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時光,非常的愜意,非常的幸福。
僅僅就只是這樣聽得到她的聲音,非常非常溫柔,溫暖的聲音,就讓許羽楓不知不覺感到有點想哭。果然只有失去了之後纔會懂得那是多麼的珍貴,是絕對不能失去的——珍寶。
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你,你在幹嘛啊你……”
被許羽楓一直看着的柳心然有些害羞的低下頭,但是卻沒有感覺到討厭。
被發現了自己正在偷看的許羽楓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本想着要不要撒下謊將事情帶過去,可他最終老老實實地回答:“唔,不由自主地就這樣了。”
“哼,肯定是在想些H的事情吧?笨蛋色狼,笨蛋!”
“爲什麼你會這麼想啊,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嗎?”
“哼!”
“唔唔……好吧~”
該怎麼說呢,由於柳心然鬧彆扭而鼓起臉頰的臉是在是太過可愛了,許羽楓不由得笑笑。
不過呢,有一個卡在他心中怪怪的疑問點還存在着,於是許羽楓自然而然地問:“話說心然,爲什麼你肯原諒我了呀?我還以爲我們兩個會一直這樣下去呢,都把我嚇得快死了。”
柳心然眨了眨眼:“這樣啊,所以說——”
“嗯?所以說?”
許羽楓歪了歪頭,只見柳心然手指抿着嘴脣,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是因爲瑤瑤姐她讓我原諒你的。”
瑤瑤姐,誰啊?這年代還有人這麼浪的叫瑤瑤嗎?小心瓊瑤姐把你寫入小說裡,來一頓好想急死你的戀愛故事哦?等等,該不會是——
“是我的前主治醫師啦,你也應該有見過,吳玥瑤醫生。”
聽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許羽楓被嚇了一跳。
誒,吳玥瑤?
那個把我整成狗一樣的女醫生?
有如泉水般包裹起來的那顆心,彷彿在這一刻稍微的停止了跳動。
“吳玥瑤醫生?就是那個外科的吳玥瑤醫生?”
“沒錯呀,不然的話還會有誰呢?這裡就只有一個姓吳的醫生吧。”
“她是你的前主治醫生?”
“是啊,在我住以前的那個醫院時,瑤瑤姐就一直爲我操心這操心那的呢。和她認識了大概有七年了吧,因爲瑤瑤姐被調來這裡,所以我也跟着過來了呢。只是因爲她太忙了,而且這裡有着比她醫術更高明的洛威銘醫生在,所以我的主治醫生也跟着換人了。”
許羽楓咬了咬下脣,雖然有些不願意,但他還是問出接下來的問題。
“……也就是說,你其實是跟着吳醫生過來的?”
“是啊,不然呢?”
“嗯,這樣哦。”
不要,我不要。這是最討厭的答案。最不想要聽到的答案。簡直不能再糟糕了。
許羽楓依靠在欄杆上的力氣不自然變得更加用力,這到底是爲什麼呢?心臟這個部位突然間感覺很不舒服,不對啊,我應該還沒有得過有關於心臟部位以及其周圍的病啊,這是爲什麼呢?
剛纔所得到的小小幸福不知不覺已經被吹散了,本以爲非常暖和舒適的風變得有些滾燙,是因爲包裹着心臟部位的泉水開始結起冰來了嗎?許羽楓不知道。
呵呵,心然之所以會原諒我,原來都是因爲吳醫生對她這麼要求的原因。
只要是吳醫生的話,心然都會聽嗎?這麼嬌蠻任性的心然,都會這樣無條件的聽從那傢伙的命令嗎?我剛纔擁有的這份小小幸福,全都是託了那傢伙的福對吧?
——那麼,我不要。
許羽楓握緊了在欄杆上的雙手。
可能是透過欄杆的稍微變動而感覺有些不妥,又或者是察覺到了氣氛開始變得古怪起來的柳心然迷惑的歪了歪頭,她驚疑的看着許羽楓,問道:
“誒,怎麼了嗎,羽楓?”
“吳醫生這麼勸你,所以你就過來跟我說話了?”
“對呀。”
心然不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回答。
“不然的話,我可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呢。”
這一定是玩笑吧?是玩笑沒錯吧?拜託了,請一定是開玩笑。只是爲了掩飾難爲情,所以纔會這麼說的吧——雖然許羽楓是這麼想的。只是,這顆不爭氣的心臟卻正面直白的接受了柳心然所說的話,併爲之而感到心痛。
許羽楓身體裡面隱藏的那個因爲嫉妒而感到發狂的陰暗面正在嘲諷着表世界的自己,真是有夠無聊的感情啊,實在是有夠可笑的。但是許羽楓也非常明白,無論是拜託誰,無論做出了怎麼樣的犧牲,只要能夠和心然和好,其實許羽楓他什麼都無所謂。
只要能夠和心然和好就足夠了,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嗎?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笑不出來。誒誒,我這是在發神經了吧?好奇怪啊,我。我這是怎麼了呢?回答我啊!許羽楓!
許羽楓對着自己的心肆意的大吼狂吠,可是聲音卻被深不見底的黑暗所吞噬殆盡。
——啊啊,原來是這樣,一直潛藏在我善良的表世界背後的這個玩意,一直囤積依舊的這個玩意……現在這個陰暗面所形成的漩渦,正在將一切的事物,甚至就連許羽楓也一併吞沒。
是錯覺吧?應該是錯覺吧?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離我遠去,就算是我拼命的伸出手也夠不着摸不到,什麼都失去了,只剩下一塊黑漆漆的東西。這樣哦,原來我的心是這樣的喔,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敢去希望,什麼都也不敢去渴求,因爲害怕失去。
真的要去努力嗎?真的要這樣繼續堅持下去嗎?
這個世界上應該不存在着什麼必須要做的事情吧,有時候,不不不,不是有時候。只要是一件事情,放棄往往要比堅持要更加簡單。
爲了這麼一個女孩而努力,值得嗎?
就爲了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聽從其他人話的女孩——
明明我之前不斷的努力,就是爲了心然能夠原諒我,而堅持不懈的做出奮鬥。
即使是身上的瘀傷一點一點地更加,心更是缺了一塊又一塊,十次,二十次,三十次——每一次都以失敗爲告終的懇求,我也都願意啊。只是現在,原來柳心然只是因爲其他人的話,就這麼簡單的完成了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
“呵呵……嘿,真傻。”
心中在自言自語着,並將心逐漸冰潔雪藏起來的許羽楓,腦子一片空白。
心然她在跟我說着些什麼呢?可惜呢,現在的我已經完全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了。完全沒有聽進去,根本就聽不到……不,不對,聽是的確聽進去了,只是徹底不願意去思考而已。
忽然間,腦子裡的某個地方變得越來越燙,所有的言語都彷彿因此熔化殆盡。眼前的心然的表情漸漸變得僵硬起來,那張臉越來越無助。
然後,我終於開口了。只是,我到底在說着些什麼呢?爲什麼我連我在說什麼都完全不知道呀。只是看着眼前心然的表情越來越冰冷。看着這樣的臉龐,我的話莫名其妙的變得更加刺骨起來。自我控制力已經失去了作用,一種莫名的,非常可怕,但又非常舒暢的施暴快感在身體裡遊蕩,非常痛啊,好痛啊,好想哭啊,但是,也好想要盡情發笑嘲諷呀。
許羽楓已經有種自己不受控制的感覺。什麼來的,又是這樣嗎?——第三人稱。
柳心然似乎在辯解着些什麼。
而我也不知道回答了些什麼。
眼眶裡噙着淚水的柳心然張了張嘴,卻又像是失去了任何語言能力的乾巴巴咳了幾下,緩緩閉上。試圖張開嘴說些什麼,可最終還是閉上了,完全沒有再次張開的跡象。
“——如果是這種僞之物的話,我寧肯不要。”
許羽楓終於發現自己在說着些什麼了。而且,也終於聽到了柳心然的聲音。
只是,在明白了現實的這個瞬間,許羽楓也失去了任何語言能力。他只知道,自己貌似犯下了什麼不得了的錯誤。
不過,若是人生有着重來的這個選項的話,估計他還是會繼續這樣吧。
柳心然向着許羽楓扔過來什麼東西。
不是言語,而是東西。
許羽楓沒有躲開,也不想躲開,也沒有力氣足以躲開。
於是那個東西的棱角一樣的邊體,就這樣直接砸中許羽楓額頭,撥開他的長劉海,露出了兇惡的傷疤。而那個物體也從許羽楓的額頭上彈開,越過欄杆,發出書頁被風翻動的“沙沙”聲響,最終掉進了縫隙之中,徹底的沉默了。
也在這個時候,心然的表情像是結冰一樣的徹底凍住了。
“書————!!!”
她發出了這樣刺耳尖叫聲,柳心然猛然轉過身子靠在欄杆上前傾身子去尋找。
隨之,許羽楓順着她的視線,看到了在欄杆對面伸出的一塊約爲一米寬的水泥地上,最前端有道垂直豎立的牆面。
在住院樓的窗沿邊的這面牆的中途突起處,那裡靜靜的躺着一本書。
心然的眼淚剎那間掉了出去,她悲鳴的用着悽慘哭腔喊道:
“爸爸的書……”
——忽然間,此時的許羽楓腦海中突然間回想起來,自己在半個小時內所說的話。
“我不會再讓你難過了。”
許羽楓依靠在搖搖欲擺的欄杆上,悲傷的笑了笑。
這真的是,非常的諷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