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剛落,我立刻說:“我不介意。”
蔣競軒卻一下子皺眉說:“就衝你毫不遲疑就回答,證明你的情商還停留在23歲那一年。你現在不介意不代表你結婚之後不介意,你現在混得那麼好,在廣州找個條件好點的也容易,別在我這裡吊死,別那麼蠢。”
我張了張嘴,我想說什麼,最後我什麼也沒說,我撲上去就抱住他,他僵了一下,可是沒有立刻推開我。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張牛皮糖一樣,人家不樂意我還要貼上去,可是我懶得管了。
覆在他的耳邊,我說:“蔣競軒,你給我的那張卡,我從來不敢亂花,你給的那個房子,我也不敢動,我們可以離開湛江,找其他的地方重新生活,我不怕吃苦,真的。”
蔣競軒卻一把推開我,把頭轉向其他的地方淡淡的說:“你別太天真了。”
我又一次撲上去,我狠狠地抱住他,我感覺我就是一個愛哭鬼,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我哽咽着說:“蔣競軒,我求求你,別再推開我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沒錢我們都有手有腳,我們從頭來過,我自小就苦慣了,我一點都不怕辛苦,因爲比起那些辛苦,讓我離開你我更辛苦,求求你了。”
忽然,他反手過來抱住我,他的骨骼咯得我有點痛,他把頭靠在我的脖子旁邊,這樣的擁抱似乎很堅定但是又顯得有點小心翼翼。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之後,他這才說:“周夏冰,你放棄我吧,我不能離開湛江。”
我擡起頭來,眼淚朦朧問他:“爲什麼?”
他盯着我,眼眶發紅,過了一陣才說:“我爸還在裡面,哪怕他在你看來可能是一個吃江湖飯的,可是在我看來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子,他是我爸,我還在湛江,我就能想辦法顧着他,我沒有辦法一走了之。我媽的工作也丟了,我爸也是給人害的,我也需要留在這裡想辦法把他弄出來,我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照顧你。我是男人,我可以晚個幾年娶老婆,可是你是女的,你要再過幾年,你家裡能不急嗎?”
我的頭突兀地低下來,過了一會兒之後,我下定決心說:“那我也留在湛江,我不回去廣州了,我陪着你。”
蔣競軒的臉色瞬間變得有點難看,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不能,你不能跟我一起留在湛江。”
我還想問,蔣競軒忽然再一次推開我,狠狠地說:“這話題不要再繼續了!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你明天就回去廣州!不要再來湛江了!湛江那套房子你可以找中介出手,拿了錢你在廣州買一個也行!”
我疑惑地看着眼前這個情緒有點起伏不定的蔣競軒,試圖從他的眼睛裡面發現一些什麼蹤跡,可是他的眼眸沉寂得像一潭水,深不見底。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我的電話忽然響了。
房間有點狹隘,我不想走出去,我怕我一出門,蔣競軒就把門關上了,他就要把我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所以我當着他的面就接起了電話。
楊建華在電話裡面喂了一聲之後,有點歡快地說:“周夏冰,樂巢酒吧,過來嗎?全是你認識的,你可以過來一起玩,調節一下心情。”
出於禮貌,我順嘴問了一句:“你們到幾點?”
楊建華立馬說:“凌晨兩點唄,喝完了可以繼續去宵夜,反正明天週末,都休息。最重要的是,陳天薇跟我約好結婚後我可以繼續玩,各玩各。”
掛掉了電話之後,我把手機放回去兜裡,繼續和蔣競軒對峙。
這一下,他先撐不住了,有點鬱悶地說:“你別鬧了。”
我卻杵在那裡,繼續耍無賴一樣說:“我沒鬧。”
蔣競軒忽然就提高了聲音,兇巴巴地吼我:“周夏冰,你夠了沒有,不管我苦口婆心還是態度強硬你都不走是不是?你要不願意就把衣服脫掉,躺牀上去!”
我呆立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卻一把橫腰抱住我,直接把我往牀上丟去,一壓下來就說:“你自己不願意走,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的心裡面百感交集,明明覺得他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又不知道他在畏懼忌憚着什麼,可是他那些話聽來讓我覺得委屈和侮辱,我再一次一把推開他,吼回去,比他還大聲:“蔣競軒,你能不能別一時一樣的,一會兒你給我錯覺你還愛我你不想離開我,一會兒我又覺得你很厭惡我恨不得我在你眼前消失。你有什麼事你就不能直接說嗎?說不定我能幫上忙,一個人力量小,人多力量大。。”
我話還沒說完,他忽然覆上來堵上我的嘴。
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我掙扎了一下之後閉上了眼睛。
吻着吻着,忽然有一兩滴冰涼的液體掉到了我的臉上,我睜開眼睛,正對上他的眼睛裡面涌出了眼淚,我歪了歪頭錯開了他,低聲問了一句:“怎麼了?”
蔣競軒忽然委屈得跟一個小孩子一樣,把頭覆在我的胸口上開始嗚嗚的哭。
過了一陣之後,我前面的衣服都有點溼潤了,他這才停下來,慢騰騰地說:“周夏冰,以前我覺得生活很無聊。經過了這段時間,我才發現以前我挺幸福的,幾乎不需要爲生活奔波,也不需要有那麼多的考慮。自從我爸進去之後,我這才發現我的世界天翻地覆了,以前我也清楚很多人跟我稱兄道弟是因爲我有個有錢的爸,可是我當時不介意。但是後來,我發現世態是很炎涼的。以前我從來不想抱着狠毒的心去猜測和算計別人,我覺得那很無聊。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必須要想辦法把我爸弄出來,別人加諸在我們身上的痛苦,我必須要加倍地討回來。我需要一些時間,我需要無牽無掛。你不同,你的人生可以有別的方式。我沒有資格讓你跟着我擔心受怕。”
他似乎是沉默了太久,他似乎太久沒有傾訴,他根本停不下來。
他繼續說:“我已經辜負過你一次了。在你最美好的年華,我給你的生命裡面帶來了傷痕,我甚至在後來,在你快要挺幸福地嫁給楊建華的時候,執意要把你強制留在我的身邊。我家裡出事之後,我不止一次後悔我打亂了你的幸福。你要真跟着楊建華,說不定你們現在已經結婚了,說不定你們都準備要小孩了。楊建華雖然也愛玩,可是他比我本事多了,比我靠譜多了。我特別痛恨我自己毀掉了你的生活,我特別痛恨這樣的自己。”
我反手過去抱住他。
他的手也覆上來,缺失的小尾指顯得有點突兀,扣上了我的手。
忽然,他往上移動了一點,嘴湊在我耳邊說:“周夏冰,當我求你,離開我吧。你別再這樣了,你再這樣,我會心軟,我會撐不下去,我怕我再一次和你在一起會禍害你。我求你離開我,我求你放下我,找一個靠譜的男人嫁掉,好好生活。生活是很現實的,你別對愛情太較真,你要活得務實一點,當我求你。”
說完,他忽然爬起來,拉起我說:“我送你走,你在湛江別老來找我,免得給你自己惹麻煩。現在跟我扯上關係的都得不到好結果的。”
我還是執意坐在那裡,他忽然就生氣了。
衝着我就兇巴巴的繼續罵我:“周夏冰,你走了行不行?你別以爲我現在還好好的,但是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我死,這樣蔣家就不能再捲土重來跟他們搶飯吃了。但是我蔣競軒也不是那種給別人打了砍了不愛還手的人了,別人砍掉我一隻手指,我就要他拿十個來還,要不然,就算我爸出來了,我們的生活也還是在擔驚受怕中度過!”
我擡頭看了看,他的眼眸裡面忽然出現那種我們剛剛認識不久的時候,有一次爭吵中,他出現的那種凌厲,比楊建華的眼神還要讓人覺得壓抑。
擔憂和心酸並駕齊驅,我擡起手覆上他額頭上的傷疤,我還想開口說什麼,他卻繼續說:“我是男人我擔驚受怕沒關係,但是我不可能讓你跟着我過這樣的日子!周夏冰,我可能是曾經禍害了挺多女孩子,可是我不想禍害你!不管你耍無賴也好,你怎麼樣都好,我都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這個夜晚,蔣競軒跟我說了很多話,幾乎都是他在說,我在聽。
我的眼淚一刻都沒有停下。
他說了那麼多,不過是爲了離開我。
我雖然固執,雖然無賴,雖然難受,雖然心酸,可是我最終還是按照他的想法,消失在他的世界裡面。
我當然沒有去楊建華他們那下半場的酒吧狂歡,而是回去酒店收拾東西,辦理退房,然後直奔海田車站,買了凌晨一點的票回廣州。
蔣競軒和我並排坐在候車室上面,上車之前,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我執意握着他的手,他沒有掙脫開來,坐着坐着,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快要掉下來,對面位置一對情侶還在膩膩歪歪,我忽然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恍惚中,我忽然聽到蔣競軒說:“有時候我也想兒女情長,可是我也得問問我自己能不能別辜負。”
時間過得飛快,握着蔣競軒的手,他的手心都出汗了,我就聽到廣播通知檢票上車,他站起來幫我提行李,牽着我的手往5號檢票口走去,幫我安置好行李之後,站在車門口兩個人對望了一陣,他忽然伸手一把攬過我,在我耳邊說:“周夏冰,你要照顧好自己,吃多點,太瘦了不好,少點穿那麼高的鞋子,認識好的男人要抓住,不要隨便出去應酬喝酒,現在壞人多,做事不要毛毛躁躁的,要好好的。”
我本來想跟他說一些什麼,可是我怕我一張嘴就哭出來,車上的工作人員纔不懂我們離別的憂傷,衝着我們就說:“走了走了。”
我上車,走過長長的車廂找到自己的位置,透過車窗看到他在外面淚眼朦朧。
我期望他跟韓劇裡面的男豬腳一樣,在車子快要發動的時候拍車門,衝上車拉住我,把我拉下去告訴我他沒我不行,告訴我他願意讓我跟他在一起迎風破浪。
可是車子發動的時候,我看到他站在外面,我看到他的嘴型,他應該是在說:“找個好男人就嫁了,別傻乎乎的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