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白蘭最後還是叫來了似乎沒有休息時間的桔梗,因爲即使後面一次他們坐對了方向,卻依舊坐錯了地鐵。
因爲D車只能到第七大道,而他們所住的地方是在第五大道那裡。
而且且不提他們當初可以直接在W4坐E車坐到第五大道,關鍵是,就算是E車,下車的地方也只是第五大道五十三街,而不是處於五十九街的中央公園附近。
雖然就這麼幾條街,基本上走走就可以到了,但是當三千鴉終於發現他們的錯誤的時候,地鐵基本上也快沒有了。
所以到最後,還是辛苦了桔梗。
紐約曼哈頓第五大道,是處於整個曼哈頓最中央的大道,這裡雲集的是世界上最高檔的商品,也因此被形容爲“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獄”。
三千鴉和白蘭所住的是位於第五大道五十九街的一棟老洋房,地處五大道又靠近中央公園的這棟房子一看就知道身價不低,大概黑手黨裡也就白蘭這種人纔會在這種黃金地段買下不怎麼可能會去住的房子。
從他連回家該坐什麼地鐵都弄不清這一點來看,三千鴉表示如果這不是白蘭故意的話,那麼只能說明他住這個房子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
她又不是白蘭的管家婆,白蘭愛買什麼房子和她三千鴉完全沒有關係。
不過事實上證明,白蘭買下這套房子並沒有什麼壞處,反正用的也不是三千鴉的錢,現在她來這裡也可以有免費的住所,這總比在外面住旅店好吧。
她是這麼認爲的。
來到了白蘭的這棟房子裡之後,已經不見了切爾貝羅的影蹤,桔梗卻在一邊待命。
“嘛……接下來的幾天桔梗會和我們住在一起喲~”白蘭手上的棉花糖袋子似乎沒有離開過手,“小烏鴉你不會介意吧~”
知道白蘭在調侃她,三千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桔梗,突然揚起了一個笑容,“誒,當然不會介意,這次麻煩桔梗了呢,怎麼會介意他在這裡呢。”
白蘭挑了挑眉,彷彿知道她還有後續。
果然,三千鴉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移動,“嘛……雖然這麼說,但是渣花,最好還是得有個度哦,太激烈的話……嗯,很容易受傷的。”
完全沒有聽懂三千鴉話中含義的桔梗,只注意到她對於白蘭的那個稱呼,雖然他個人認爲有些太不尊敬白蘭了,但是白蘭本人還沒有說什麼,桔梗也就沒有將抱怨說出口。
但是聽懂了三千鴉的暗示的白蘭,臉是完全綠的,“吶,我說小烏鴉~”
“什麼?”她微笑地看着白蘭,搬出了好友經常會露出的笑容。
看到了這個笑容的白蘭瞬間想起了那個將三千鴉“帶壞”的某人,她現在臉上的笑容就和那個某人一模一樣,“我說過很多次了哦,我沒有那個傾向~”
“嘛……這種小事不用在意,”三千鴉擺了擺手,“就算不是S&M的話,次數最好也不要太多,別以爲做這種事情就像你吃棉花糖一樣,要懂得適可而止,過了那個度的話很有可能會死在牀上的。”
白蘭的臉開始發青了,他一瞬間把手上的棉花糖和桔梗聯繫在一起,於是惡寒地將棉花糖塞回了包裝裡,“那個,我像你誤解了我的意思了哦~”
不過三千鴉這次卻沒有給他任何的回答,因爲她已經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走回了臥房,“那個,我先去休息了,你們繼續,記得動靜別太大就是了。”
這一次三千鴉並沒有留給白蘭任何“辯解”的機會,臥室的房門已經被合上,將白蘭的話全部堵住。
“白蘭大人,”終於從最後那句“會死在牀上”中悟出點什麼桔梗走到白蘭的身邊,看着白蘭將他每天都不離手的棉花糖扔到了一邊,有些不解的問,“爲什麼您會會對三千小姐這麼……”
“你想問我爲什麼會對小烏鴉這麼寬容是嗎?”白蘭恢復了他一貫的表情,然後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手託着下巴、手肘支在膝蓋上,一副悠閒的樣子,“因爲小烏鴉很有趣,不是嗎?”
桔梗露出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
“小烏鴉她啊……”白蘭重新打開了一包棉花糖,然後將裡面的棉花糖排成了四行單詞,“得要在這些當中找到一個平衡點可不容易呢,稍有不慎的話……”
桔梗看了一眼那些用棉花糖拼湊出來的單詞,分別是女兒、復仇者、殺手和女人。
白蘭隨意地從包裝袋裡抓出一把棉花糖,然後騰空着將這些棉花糖灑下,有些掉在桌上有些滾落到了地上,這四個單詞最後也看不出它們曾經存在過,“就會像現在這樣,模糊了概念。”
“因爲這次明的那件事,我很看好彭格列的那個雲守呢~所以我有些開始好奇,這樣的小烏鴉,最後究竟能不能在這之中保持着自己。”白蘭懶洋洋地靠在了沙發的椅背上,“如果被明知道了他最討厭的彭格列雲守看上了小烏鴉,桔梗,你想那會是什麼樣的場面呢?”
然後他突然換了一個比較輕鬆語氣,“不過我想明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了吧,所以我更加期待了呢,他們三人見面時,然後……雲雀恭彌知道小烏鴉是明的女兒的時候的表情。”
“不覺得很有趣嗎?”
白蘭大人,您真是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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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鴉很恨她的父親,從她懂事開始。或許可以說每個家庭的情況都是不一樣的,但是每個家庭的悲劇,總有它的相似之處。
或者說三千鴉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領悟了人生就是一場狗血劇這一說法。
是的,他們家的悲劇,也是和狗血脫不了任何干系的。
兩歲那年父親離開,按照媽媽的說法,她的父親當初說是要爲了她的奶粉錢出去打拼,年幼的三千鴉懵懵懂懂對於這種事情一無所知,只是認爲媽媽的話總是正確的。
後來當她知道自己在七個月的時候已經斷奶時,對於父親的鄙視就在她年幼的心中埋下了種子。
之後的日子裡,父親的確每個月都有向銀行卡里存錢進去,當時三千鴉還小,但她總覺得媽媽的臉上的笑容變得不一樣了。
和照片裡的。
父母臥室的牆壁上掛着他們結婚時的照片,裡面的女人笑得一臉的甜蜜,和父親走後的媽媽完全不一樣。
這張照片,也是家裡唯一一張有着父親的照片。
然後一直到三千鴉五歲的那一年,一切都變了。
一直往銀行裡寄錢的父親突然向銀行裡存了一筆鉅款,然後又向家裡寄來了一份信,這是那些年他所寄的第一封信,也是唯一一封。
隨着那封信一起送來的,是父親簽了名的離婚協議書。
三千鴉的媽媽其實並不是一個軟弱的小女人,不然也不會獨自一個人帶着年幼的女兒生活了三年。
說起來,三千鴉的媽媽甚至還有一些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看見丈夫在信裡表明他已經不愛她了之後,立刻在離婚協議書上籤上了她的大名,然後跑去律師那裡。
一併變了的不僅僅是他們的家,還有三千鴉的名字。
五歲前的三千鴉還不叫三千鴉,她隨着父姓,還有一個很淑女的名字,叫什麼三千鴉已經忘記了,或者下意識地不想想起。
三千鴉的媽媽恢復了原來的姓氏,也幫三千鴉重新取了一個名字。
是取自高杉晉作寫給桂小五郎的信中的那句“三千世界の鴉を殺し”。
一切都是重新開始。
三千鴉六歲那年,母親重新改嫁給了一個意大利的商人,那個意大利商人一頭白色的頭髮紫色的眼睛,臉上總是掛着笑容。
她記得媽媽當初說這個叔叔以後就是小鴉的爸爸了。
然後那個成爲她繼父的男人卻表示如果三千鴉不習慣的話,暫時還是可以叫他叔叔。
懂事的三千鴉看着這個對於她而言很陌生的男人,看見了他臉上的笑容,“爸爸”兩個字就這麼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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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說她不需要改名字,“三千鴉”這個名字本身就很好聽了,如果換成他的姓氏的話,就會有些不倫不類。
三千鴉很喜歡她的爸爸,不是她生父的爸爸帶給她的童年的回憶,比起之前那三年的冷清,要美好上了數十倍甚至是數百倍。
後來八歲的三千鴉在聽見爸爸媽媽一次對話才明白,爸爸媽媽之間並沒有愛,媽媽需要的是可以幫助她們母女的丈夫,而爸爸需要的卻是將來他老了以後可以照顧他的妻子。
互相利用的關係,但是卻比之前那個由愛而生但是最後卻支離破碎的家庭要美滿許多。
然而好景不長……
三千鴉從包裡拿出了一面小鏡子然後來到了衛生間,將擋住右邊耳朵的頭髮撩起,另一隻手移到身後,梳妝鏡裡反射出的……是一條觸目驚心的傷疤。
那是她八歲那年車禍造成的,這場車禍給她帶來的不僅僅是這麼一條傷疤,還奪走了她的爸爸媽媽。
原本以爲會進孤兒院的三千鴉卻很快被人收養了,收養她的是一個美麗有氣質的女性,她說她叫瑰拉,自稱是她爸爸媽媽的故友。
已經無路可走的三千鴉不會放棄現在眼前的任何一條蜘蛛絲,哪怕它通向的是地獄。
事實上她的運氣並不是那麼糟糕,瑰拉是一個很好的母親也是一個很好的老師,她將三千鴉養大,教給她生存的方法。
在這個地下世界的生存的法則。
三千鴉幾乎就在一開始就知道了瑰拉是黑手黨,這是瑰拉親口告訴她的。
而就在她十五歲的時候瑰拉又告訴三千鴉說,她的爸爸和父親都是黑手黨,害她家破人亡的車禍不是事故而是仇殺。
那是早就有自己思考能力的三千鴉覺得,沒有比這個更荒謬更狗血的事情了。
但是偏偏就都發生在她身上。
然後瑰拉又告訴她,不需要三千鴉將來去報仇,因爲她已經沒有機會去報仇了。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少年,和她差不多的歲數,白色的頭髮紫色的眼睛,熟悉的臉和熟悉的表情讓三千鴉在一瞬間想到了她的爸爸。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她可能奪走了……這個少年的爸爸。
生活就是那麼的荒誕,無論是在這狗血面前迷失了方向還是勇往直前,都改變不了它暗中的規律。
之後和那個少年見面的次數非常地頻繁,似乎每個星期他們都能見上一兩次面,從最初的陌生到後來的交談再到最後的熟稔。
但是不變的,只有她對於這個男生的愧疚之情。
“你並沒有欠我什麼,”坐在她對面的少年挖了一勺冰淇淋,他看着三千鴉眯起眼笑了,“你並沒有從我這裡拿走什麼,我知道你的親生父親在哪裡,也知道那麼多年發生了什麼事~”
他看着錯愕的三千鴉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三千鴉很快就知道那是什麼原因了。
“因爲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我的家族~”
“我不會告訴你他當初離開你和你母親的原因的,但是我可以爲你提供向他得到答案的機會。”
“吶,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呢~小烏鴉,”他是第一個這麼叫她的人,或許他已經預知到這是她將來的代號,“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喲~”
記憶中那張少年的面容和此刻的混在了一起,然後被蓮蓬頭灑下的水衝散。
三千鴉用毛巾擦拭着頭髮,剛纔在沖澡的時候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真是的,沒想到最後居然被這朵渣花給治癒了。”
她推開了房間的門,看見白蘭正在吃夜宵,一旁的桔梗還穿着大概是白蘭準備的惡趣味的粉紅色圍裙。
“想通了?”他看了三千鴉一眼,嘴裡還叼着勺子。
“嗯,”她點了點頭,“這次,我會親自從他那裡得到答案,然後……”
“爲我和媽媽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