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給我安排的出路都是相當好的,這也是我在他們妥協後必須做出的妥協,我當然不可能堅持留在國外,況且也沒什麼必須留下的理由,便答應了他們。
既然這樣安排,我跟徐妍就不可能再有下文。她在德國長大,又是那樣的脾氣性格,肯定不會跟我回來。重要的是她也不喜歡我,她是打算一畢業就嫁給王武的。無論怎麼想都覺得她跟我的未來完全不會有交集。
國內的生活和在德國是截然不同的,於我而言,無異於兩個不同的世界。無論是飲食還是習慣我都更習慣自己的故鄉,我也可以跟我最好的朋友們見面,他們都和我是一類人,用安嫺的話形容就是:都很客氣,有禮貌,有風度,聊得當然也是喜歡的話題。我自然也不會像在德國參加徐妍的聚會時那樣無言,只沉默地坐在角落裡,聽着他們說那些我很難參與的事,就像我跟徐妍之間那場她完全記不得的爭論,也許都是因爲我們的腦子裡關注得完全是不同的東西。
這讓我覺得我在德國的日子就像是在做夢,尤其是認識徐妍的這一段。也因此更讓我確信我跟她完全沒有可能在一起,我無法做到讓自己及時行樂,也爭取不來,只能說服自己去放棄。
再回去時我的生活就不像那麼窘迫了,因爲我父母決定繼續替我出錢讀書,我媽尤其心疼我手上的凍瘡,不停得叮嚀我去看。
我也搬出了和tim共住的房子,因爲那一代太狼狽了,住進了我表姐買給我的房子。經歷過窘迫的貧窮後,我的確感覺自己住進了天堂。
當然,我也爲那天的態度對tim道了歉,但他出於意料得沒有計較,道歉說他自己先騙了我,但從那以後他跟我的相處模式就客氣了許多,也陌生了許多。
另一個變化是徐妍跟我見面時不說話了。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她對我的態度有了些敵意,起先lisa還經常會找我說功課上的事,但徐妍總是露着一臉怪異,並且話中帶刺。lisa對我解釋過這件事,說:“finn一直在誤會,說她在追你,他們因爲這個一直在吵架。”
“需要我去跟他道歉嗎?”我還記得假期時徐妍說他們要請我吃飯,我不是貪圖那頓飯,只是那件事就此沒了下文。雖然她瘋瘋癲癲,但還是第一次約我又突然沒動靜,總讓我覺得不對勁。
“不需要。”她乾笑着解釋:“不過會好起來的,等這件緋聞過去就會好起來。”
“緋聞?”我的八卦神經不敏感,並沒聽到過什麼緋聞。
她笑起來:“就是關於她在……”
她只說了半句話,就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是徐妍的聲音:“lisa!”
我們一起看過去,徐妍就站在我們身後,我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但她板着臉,也許是被我的目光所挑釁?我沒有挑釁她,但她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她疾步走過來,站到lisa身邊,與我形成微妙的對峙,她對lisa說:“走吧?”
就算是對普通同學,她也至少會打個招呼,但對我沒有,以往沒有過這麼近的距離,我還可以安慰自己她只是沒看到我。可這次是故意無視。
lisa說:“我還想繼續跟韓聊天。”
她這纔看向我,用那種冷淡的、不屑的,甚至帶有一絲反感的傷人目光,話中帶刺地說:“還真是喜歡跟人聊天噢,那麼我先走了。”
我忍不住了:“徐……”
這麼近的距離她當然聽得到,然而她並沒有停下腳步,疾步下了樓。
我只好問lisa:“我得罪她了嗎?”
“我想沒有,所以我剛纔就是在說這個。這些緋聞也讓finn非常苦惱,導致他們一直在吵架,她也感受到了很大壓力。”她的目光中滿是鼓勵:“但我覺得會好起來的。”
雖然第二天還要繼續體能訓練,但這天晚上我依然睡不着,滿腦子都是她當時的表情。決定放棄是屬於理智的事,心裡覺得很痛卻是屬於感情的,我不停地想着這學年開始的事,發現她不止是這樣,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邀請我去參加她的聚會。我越想越折磨,越折磨越想,幾次拿着手機想要聯絡她,又幾次放棄。
因爲這樣看來,她那天的行爲並不是裝的,而是真的在拒絕我,此後又莫名其妙的有了緋聞,被男朋友質疑,看來現在已經決定要跟我劃清界限。
從頭到尾都在唱獨角戲,我也只能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這樣也好。我剋制着讓自己不要去想她,不要去惦記,竭力去忘掉我自己這段連悲慘都不夠資格的感情。
好在因爲國內的體檢要比國外更嚴格,我也想在德國讀研,生活愈發忙碌。之前我的精力有限,德語過了以後英語又落下了不少,總之想忙總是能忙得起來。
我表姐經常來看看我,還會問問我是不是還喜歡她。總是問得我悵然若失,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與她的生活完全沒有接觸,如果不是每天都必須在學校見一面,我幾乎不確定我曾認識這樣一個人。
不過這並不是最悲慘的,最悲慘的是我終於聽到了有關自己的緋聞。和lisa說的完全不一樣,說我從來都不洗襪子,而且我還在校外和別人的女朋友同居。甚至連tim都過來問我,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是來誇我的,覺得撬了別人的女朋友很牛。
這事直到畢業都讓我很苦惱,一度覺得擡不起頭。主要原因倒不是後者,這很容易就能解釋明白,不洗襪子才叫人百口莫辯。
之後發生了一件大事。
我第三年的考試成績比前兩年都好,因爲我有更多時間學習。雖然前兩年也是第一名,但總是被第二名咬得很死,今年卻把第二名甩掉了很多,而且今年的課程比較難。
我因此在假期之前收到了很多人的旅遊和party邀請,lisa專程來找我,說她的生日要到了,希望我能去參加party。
lisa的邀請我當然要去,便答應了。
當然也要精心準備,而且我表姐得知lisa要過生日,也託我帶了重禮。
但我剛走到大門附近,就見到徐妍出來,lisa追出來拉她,兩個人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徐妍幾乎是用吼的:“我早就說過了,他來我就不來,我看到他就不爽!”
lisa解釋說:“但是我邀請了所有人,不可以跳過他!”
“那你可以提前告訴我!我可以不參加!”
“你怎麼可以……”lisa終於看到了我。
兩個人都沉默了,徐妍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但依舊沒理我。
我是從這裡開始討厭徐妍。理智地說我並不覺得自己給她帶來了多麼大的困惑,她拒絕我之後我也沒有去糾纏。
我不明白爲什麼她會把我討厭到這個地步?被我喜歡有這麼糟嗎!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難受得想哭,買了當天的機票回了國。此後的整個假期我的心情都沒有平復,假期結束後也完全不想去德國。
我早去了學校幾天,準備向學校申請轉班級。申請的那天早晨,我很早就醒了,心裡還有點不捨,但還是希望強迫自己斷了這份念想。
刷牙時聽到手機在響,拿過來一看,居然是徐妍。
我覺得我並沒有很開心,但我的心的確砰砰直跳。我猶豫了許久,還是選擇接了起來,她的聲音有點尷尬,小心翼翼地問:“韓千樹同學?”
“嗯。”
“你換手機號了?”
“嗯。”我上飛機時就把卡拔出來扔掉了。
她沒吭聲。
我按耐不住地心浮氣躁:“找我有什麼事?”
“也沒……”她突然話鋒一轉:“我們要辦個party,是關於……”
“我沒空。”我知道打斷別人的話非常不禮貌,但我實在無法做到聽她說完。
但她不依不饒,且加快了語速:“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哥哥,他一直對你很感興趣。下週是他的生日,他讓我問你有沒有空。”
我有種很微妙的,近似於被玩弄的感覺:“抱歉,我沒空。”
“我還沒說是哪天。”
“我最近一直都沒空。”
她沒說話。
“還有其他事嗎?”
“有。”她的語氣開始強硬:“我能單獨跟你見一面嗎?”
“有什麼事?”
“同學聊天,請教問題可以嗎?”
“抱歉。”我說:“我可能幫不上忙。”
“你還沒問是什麼問題!”
“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去請教教授,或者請教你的哥哥。”我的確是在生氣,恨不得跟我完全劃清界限的是她,現在突然冒出來的也是她:“我只是個連做筆記的語法都會寫錯學生,知道的並不比你更多。”
我清楚地聽到她咕噥:“小心眼……”
我一陣憤怒,掛了電話。
直率的確是一種優點,但它跟魯莽不是一回事。明明是她先傷害了我,卻要責怪我小心眼,這是什麼混蛋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