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賀以翔站起身，將口袋裡的煙留在賀朝陽辦公桌上，然後離開出去。
一整個下午，秘書處沒有看到賀朝陽出來。姜秘書和二秘等人輪番敲門，都沒有得到迴應。最後三人要破開門的時候，終於聽到了冷冷的“出去”兩個字。
賀以翔一直站在經濟改革司外頭，依着牆，等着樓上的消息。
另一邊，秦晴將dna結果取出來，再次經過認真比對後，證明上次的檢驗結果沒有錯。這個孩子，的確是和賀以翔有血緣關係，但是隻有百分之二十五的相似，推測結果，只能是賀家大哥的。
秦晴立馬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賀以翔。
她說完，沒有得到迴應，有些疑惑道：“以翔？”
賀以翔聽着秦晴軟軟的，疑惑的聲音，緊繃的神經微微鬆開道：“我將孩子的事，告訴大哥了。”
秦晴一聽，愣住，“大哥什麼反應？”
賀以翔苦笑搖頭道：“不知道，他說想一個人靜一靜。”
秦晴道：“不會有事的，我相信大哥的承受能力。而且，這件事對他來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賀以翔嘆息道：“沒那麼簡單。孩子之所以在高柔手中，是因爲……”
賀以翔將事情講了一遍，秦晴聽完，只覺得心酸。他不知道這樣的結果，會給賀朝陽多大的衝擊。大嫂是因爲高家而死的，他們唯一的孩子，是因爲他才被人掉包帶走。
這些事實，並不容易消化。
的確是不容易消化。
賀朝陽從未有這麼一刻，那麼想利用手中的權力殺死一個人，不計一切後果，讓他傾家蕩產，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他和姚雨的孩子還活着……
有多少個日日夜夜，他曾經希望這是個事實，這樣的夢境造成他無邊無盡的失眠。每次醒來，他都不敢再入睡。這些年，他剋制自己儘量不去想姚雨，不去想孩子。可是現在，他的孩子卻還活着。
賀朝陽拿着資料，手不住地發抖。他從煙盒中拿出煙，一根根地抽，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將這些年的事情都回想一遍，有時候，會順便想想這個孩子，在八年中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沒有父親沒有母親，他有沒有被人欺負。
最終，只剩下一個決定。
賀以翔和秦晴打着電話，正說着，就看到自家大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我想看看孩子。”
賀以翔點頭，秦晴也聽到了，兩人掛了電話。
賀以翔開車，載着賀朝陽去了福利院。上次賀以翔本來打算將孩子帶出來，但後來考慮到其它因素，便讓林躍派人看着。如今自家大哥已經知道了真相，正好，由他將孩子帶出來最合適。
車子在福利院門口停下。
賀以翔道：“現在正是福利院開放的時間，他現在的名字叫小寶。”
“小寶……”賀朝陽很輕地念了一聲。
兩人下車，透過福利院的圍欄，能看到一羣孩子在玩耍。不用賀以翔說，賀朝陽一下子就看到了小寶。看到孩子的笑臉的那一刻，賀朝陽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他不會認這個孩子。
“大哥？”
見賀朝陽並沒有進去，賀以翔不解。
賀朝陽目光一直看着小寶，放在口袋中的手攥緊，他淡淡道：“你進去吧。替我看看他。”
“大哥，我們可以一起進去。”
賀朝陽搖頭道：“不用了，我這樣看看就行。”
賀以翔看賀朝陽的態度，皺眉道：“你不打算認他？”
“姚雨說過，她希望孩子快樂長大，”賀朝陽看着小寶的笑容，嘴角扯出很淡很淡的笑容，“在我身邊，他會時刻處於危險之中，一定很難快樂長大。不如就這樣，在他背後看着他，對他對我，都好。”
“可是……”
“不用說了，以翔，你應該清楚知道在我們身邊的人的處境，”賀朝陽轉頭看向他，道：“你想說賀家現在有能力可以保護小寶，那麼秦晴呢？你又爲什麼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賀以翔沒有說話。
因爲他不敢。他不敢讓人知道，秦晴是他的妻子。他害怕有任何的意外，他會來不及救人，他會像自家大哥一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深愛的女人，成爲交斗的犧牲品。
賀家如今的地位，說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戰鬥下去，才能保住整個派系的人。
他們都賭不起，也不想再失去。
賀朝陽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小寶，淡淡笑着道：“以翔，我從未後悔生在賀家。賀家帶給我的榮耀比它的責任更多，比起其他人，我們幸運得多。”
既然得到的比平常人多，就要做好，失去的也比平常人多的準備。
賀以翔笑了笑，道：“大哥，我知道。”
賀朝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進去吧，替我看看他。”
“嗯。”
賀以翔走進福利院，直接就去找小寶。本來林院長想安排兩人在會客間見面，但是賀以翔拒絕了，所以兩人直接就在院子裡見面。
賀以翔彎身和小寶說着話，從小寶緊繃的神情上，賀朝陽幾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家弟弟肯定是嚇唬小寶了。他的眼睛和姚雨很像，很有神，也很有靈氣，就像是會說話一樣。
賀朝陽一直看着他，沒有轉頭。
突然，小寶轉過頭，向他招手。雖然他的笑容和哭有得一拼，眸中也倔強不滿得可以，但是這個笑容依舊重重地撞在了賀朝陽胸口。
他僵硬地擡起手，也同小寶揮了揮手。
小寶看着他的笑容，轉頭對賀以翔嫌棄道：“他笑得真難看！”
這話一出，賀以翔毫不客氣地拍了他的腦袋。小寶悟腦袋，凶神惡煞地看着賀以翔。賀以翔直接掰過他的身子，一把將他轉向賀朝陽方向。
“你幹嘛！”
小寶不滿了，賀以翔一挑眉，直接將人抱起，看着賀朝陽。小寶被賀以翔抱着，頓時渾身僵住，一張小臉緊張得通紅。
“招手。”
小寶擡起手，招手。
看小寶還挺乖，賀以翔又道：“笑。”
小寶咧開嘴，笑。
“笑着招手。”
小寶咧開嘴，招手。
賀以翔算是發現了，小寶每次只要被他一抱，立刻就能化身木偶，他說什麼他就做什麼。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但是看到自家大哥臉上的笑容，賀以翔繼續逗弄小寶。
秦晴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兩人一個在外面笑，一個在裡面“欺負”小寶。這個場景，她如何還不知道，她一直以來檢測的孩子就是小寶。
之前她也有猜到，只是尚未得到證實。
“大哥。”
聽到聲音，賀朝陽轉頭，看到是秦晴後，淡淡笑着問道：“檢驗的結果怎麼樣？”
賀以翔在來的路上，已經將dna檢驗的事情告訴了賀朝陽。如果不是秦晴的發現，賀以翔不會想到去查當年的事，這件事或許要很久纔會得到真相，又或許永遠也不會被發現。
秦晴看他的笑容，點頭道：“沒問題。如果大哥想確認的話，可以再檢驗你和小寶的dna。”
賀朝陽搖頭道：“不用了。我相信小寶是我的孩子。”
他的眉宇，有許多姚雨的影子，也有他的，就像是兩人的完美結合。
秦晴聽他這麼平靜地重複，心裡也算是放下，她朝賀以翔和小寶打了個招呼，才道：“大哥怎麼不進去嗎？”
“小寶不需要知道我的存在。”
這語氣和賀以翔是如出一轍，秦晴皺眉，道：“這樣對小寶來說不公平。”
“雖然不公平，但是卻可以保證他的安全。”
看到秦晴來，在院內逗弄小寶的賀以翔走了出來。小寶見賀以翔離開，心裡大大送了口氣。小臉上的憋紅漸漸褪去，可是他剛擡頭，就看到福利院的欄杆外面，三個大人一起看着他。
小寶頓時渾身再度僵住，這次他將目光看向秦晴。
這三個大人中，就中間這個女人害算和善。小寶想。
“我不同意大哥的做法。”
聽到這一句，賀以翔和賀朝陽都轉頭看向她。她的目光很堅決，但卻很平靜，沒有賭氣和不滿的成分在裡頭。
賀以翔知道秦晴，她是個很認真的人，不會隨便下論斷，這樣說，一定是有自己的考慮。
“爲什麼？”賀以翔問了。
秦晴道：“第一，對小寶不公平。第二，你們可以不公開他，但是不可以不認他。怎麼保護是大人的事，小孩子需要的是爸爸媽媽，是親人的關愛。我們可以做得不夠，但是不可以不做。”
賀以翔聽了這句，嘴角揚起，他摟着秦晴，“就像你是我的妻子，外人可以不知道，但是我們之間很清楚。”
秦晴歪頭看他，點頭認真道：“雖然比喻不夠恰當，不過是這個道理。”
賀以翔看她爲難贊同的樣子，真是恨不得將她弄回去收拾一頓。
賀朝陽淡淡道：“如果大人的力量不足以安全保護他呢？”
聽到賀朝陽有鬆口的跡象，秦晴毫不猶豫道：“不會。因爲他是賀家的孩子。他有爸爸，有爺爺奶奶，有太公，有叔叔和嬸嬸。這些人，都會不遺餘力地保護他。”
賀朝陽看着遠處和他四目相對的小寶，沒有說話。
賀以翔拍了他的肩膀道：“大哥，把孩子帶回去吧。賀夫人盼孫子盼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