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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皇后娘娘還活着,皇上不用這樣的悲觀,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奇蹟出現。”容涼這話說得自己其實也有些心虛,雖然他不明白這些鎖魂重生的事情,但是有一點他是明白的,不管是什麼樣的神神鬼鬼的,靈魂這個東西應該是很脆弱的吧。
慕元澈苦笑一聲,忽然看着容涼說道:“我怎麼也想不到,到得最後我能將這些事情說給的聽的人會是你。”
容涼挑挑眉,無奈的回道:“微臣也很佩服陛下的奇謀巧思,微臣實在不是一個可以託付大事的人。”
慕元澈的眼神黝黑難辨,緊緊的鎖住容涼,良久才挪開眼神。容涼此時才鬆了口氣,後背上已經是一層細汗密佈,他能肯定只要他說一個不字,他絕對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慕元澈這個男人素來對敵人心狠,只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爲了一個女人,對自己更狠。這樣的敵手是可怕的,同時……他的心裡也是有些佩服的。甚至於他會想,如果今日換成裡面躺着的是冰清,他會不會像慕元澈這般做呢?
大約……會的吧。
人不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會去做什麼,能做什麼,也不會去管這個決定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比如,慕元澈心裡,天下蒼生,萬里河山,都比不上屋子裡那個生命即將逝去的女人。
說起來,慕元澈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要做一個合格的皇帝,怎麼能有這樣的兒女情長呢?
說到底,皇帝也是人。
容涼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忽然開口說道:“微臣來的時候,正碰上王大人回來,只是瞧着王大人的神色,似是並沒有找到要找的人。”
慕元澈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眼眸的神采更暗了一些。大帳裡一片寂靜,只有隔着屏風的那一端,冰清正在陪着夜晚說話,那低柔的聲音透過屏風徐徐傳了出來。
“……記得有一回,你出門跟着黎氏去上香,那些可惡的奴才故意把你遺落在外,你一個人躲在寺廟的偏房裡,一動也不敢動。若不是我幸好也去上香把你帶回來,也許京都就再也沒有夜晚這個人了。還記得嗎?那一回你拉着我的手說,這輩子咱們都是不離不棄的好友,可如今你要說話不算話了嗎?現在我還記得你大哥爲了找你,一個人騎着一匹老馬沿路找來,夜大哥出城門沒多久就遇上一夥歹人,差點命都沒了,虧得夜大哥是個命大的死裡逃生。我還記得那天你們兄妹抱頭痛哭,金燦燦的落日映得半邊天都紅透了,可是我們卻是歡喜極了。我親自把你們送回夜府,親自跟黎氏講了話,這纔沒人敢爲難你們。當時,我們在你院子門分手,你在我耳邊說,總有一天你會十倍百倍回報與我。如今,你坐上後位,母儀天下,我正是要靠着你的時候,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了?
還有一回,你去我家做客卻喝醉了酒,那天你心情很不好,直說你恨的一個人太風光,那一日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只有當時還是盛寵的甘夫人過生辰,生辰宴辦得很風光而已。我一直追問,可是到底你也沒說出那個人是誰。你說以後有機會會告訴我的,你還沒告訴我怎麼能睡着呢?
還有很多很多的承諾,你說咱們要走遍山川大地,走遍綠水青山,走遍大漠草原,你說這世上有很多美麗的風景。只可惜我都沒見過,你用你自己的眼睛看過後描述給我聽,然後告訴我總有一天會帶着我通通都走一遍,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
阿晚,我會恨你的,我真的會恨你的,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們那麼多年的情分,那麼多的諾言,怎麼能沒實現你就要走了呢?阿晚,你睜開眼睛看看我,還有我肚子裡的寶寶,你都沒見過他,怎麼能不見他一面,我的寶寶也會恨你的,阿晚……你看看我啊……”
隔着屏風,兩個大男人的眼眶都紅了。
容涼:太過分了!皇后涼涼太過分了!怎麼能把他身爲人丈夫的權利都給霸佔了,讓他情何以堪,讓他如何再用其他辦法讓他媳婦對他死心塌地的……皇后涼涼,做人不能這樣無恥啊,你腫麼能這樣打擊一個男人的自尊跟自傲呢?遊山玩水神馬的,明明是男人討好女人的招數,你腫麼能搶我風頭,太狠了!而且,最重要的你倆怎麼能有那麼多的回憶……太受打擊了,太受打擊了!
慕元澈怔怔的聽着冰清哭泣的控訴,心裡卻想到,當年他在宮裡給夏吟月過生辰的時候,他的娃娃卻在司徒冰清的身邊醉倒,那時她一定恨死自己了。她從來都是一個別人對她好三分,她要對別人好十分的人。司徒冰清對她好,所以她會對她更好,此時此刻,慕元澈十分感激在夜晚那樣孤冷寂寥受欺壓的日子裡,有司徒冰清這樣的女子陪在她的身邊,給她關懷,給她撐腰,給她力量。所以,縱然司徒徵做下了那麼多的事情,他還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讓他回鄉安度晚年。當時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他是不甘心的,若不是娃娃勸他求情,司徒徵絕對不會這樣輕鬆的離開。可是此時此刻,他非常慶幸自己沒有對司徒徵下狠手,司徒徵你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情,就是生了一個好女兒,這個女兒恰好做了我深愛的女人的好友。
不管冰清怎麼呼喚,夜晚都毫無反應的躺在那裡,抿脣閉目,神態安詳。甚至於嘴角還帶着一個小小的弧度,跟臉上慘白的面色毫不相稱。
冰清聽到腳步聲傳來,緩緩的轉過頭,看到慕元澈跟容涼一起走了進來,她忙把帳子放下。她不想讓除了慕元澈以外的男人看到夜晚這樣狼狽沒有聲息的樣子,一點都不符合華貴無雙的皇后娘娘的氣勢,就算這個男人是她丈夫也不行。
如果,阿晚真的要離開,那麼她留在所有人心裡,一定要是那個挺着大肚站在城牆之上,與百里晟玄一戰揚名的夜晚,那個讓所有人仰望的夜晚,那個光耀非凡,令人不敢逼視的夜晚。
容涼眸光在冰清身上劃過,最後落在那低垂的帳子上,心裡苦笑一聲,緩緩的靠近兩步,對着冰清說道:“咱們先回營帳。”
冰清微微遲鈍,卻堅定的搖搖頭說道:“我想陪着阿晚。”
容涼皺皺眉,一路趕來,冰清並未休息就來這裡,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吃得消。想到這裡就說道:“你先回去,等會再過來。”
冰清知道容涼擔心他,卻還是搖搖頭,堅定的說道:“不要,阿晚還活着,只要我不停地跟她講我們以前的故事,她一定能聽到的,一定不會捨得離開我的。”
容涼的臉更黑了,老婆,你確定當着你丈夫的面說這樣的話沒有問題嗎?縱然對方是個女人。
容涼縱然心裡彆扭,可是想着皇后跟冰清的情分只得忍了,可是他心裡也的確是擔心冰清的身體,便有些着急。
慕元澈此時輕聲說道:“一路奔波,你們先去吃點東西,再回來。大人受的苦,別忘了肚子裡還有一個。若是皇后醒來知道你這樣,也定會不安的。”
冰清抿抿脣還是將脫口欲出的話嚥了回去,容涼一見就強拉着冰清先去吃東西。臨走之前看着慕元澈的眼神帶了幾分感激,慕元澈對視着容涼的眼眸,慢慢的移開落在了帳子遮掩的牀榻上。
兩人心裡都明白,慕元澈做了人情,容涼以後要還的肯定十倍百倍。
容涼心裡有些發苦,這輩子算是栽進慕元澈這個大坑裡了。
容涼夫妻走後,慕元澈打起帳子,坐在牀榻邊,習慣性的握住夜晚的手,低聲說道:“又睡了一天,你不累嗎?剛纔你最好的朋友來看你了,可是你還睡着看都不看她一眼,都被你氣哭了,你都不知道要安慰安慰人家。娃娃,你別怕,也不用擔心,如果你一定離開,我不攔着你,大不了我陪着你,這一回再也不放你一個人離開。孤獨一回,已經足夠了,這回你可不能再撇下我一個人。你瞧,我們都在皇陵,可以直接安葬了,多好的事情啊。我們的陵寢你看過了,比翼齊飛,相思不絕,這才圓滿不是嗎?”
慕元澈彎下腰在夜晚的耳邊低聲細語,忽然察覺到掌心似有什麼浮動,渾身一僵,忙坐直身子,展開手心,垂眸一看,只見夜晚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手心。
慕元澈整個人都僵掉了,“娃娃,你……你醒了嗎?”
擡頭去看夜晚,只見夜晚依舊睡得正沉,眼皮都沒抖一下。可是,她的食指依舊按照方纔的速度,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
“娃娃,你究竟要說什麼?”慕元澈斂眉沉思,看着夜晚的食指不在敲動,可是食指卻搭在了中指上,再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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