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水嗎？”那人突然將水壺遞給洛尋。
雖然他救了洛尋，但洛尋仍舊對他有戒備之心。
所以即便渴到嘴巴開裂，他也不願意接過水壺。
當然，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洛尋也不願再出去找別的容身之所，便湊合着在一旁休憩。
入夜寒氣很重，洛尋即便很累，也睡得不踏實。
“唉！”
一陣嘆息聲在石屋裡飄蕩，綿遠沉重。
洛尋醒了過來，卻發現身邊居然放着壺水。
看那人跟木頭一樣在門口盤腿而坐，洛尋稍微靠近了些，但她聲響也不大啊，怎得就吵醒他了。
“你要離開？”
“如果是，你要攔着我？”洛尋覺得好笑，便故意順着話往下走。
但那人似乎是沉默了，洛尋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我告訴你，你攔不住的。”
洛尋有雙魚佩的時候，跟個普通人沒啥區別，她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推倒這麼個魁梧的身軀。
那人穩了穩身形，拉住了洛尋的胳膊：“別走……”
“爲什麼？”洛尋奇怪的看着他。
“至少，天亮前留下，如何？”那人的語氣幾乎是懇求。
洛尋身子一怔，很是不解：“你爲何要幫我？”
“記住我的名字景籌，好嗎？”
洛尋看他動作，以爲這人是要摘下斗篷，卻沒想到他居然將腦袋卸了下來。
洛尋不忍直視，可隨後他居然看見了個約莫十歲的小男孩。虎頭虎腦的，面若桃蕊，眼有光華，脖子上戴着精緻的長命鎖，還紮了對童子雙髻。
“你怎麼？”洛尋驚訝，“你怎麼是個小孩子。”
不應該啊！
洛尋慌亂了，原主的記憶裡，這個叫景籌的人，是個很溫柔的大哥哥啊！
“你認得我？”景籌除去了僞裝，嘴脣也幹到開裂。
洛尋看了看那壺水，心裡一緊，他剛纔是因爲極度缺水，才一時間恍惚沒控制住這個木頭外殼趔趄一下的嗎？
“沒，沒有。”洛尋否認，她不認爲讓太多的人知道她身上的事是什麼好決定。
“我叫景籌，是攬明樓樓主，通古今，曉萬事，爲六界解決所有問題。只要跟我簽訂契約……”
“哦？什麼樣的契約？”洛尋挑眉，她剛纔仔細搜尋了一下原主的記憶。
他們原來只是萍水相逢，他溫暖了她的歲月，可她只知道他叫景籌。
關於攬明樓，洛尋知之甚少……
“秘密。”景籌一笑，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可洛尋卻一點都不覺得他可愛。
因爲一個孩子，怎麼會露出如此老成的目光。
除了體型，洛尋發現這人和原主記憶裡的樣子別無差錯。
“你有想解決的事嗎？”景籌聲音已經沙啞。
洛尋終究還是不忍心，起身將水壺遞給了他，然後拒絕的很篤定。
“我不想跟你籤契約。”
“你說說看，說不定不籤也行。”
景籌接過水壺，猶豫了片刻，這才隔空輕倒了一小口，然後遞迴給洛尋。
洛尋笑笑，也接過淺酌了兩口，隨後徐徐道：“我想變強。”
聞此言，那人許是詫異，直接開口：“你變了。”
聰明如洛尋，怎會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鬆涯說她變了，是因爲記得原主。
那這景籌是不是也……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應該有的樣子，這麼老成做什麼。”洛尋開起了玩笑，她很想支開這種話題。
“你覺得我像個小孩子嗎？”景籌頂着張娃娃臉苦澀一笑，“攬明樓樓若真的是個小孩子，怎樣讓天下信服？”
洛尋垂眸，她懂這種感覺，懂這種表象與內裡不符的感覺。
“抱歉。”洛尋想來想去，也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你是不是有困惑？”景籌很想多跟洛尋說兩句話，隨意不斷的找話題。
“我有一個秘密。”
洛尋小聲喃喃，她心中壓了很多事很多事，從來都沒有傾訴的地方。
“說說看，我不僅能幫你保守，說不定還能幫你解決難題。”
景籌用着似乎可以看破一切的目光看着洛尋，在他這裡，沒有什麼能是秘密。
“要不，我還是跟你籤契約吧，這樣我能心安理得的得到你的幫助，你也有責任幫我保守秘密。”
像洛尋這種時刻保持危機感的人，其實根本就不會完全信任誰。
在她認爲，交易永遠比索取更靠譜。
“那……也行。”景籌指間一劃，空中便出現了個類似於六芒星的金色陣法。
然後他向洛尋溫柔道：“把手給我。”
洛尋照做，然後便被牽引着觸碰到那個陣法。
瞬間陣法碎裂，變成了個個符文，最終化作卷軸。
上面的字洛尋看不懂，只能問景籌：“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景籌往上面滴了兩滴血，最後收起了卷軸，這才繼續回答洛尋，“以後，你就是我是人了。”
“啊？”洛尋震驚，似乎是想歪了。
“呵呵，想什麼呢。”
景籌壞心一笑，盯得洛尋發毛。
“什麼叫你的人？”洛尋覺得自己有必要問清楚。
“跟我簽了契約，不就是我的人了。”景籌解釋的漫不經心，但看洛尋眼底的變化卻很開心。
“不然……你以爲是什麼？”
“我以爲……”洛尋剛張嘴，便啞言了。
她能跟一個小孩子模樣的人說“我以爲你在調戲我”這種話嗎？
“好了，契約完成，你暢所欲言。”景籌找了把還算完好的椅子坐下。
“我……我不知道從何說起。”洛尋閉了閉眼，景籌也不多問。
就這樣，許久，她終於說起了心事。
“我恨一個人，可是，那個人爲我付出了很多。”
“哪種恨？”景籌來了興致，他知道洛尋說的是誰。
洛尋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但還是答了：“他給了我希望，又讓我絕望，現在又說要補償。”
“所以你在困惑，該不該原諒？”景籌眯眼，陷入了沉思。
“不，不是！”洛尋搖搖頭，隨後萬般苦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什麼也不是，只是縷從21世紀飄來佔據了別人身體的遊魂罷了。
原不原諒鬆涯，從來都是原主說了算纔對。
可是，爲什麼那種情緒總這般強烈？
爲了成爲一個優秀的特工，她早已冷血，沒了愛恨嗔癡。
但爲何，還會如此放不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