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壓根沒有生過氣,但我什麼都不敢說了。
我有點緊張。
而且她這種樣子,讓人特別想走過去抱一下。
“如果以後有不懂的可以問我,當然,問lisa也不錯,她人挺好的。”她的表情很認真,“另外我今天特意留下來等你的確是有事,因爲我哥哥是lh的機長。如果你畢業之後願意去lh,你可以跟他借錢。”
“嗯?”
我理解力不太好。
“就是不管是因爲什麼,你一旦被學校發現會被開除的。你知道吧?”
“嗯。”
“我不會說出去,但不能擔保別人不會遇見你並且保密。”她認真地說:“我現在還靠我父母養着,不過我剛剛打電話問我哥哥,他說他願意,但他想見你一面,如果你成績好的話,他會幫忙跟公司提。”
“不用了,謝謝。”我拒絕她是因爲我其實不知道我畢業之後會到哪裡。如果我爸爸想通,他要我去ca,我肯定會答應,因爲這對他來說太不容易了,只要他願意讓我當飛行員,他接下來怎麼安排我都沒有問題。
我還是希望他可以肯定我,能夠冰釋前嫌。與錢無關,只因爲他是我爸爸,我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漂泊了這麼久,經常也會想家想到想流淚。
但這件事我不打算告訴她,大概是因爲我希望自己在她面前好一點,瑕疵少一點。
“哦。”她說:“你真的不用我幫忙?”
“不用了。”我說:“其實我就快攢夠學費了,加上獎學金,明年應該不用打工了。”
“這樣啊。”她點了點頭,說:“不過如果有什麼需要,希望你可以說出來。我會幫忙。”
“謝謝。”我說:“你這麼說我真感動。”
她以爲我只是客套,笑了一下,說:“車你開回去吧,計程車太貴了,你如果彆扭,明天請我吃冰激凌就好。”
十幾歐元起步的計程車對我來說的確太貴了,於是我也不想再矯情下去,說:“那謝謝了,我會加油。”
“嗯哼。”
這天晚上,我在洗臉時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這張臉看起來真的苦大仇深,不笑時,真的有些過於嚴肅了。
我承認,我從小就是個比較嚴肅的人,因爲我的父母都是非常嚴肅而程式化的人。
他們做事一板一眼,並且認爲男孩子尤其應該如此。當然,我也一直都這樣相信,冷靜的臉更具專業氣質,給人的感覺更穩定和可靠。
但現在我突然覺得我應該溫和一些,如果這樣能使我喜歡的女孩不再誤會我,它就是值得的。
所以從第二天開始,每當我碰到徐妍時,我都會讓自己儘量多笑笑。
只是她似乎對跟我接觸已經有了壓力,不再友好地對我微笑,和我聊天。
也是,她有男朋友,而我又是她討厭的大男子主義。我應該理解的,雖然我有些難過。
復活節假期之前,lisa給我打電話,問:“你假期哪天有空?”
“有什麼事嗎?”
“徐妍說她告訴過你她有party,當時你答應了,但她覺得那段時間或許你會比較忙也說不定,希望選擇你合適的時間。”
我本想以忙爲藉口而拒絕,但她這樣一說,我又覺得不好拒絕,“我每天都有事,但我晚上十點之後可以去。”
“那我告訴她。”她笑着說:“我想會安排下午烤肉,讓大家餓着肚子等着你不好,不過吃的很夠。”
“好。”我忙說:“謝謝。份子錢是多少?”
“哪有什麼份子錢?”她笑着說:“finn過生日,爲什麼要別人出份子錢?她會自己出錢的。”
我想送點特別的東西,不想送市面上常見的復活節兔子和彩蛋。所以我託我在北京的朋友幫我寄了一對穿着傳統服裝的兔子,看起來栩栩如生,當然了,價格和運費也是如此精緻。
只是很可惜,這對不代表我跟她。
我是個契約感很強的人,即使是口頭約定也會很在意地去履行。這可能是我無法向前邁出一步的另一個原因。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即使他們還沒有結婚,他們也是相愛的,在我看來,這就是一種契約。
我去的時候,他們正在做遊戲。院子裡生着火堆,有點冷,所以大家都集中在了篝火附近。
安嫺用削尖的樹枝穿着香腸和生面包一起烤,我坐下時她交給了我,笑着問:“你餓了吧?”
“我自己來吧。”我在人羣裡搜索到了徐妍,她背對着我們,和別人站在一起,玩一個說單詞舉牌子來拼寫的遊戲。
她舉的是:h。
這次的單詞是herr。
我知道這是隨機發的,卻還是忍不住想入非非。坐在溫暖的篝火旁,看着她t恤背後的兔子圖案,心情特別好。
這時,安嫺說:“這就是幫你烤的,這種東西烤一下要很久。”她停了停,說:“是徐妍讓我幫忙烤的。”
我接過來,說:“謝謝。”
真感動。
“沒事。”她用木棍把火堆裡面錫紙裹着的東西掏出來,說:“還有洋蔥和土豆,沙拉你喜歡哪種?番茄還是甜椒?”
“甜椒吧,謝謝。”
這時,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與此同時,一陣古龍水的味道飄進了我的鼻孔。
我扭過頭,是徐妍的男朋友,雖然他給自己起了一個意思是“漂亮”的外文名,我還是喜歡叫他王武,以此來尋找一點點可憐的優越感。
“哥們。”他小聲說:“跟我來一下。”
我把樹枝交給安嫺,跟着他一起出了花園。
他拉着我到了房子的角落,面露尷尬,說:“說這種話挺不好意思的。其實請你一頓也沒什麼哈,知道你辛苦。但別人都出份子錢了,你多少也意思意思。”
“哦。”雖然和lisa的版本不一樣,但我現在肯定得掏錢,“多少錢?”
他笑着說:“大家都是二百歐,你這的話……就給個一百意思意思吧。我知道你打工掙錢辛苦,我女朋友都跟我說了。”
我一邊掏錢,他一邊畫蛇添足地解釋,“看着沒多少東西,但其實都是買的好的。她那個人喜歡擺譜,所以可能貴了點。”
“沒事。”我把二百歐給他,說:“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生日快樂。”
“這……”他扯住了我的手臂,“別走啊!給一百就行了,你拿回去。”他雖然這麼說,但並沒有把錢遞給我。
“不用了。”我說:“大家出多少我就出多少。”
“不是!”他仍在挽留,“你這不是掙錢困難嘛!你可憐我們都能理解,你別這樣,好像顯得我那什麼似得……”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我是真的有事。”
“什麼事這麼急啊?吃點東西再走嘛!”
“是我的私事。”我真的不想再在這裡應付他了,“我本來就是打算來打個招呼就走的。”
“哦。”他笑着說:“還說無論如何得跟你喝一杯呢。”
“不用了,謝了。”
走出去的時候我覺得挺心酸,因爲這裡面不算他跟徐妍有十一個人。
我不在意給份子錢,但我有點在意份子錢的數額。聚會的規模其實不大,裡面只有香腸、生面、烤肉和兩種沙拉。
數量都不多,飲料也只是超市裡幾塊錢一盒的那種果汁,最普通的氣泡飲料以及兩塊多的啤酒。
這種被黑的感覺還是挺難受的,尤其lisa事前告訴我沒有份子錢。
我不願意認爲是徐妍在耍我,所以我對這個男人的印象簡直差到了極致。
我半天都沒攔到計程車,這時,安嫺和lisa追了出來。
lisa問:“韓,你怎麼走了呢?”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
“你不是說你今天晚上八點開始就沒事了嗎?”
安嫺則用漢語小聲問我:“王武是不是跟你要錢了?”
我不由看向她,不希望lisa聽到,畢竟王武也是中國人,所以用漢語問:“今天到底要不要錢?”
“一人二十。”安嫺說:“但你不用給,你的這份算在徐妍頭上。他是不是跟你要錢了?”
我想了想,說:“沒有。”
“到底出了什麼事?”lisa聽不懂,就更顯焦躁,“你跟徐妍吵架了嗎?”
“沒有。”我說:“我真的還有事。”
“那……”
她話還沒說完,徐妍已經跑了過來。
“我都知道了。”她一把扯過我的手,把錢塞進了我手裡,說:“對不起,是我男朋友搞錯了狀況。”
我沒說話,心裡覺得很尷尬。
“真的對不起。”她臉脹得通紅,說:“怪我沒跟他說清楚,改天我請你吃飯。”
“那爲什麼是二百?”安嫺立刻不悅起來,“即使搞錯了要交錢也應該是二十啊!”
“沒錯。”lisa也看向了我的手,蹙起了眉,“他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求救似的,“真的對不起,是我沒弄清楚。”
“沒事,可能是我聽錯了。”她的表情令人心痛,因爲我能看出來,她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她不想戳穿他,“他說話聲音小,那邊也暗。所以肯定是我給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