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什麼？”
黑髮男人語氣微沉, 身後的陰影順着他的影子游弋，洋溢不詳的色澤。
並不僅僅是面前這一幕，往後一點, 整個兩個房間都變成了廢墟。藍白色的房間最慘, 甚至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黑色房間也好不到哪去, 書架連帶着酒架碎了一地, 到處都能看到流淌在地板上的深紅色酒液。
乍一看到自己的房間變成這樣，任是誰的心情都不會好。
然而惡魔只是淡淡地掃過這些狼藉，重新將目光定焦在了正把平行世界的no.1摁在地上的魔術師。
毫無疑問, 此情此景，換一個人那簡直就是正兒八經的捉姦現場。但魔術師不是普通人, 惡魔也不是普通人, 就連被迫摁在地上的no.1同樣不是。
但這並不妨礙惡魔覺得眼前這一幕刺眼無比。
特別是他看到另一個自己興奮地舔了舔嘴脣, 暗金色瞳孔中閃爍着感興趣的光芒，甚至還挑釁般拉住魔術師一縷銀白色的長髮, 曖昧地在指腹間摩挲。
都是另一個自己了，自己的尿性如何還不清楚嗎？
這明顯就是動了興致。
不僅動了心思，還在不怕死地邀戰。
惡魔冷哼一聲，黑皮鞋尖後的暗影開始了一棟，想要悄悄將對方在黑色地板上固定住。
但很顯然, no.1的能力也和他一樣。所以他們兩個人一起對陰影下達相反指令後, 沒有任何智慧的陰影就犯了難, 最後乾脆選擇誰的話也不聽, 膠着在原地。
一招不成, 他眯起眼睛，踩着陰影上前, 親暱地摟過魔術師的腰肢。
“親愛的，這位是？”
明知故問。
早在另外那個平行世界裡，惡魔就已經從主系統那裡打探到了關於平行世界他的信息。
很顯然，那一邊的驚悚練習生比賽都還沒有開始舉辦。如果是按照宗九口中高維世界那本《驚悚練習生》來定義的話，就屬於連故事都還沒有開始的階段。
“是平行世界的你，非常欠教育。”
宗九說着，放鬆自己的身體後仰，懶洋洋地把後腦勺靠在惡魔的胸膛上，一隻腳依舊屈膝頂着地上的no.1，開始了告狀。
“他把我們的房間毀了。”
很顯然，‘我們’這個詞語劃分了涇渭分明的界限，一下子就驅散了剛纔惡魔陰雲密佈的心情。
然而魔術師的下一句話，又讓他眯起了眼睛。
“對了，他還把你的畫弄髒了。”
宗九指了指酒櫃旁。於是惡魔就看見那副被掀開了黑布的油畫。
原本平整的畫布上，除了顏料，還多了些深紅色的酒液痕跡。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幅畫被除了他們以外的人看到了。
不爽極了。
圍觀了一圈他們秀恩愛的no.1：......？
這種對方自成一個氛圍圈，他插不上話的旁觀感實在差勁極了。
當然了，那種自己好不容易產生興趣的東西竟然早已被其他人劃爲所有物的感覺更不好。
即使那個人是平行世界的另一個自己也一樣。
不管是惡魔還是no.1，都是那種一旦產生了興趣後，要麼搶回來，要麼強行佔有的人。從來沒有得不到或者求而不得的道理。
當然，不可否認的，這樣他人的所有物更加讓no.1產生掠奪的欲.望。
所以本着作死的精神，no.1繼續開始在他的拱火大路上一去不復返。
“呵。”
他按捺下心裡的翻涌的酸意，開始了冷嘲熱諷，“真失望，沒想到平行世界的你竟然是這副模樣。這算什麼？一條乖乖被馴服的狗？”
“他的確需要一些教訓。”
惡魔聲音低沉，任是明眼人都聽得出內裡不悅的跡象：“寶貝，你的手都打紅了，這種事情就不勞煩你了，讓我來吧。”
男人慢條斯理地展示着自己手上和魔術師成雙成對的鮮花戒指，一邊果斷動用了無限循環的權限。
不管哪個世界的惡魔武力值都無需質疑。畢竟是從惡意中誕生的存在，聚集世界惡意的寵兒。傀儡線和操縱陰影的能力就足夠讓他立於不敗之地，談笑間輕而易舉毀滅一個S級副本，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既然是平行世界的自己，那惡魔對自己的能力實在再清楚不過。如果非要正面交鋒的話，定然分不出一個高下。
不過......這個世界的惡魔有一個no.1沒有的東西。
那就是無限循環的權限。
雖然作爲超S級副本大boss，無限循環的很多規則都無法限制到惡魔，但也夠no.1喝一壺。
惡魔從來不是什麼會講究騎士精神的人。
於是剛纔教育了no.1一頓的魔術師也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靠在牆邊，饒有興致地看着兩位惡魔大打出手。
就算處於絕對下風，no.1也不見消停，經常趁着空隙給外圍觀戰的魔術師拋媚眼，蠢蠢欲動想要嘗試一下我綠我自己的感覺。
然後毫無疑問的，下一秒他就被惡魔操縱着傀儡線摁到牆壁裡。
該說不虧是平行世界的no.1，回回都能精準踩到惡魔的雷點。
宗九一邊看着，一邊在心裡毫無誠意地感慨。
好傢伙。就連着撩撥的模樣和火上澆油的姿勢都一脈相承。
兩人對打了一段時間，惡魔終於發現了。
只要留着no.1在這裡，魔術師就會偶爾將視線落在對方身上，雖然僅僅只是一瞥也讓人不悅；最重要的是，no.1無時無刻那副想要撬他牆角的孔雀模樣實在叫人火大。
總而言之，惡魔終於發現留着no.1就是個禍害，於是他也停手不打了，十分乾脆地打開了空間蟲洞，直接用傀儡線把人捆着扔了進去。
本來他和另外一個平行世界的主系統商量好了，等對方先聯繫他，他在用座標定位，這樣消耗的就是主系統的能量。
但現在，惡魔寧願動用自己積攢的能量，也要這個討人厭的傢伙先滾。
這位平行世界來的no.1瞬間超過了小惡魔在惡魔心裡的厭惡程度排名，榮登第一名的寶座。
當然了，在把no.1扔走之前，惡魔還滿懷惡意地打包送給了他一份大禮。那就是自己和魔術師甜蜜相遇相識（簡稱相殺）最後相愛的記憶。
酸，酸死他最好。
另一邊，被直接扔進蟲洞，只堪堪來得及重新沒入陰影的no.1猛然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一片深沉黑色，周圍擺放着無數詭異裝飾和傢俱。
酒櫃和書架都在遠處沉默着，沒有什麼畫架，更沒有相連的藍白色房間，一切都安靜到不可思議。
毫無疑問，這纔是他的房間。
【你回來了，no.1】
冰冷的機械音在空氣中響起。
過了許久，房間裡才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嗯。”
主系統爲了能夠把no.1贖回來也是費心費力。
主要還是因爲另一個平行世界的惡魔告知t3，他那個世界的主系統已經成功升上了高維。
經過精密的推算，主系統覺得自己和no.1的合作還是很有必要的，這纔打算耗費自己寶貴的能量，把這個不省心的合作者從平行世界接回來。
結果它的能量還沒傳過去，no.1就被對方打包送過來，順帶還撂下一句關好你家的狗，別讓他亂出來咬人，然後永久單方面關閉了平行世界的通道。
主系統：“......”
沒有人類情緒的它在這一刻也感受到了什麼叫人嫌狗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那之後，主系統感覺no.1似乎變得有些奇怪。
例如突然來問他，有沒有檢測到無限循環有高維存在降落的異常，在得到否定答覆後，他又問從現實世界隨機抓取的練習生裡有沒有一個姓盛名鈺的普通人。
爲了確保no.1在經歷了一次平行空間遷徙後腦子沒壞，主系統開始默默觀察他。
在比賽開始後，剛開始還說對扮演副本npc不感興趣的no.1精準選擇進入了“精神病院”個人秀副本，扮演其中一位變態醫生npc。
除了兩位S級以外，這個副本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主系統卻發現no.1對其中一位E級練習生表現出了出乎尋常的興趣。
然而很快，在看到那位白頭髮的練習生哭啼啼地試圖勾搭諸葛暗失敗，又向被no.1操縱的彌賽亞獻媚不成後，這點興趣就迅速消失殆盡。
旋即而來的是暴怒。
“你不是他。”
no.1掐住那個白頭髮的脖子，暗金色的瞳孔裡滿是冰冷。
明明是一樣的臉，一樣的髮色和瞳色，但性格卻迥然不同。
另外一位白頭髮的魔術師有着閃閃發亮，讓惡魔也想要私藏佔有的耀眼靈魂。而面前這個白頭髮，空有一副皮囊，內裡的靈魂腐朽，醜陋，庸俗不堪。
“求......求您，不要殺我，我可以爲您做一切。”
看着對方滿臉憋紅，還一副想要討好他的模樣，惡魔只覺得令人作嘔，厭惡至極，一秒都不想多看。
no.1從來沒有這麼暴怒過。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影響了。但不可否認的是，越是找不到，他對那位白髮魔術師燃起的渴望就越大，也對屬於平行世界惡魔和魔術師的未來產生了不可遏止的興趣。
接下來，一切都按步驟進行。
一共十位S級，除了no.3以外，其餘全部淪陷。
毫無懸念的，no.1操縱着傀儡，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無聊。無聊至極，沒有思考期待可言。
原本是充滿期待的比賽，現在索然無味。
站在最後屬於勝利者的許願高臺，迎接着所有求生者熾熱的崇拜視線，no.1卻再一次詢問主系統。
“還沒有找到他？”
【沒有】
主系統重複回答這不知道多少次的答案【即使是平行世界，也存在些許差異，不可能完全一樣】
“......”
【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許願吧，我要準備升維了。按照我們的交易和約定，無限循環將歸於你掌控】
歸於他掌控聽起來地卻不曾，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no.1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掃過腳底下那些人。
萬衆臣服，至高無上，絕對統治。
這些都是他唾手可得的東西，毫無意義。
嫉妒不滿和空虛在作祟。
他就像一個孤零零的魔鬼，永遠也找不到自己的靈魂的迴音。
等等......
還有一個辦法。
就在主系統覺得自己得不到迴應的時候，男人終於開口了。
他的眼眸閃爍着光芒，明亮，卻又讓人不可直視。
“主系統？升維的時候，介意捎帶一個人嗎？”
......
房間一片狼藉。
距離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了兩年。
從意氣風發大魔術師，跌落谷底，在數百次得到希望又被殘忍剝奪後，成爲不折不扣的厭世者，似乎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魔術師費力地劃破自己手腕，臉上一片冷漠，沒有多少表情。
不管是常規的物理辦法，醫療科技，手術，甚至是玄學，黑魔法，傳說中的巫術，就連更加偏門的辦法他都嘗試過......課沒有任何一種辦法可以讓他的雙手恢復如初。
他已經品嚐過無數次失望了。
可魔術師依舊懷抱着那一點點渺小的火焰。
人類就是這樣，只要活着，就會有自不量力的希望。
噴涌而出的鮮血滴落在地面的黑色祭祀布上，很快便匯聚成了一潭，將周圍一切染上觸目驚心的色彩。
普通人驟然迎接這樣的失血量，頭暈目眩甚至暈厥都是十分正常的事。
可魔術師只覺得無所謂。
就算是這樣失血過多死了也無所謂。
反正一切都無所謂。
因爲這次，不過是曾經千百次那樣的無用功。
黑暗的房間裡，魔術師自嘲地笑了一聲，將小刀一扔，拖着疲憊的身體正準備轉身。
就在他回頭的那個剎那，羊皮紙忽然被黑色的陰影所覆蓋，懸浮到空中，就像憑空燃燒起來一樣。
房間裡無聲掀起了颶風，將一切撕碎。
看着那個踩着陰影走出的人影，魔術師渾身都在顫抖，眼眶微紅。
魔鬼迴應了他的召喚。
“你是順應我召喚，從地獄而來的梅菲斯特嗎？”
魔術師的聲線顫抖，就像失明已久的盲人，終於在黑暗中苦苦尋覓到那一縷屬於自己的光芒，抓着這一截浮木，甘願沉溺。
從陰影裡走出來的no.1深深地看着他。
面前這位魔術師，比起他記憶中的魔術師要陰鬱，頹廢，甚至是冷漠地多，甚至就連發色和瞳色都並非記憶中那樣，而是如同永夜般截然相反的深沉黑色。
可no.1知道，這是屬於他的魔術師。
是他的，只屬於他的。
“梅菲斯特？我喜歡這個名字。”
男人勾脣一笑，翩躚而至的陰影便將魔術師手腕洶涌的鮮血堵住。шшш ⊙ttκǎ n ⊙￠Ο
魔鬼的笑容裡帶着怎麼藏也藏不住的愉悅。
因爲他知道，無論是哪個平行世界，無論是以什麼樣的方式，他們總會相遇。
“很高興認識你，我的小魔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