。
來人是費子霖和他的隨從以及我的管家,費子霖把繁盛的下巴捏住了,隨從按着他的身體,管家可能沒親眼見過繁盛毒癮發作,樣子手足無措,因爲他滿嘴是血,臉色就像瀕死一般。
費子霖來了就好了,我吩咐管家,“叫醫生到會客室等我,我等下就過去。”
“現在去吧。”費子霖剛剛試圖封住繁盛的嘴,然而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因爲他似乎有些呼吸困難,因爲吸菸,他的呼吸道不太健康,以現在的情況,封住他的嘴有可能造成他窒息。所以費子霖只能按着他的肩膀,而且因爲繁盛力氣也不小,還有些吃力,我甚至能看到他手背上繃起的青筋,“唾液有毒性,你趕快去處理,這裡有我。”
我耳朵痛得要死,但心裡還是有些猶豫。費子霖肯定了解劑量,這東西其實很好殺人,高純度或者過量都能迅速致死。他之前的話是說得很漂亮,但這個不是我要讓他跟他的隨從單獨留在這裡的理由,畢竟繁盛現在任人宰割。我也總覺得費子霖是個記仇的人,也不知道他示好是不是耍花招,並且有所圖,畢竟繁盛之前對他並不客氣。但我又不能把醫生叫進來,繁盛沾毒這件事到現在還是機密,太多人知道的話,他組織的穩定性肯定會受到影響。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留在這,他如果真的如他所說那麼當繁盛是朋友,那他應該不會爲此而記恨,便說:“我的耳朵不急,但費先生,你現在就要給他注射?”
他毫不意外地點了點頭,問:“怎麼?”
我決定跟他玩個心眼,“你手裡的東西純度夠嗎?”
他先是不悅地蹙起眉,隨後沒有說話,繼續按着繁盛,他的隨從正解着繁盛的繩子,讓他露出一條手臂。
直到他們重新把繁盛綁住,隨從開始勾兌藥劑,並吸入針管,費子霖纔開了口,“終究夫妻一場,繁太太居然想害死他?”
我稍微放心,“什麼都是純度越高越好吧。”
他瞟了我一眼,隨後伸出了手臂,對隨從說:“吸一半,打給我。”
隨從愣了一下,說:“七仔,既然她……”
他打斷他,“打給我。”
我沒吭聲,更加不想勸他們。我不知道繁盛平時打多少,但藥劑都在一起,如果一半給了費子霖,他沒死的話,繁盛除了精神病沒有其他病史,肯定也死不了。
打進去之後,過了至少十五分鐘,費子霖依然很平靜,什麼反應都沒有。按道理說,他好壞都應該有點反應,哪怕出現幻覺。
在這點時間裡,繁盛那已經越來越嚴重,連掙扎都沒有了。
我終於相信沒有問題,便說:“打吧,辛苦費先生了。”
費子霖便接過隨從手裡的針管,比劃了一下,突然放棄了似得,交給了隨從,自己退了一步,彎腰扶住了牀頭櫃。
我承認現在我有點愧疚,但重來一次我依然不會選擇無條件相信他。我連忙過去扶住他,他的臉色很差,額角沁出冷汗,眼神和繁盛剛剛有些相似。他皺着眉頭抵抗着,半晌似乎緩過來一些,拉開了我的手,沙啞着聲音說:“謝謝。”
隨從已經給繁盛打了藥,藥效相當快,他的情緒很快就平穩下來。但戒斷反應已經將他透支得很徹底,疏緩過來後,只看了看我們,便閉上了眼睛。
我忙問:“他沒死吧?”
“沒有。”費子霖說:“讓他先休息一下吧。”
我們三個決定先出去,這樣我也比較放心。一拉開門,看到音音正站在門口。
剛剛那麼忙亂,誰也沒有注意到他,但音音肯定已經在這裡很久,臉上掛着眼淚,一頭撲進了費子霖懷裡。
費子霖摸了摸他的腦袋,我見他站得很勉強,忙拉開音音說:“費叔叔不舒服,先讓他去休息。”
之後我們先安排費子霖去了客房,他跟他的隨從在裡面。稍久,隨從出來了,問:“兩小時後讓他們見面可以嗎?”
“先休息吧,明天早晨再見面。”
“我們家族嚴禁沾染毒品,這次情況特殊,七仔揹着哥哥們弄到了一點。但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明天一早就要先去跟二哥解釋,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只好點頭,“那就兩小時後吧。”
之後音音陪我見了醫生,幸好我沒有變成一隻耳。音音則很是感動,“以前也懷疑費叔叔真的是我不對,你說他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不會的。”我說:“這次是我逼他這樣做的。我也不敢相信他,怕他趁機害你爸爸。”
他扁着嘴巴,問:“媽媽,你疼不疼?”
“還好吧,萬幸耳朵還在。”
“如果不在了你就用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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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不在了還有一個能聽,就是不能卡頭髮了。”我決定先問問音音,“我剛聽他說費子霖不是第一次涉毒,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說:“但我好像記得有一次我爸爸幫他搞過嗎啡。”
“他以前吸毒嗎?”
“不吸。”
嗎啡……
難道是虞雯?
不行,我得問問。
費子霖的隨從並沒有睡。我派人請他出來,寒暄一番,說:“請您過來是因爲我有個小問題。”
“繁太太儘管問。”
“我知道費先生之前有問我丈夫要過嗎啡,虞小姐也曾告訴我,她誤食過嗎啡。”
他原本有些正色的臉立刻就放鬆了,笑着說:“繁太太多慮了,虞小姐的嗎啡的確是誤食,七仔要嗎啡是自己用。”
有一些強力止痛藥,比如說用於癌症的那種,裡面就含有嗎啡,但那樣需要遵循醫囑。我覺得費子霖意志力挺堅強,普通疼痛肯定不止於需要嗎啡。
那只有一種可能,“他有吸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