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顆棒球一樣,蘇長風遠遠飛出,砸入另一間房子之內。
原本還是正常的房子瞬間融化,將蘇長風整個人掩埋起來。
泥漿涌動着,不斷變化着形狀。
“他出不來的。”
遠處的城牆之上,土地神將一切收在眼底,似是在告訴其他人,又似是在喃喃自語。
手中,一面銀色的鏡子閃爍着璀璨的光芒,鏡面內,是蘇長風正在掙扎的身影。
在這裡,土地神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正當他準備將鏡子收起的時候,一道猩紅色的光芒沖天而起,映照在鏡子上,讓土地神也忍不住有些心悸地後退兩步。
在那猩紅色的光芒下,將蘇長風吞噬的淤泥怪化作點點碎片消失在空氣中,待到光芒散去,蘇長風那有些狼狽的身影顯現出來。
此時的他着實有些太過狼狽了,破舊的衣服、披散的頭髮、斑駁的血痕,這讓他看起來有些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死士。
似乎是心有所感,蘇長風將目光看向遠處,正好和土地神的眼神對視。
“你好啊。”
臉上帶着笑容,蘇長風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一道刀光猝然而起,沒有絲毫的徵兆,也不見蘇長風動手,這道刀光似乎是由流螢自己發出的一樣,讓人猝不及防。
當。
刀芒在半空中緩緩碎裂,身前的空氣一陣扭動,一個猙獰的身影出現在面前的月光中,面容醜陋。
流螢有靈,自動護主。
其實蘇長風也發現了身前有異物存在,但是他卻不確定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正想嘗試攻擊一番,卻沒想到直接被流螢打亂了計劃。
當那怪物真正出現在面前的時候蘇長風其實是在心底暗暗地抽了一口冷氣的,畢竟這般強大的對手卻還想着怎麼能夠陰險的取得勝利,這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
這怪物的戰鬥智慧實在是太高了。
當它出現在蘇長風面前,也沒有選擇強攻,而是在一瞬間消失在了蘇長風面前,只留下一連串的殘影,頗有些‘一擊不中,遠遁千里’的刺客風範。
但是這結界的存在卻不能讓它真正的遠遁千里,所以它只是在一瞬間消失,然後站在月光下,有些警惕地望着蘇長風。
在蘇長風的注視下,它似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胖了幾分。
但是當蘇長風仔細觀察的時候,卻又發現它現在的樣子和之前戰鬥時沒什麼兩樣,似乎剛剛的那一切只是幻覺。
但是……那不是幻覺。
蘇長風非常肯定,到了現在的境界,他們這些修煉者基本上已經告別了幻覺這個名詞,畢竟武者所需要的就是眼疾手快,目力是驚人的。
只是,既然不是幻覺,那剛剛又是什麼情況?
微微蹙起眉頭,蘇長風看着面向自己衝鋒而來的敵人,這一次,它的速度要慢上很多,似乎是身上的那層甲冑拖累了它的行動速度。
甲冑?行動速度?
一道靈光在腦海中掠過,被蘇長風掌握住,看着距離自己只餘十餘步距離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想法的怪物,嘴角微微翹起。
他把握住了破局的關鍵點。
周圍的那些龐大的泥漿怪物正在緩緩地靠攏過來,好像是一堵堵圍牆一樣封鎖了蘇長風前進和後退的方向,好像鬥獸場一樣。
站在城牆上的土地神很是得意的看着場上的局面,他高高在上,俯視着遠處的蘇長風,臉上帶着笑意。
沒人可以勘破他的設計,除非是有人以力破力,否則在同境界內,甚至是高半級的境界內,這隻怪物就是無敵的。
更別說,誰說這隻怪物只能出來一個?
當然,現在只有神魂的他確實只能製造出一個這種怪物,但是等他奪舍了蘇長風的身體,有了肉身的反哺,神魂就能獲得更大的進步。
不管是道家還是佛家,在前期肉身都是非常重要的。
佛家稱身體乃是度海之寶筏,道家更是稱人身爲修行之本,雖然有着各種脫離身體依舊逍遙自在的法術,甚至有的修煉之道在脫離了身體之後反而能博得大自在,大超脫,但是在前期,沒人會說身體不重要。
肉身反哺神魂,神魂由滋養肉身,一陰一陽,相輔相成,方是他在未來的修行道路。
這道路,他很久之前就定下了,只是欠缺一個機會,他絲毫不怕自己是在說他眼饞別人的身子,這是事實,不容辯駁,只是現在,這個機會來了……
邦、邦、邦。
彷彿打鐵般厚重的聲音從兩人交手處傳來,不時有火花四濺。
蘇長風潛心應對,雖然這一下下讓他的雙臂都有些發麻,但是看着這怪物的一舉一動和攻擊套路,蘇長風心中的那個想法也愈加閃亮。
這怪物的身上穿着的是一身連身鎧,雖然這只是某些不明的材質組合而成,但是顯然,在經過了一次次凝縮之後,那種東西失去了它原本那種能夠貼合一切的能力,在得到了足夠的防禦力的同時,它也失去了一些東西。
這身連身鎧雖然是量身打造而成的,但是在行走轉圜之中,依舊有些僵硬。
怪物的攻擊勢大力沉又連綿不絕,在這種招式的應對下,這點破綻本來不足爲奇。
然而現在,他的對手是蘇長風。
雖然防禦力弱了一籌,但是實際戰鬥力其實和他相差無幾的蘇長風。
在這種對手面前,原本微不足道的破綻瞬間變得非常致命,也非常容易被人找到空子。
一道寒光閃爍而過。
在怪物發動攻擊的瞬間,蘇長風手中流螢輕翻,單手牽引着敵人的手臂傾斜到一邊,與此同時,另一隻手則緊握成拳,在瞬間來到了怪物的下腋。
這怪物本不該形成人形的。
在那猩紅色的幻境之中戰鬥了不知多久的蘇長風,最擅長的就是對付人類了。
不是因爲他殘暴,而是因爲那幻境之中人類對手最多,而且源源不斷,他明白也只明白如何用最少的力去解決強大的人類對手。
咔嚓。
清脆的骨裂聲響起,那怪物的手臂瞬間轉換成了一副其他模樣,在空中緩緩飄動着。
只是一個瞬間,蘇長風便讓這隻手臂失去了行動的所有反抗能力。
但是他卻沒有放鬆警惕,沒人比之前將那隻怪物一次次斬開,甚至劈成兩半的他更瞭解那種怪物的恐怖。
他的恐怖不在於他的戰力,而在於那恐怖的修復速度。
當你不斷的將敵人斬首、腰斬,但是在下個瞬間他卻又生龍活虎的出現,彷彿之前對他造成的傷害沒有發生過一樣,誰能忍受得了這種讓人絕望的恐怖?
這不是對於敵人的畏懼,而是對於看不到勝利的絕望。
兩息。
足足兩個呼吸,這怪物的手臂才恢復如初。
蘇長風記着這個結果,回想着之前戰鬥中的點點滴滴,一雙晶瑩的眸子愈發閃亮。
他終於發現了敵人的弱點。
指尖上勁氣飛射,直衝着怪物的眼睛而去,但是面對這足以致命的手段,那怪物卻彷彿這攻擊根本不存在的一樣。
一顆雞蛋被摔得粉碎,但是在下一個瞬間,彷彿時間倒流了一樣,那個雞蛋又完好無損的出現在原地,等待着下一個瞬間。
但是看着着恢復如初的模樣,蘇長風非但沒有絕望,反而更加欣喜了。
修復的速度慢了。
這個怪物是由那一個個泥漿巨人堆積而成,力量更大速度也越快,下意識的,蘇長風認爲這個怪物的恢復力也很大,他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但是在真正造成傷勢之後,蘇長風才發現自己是想當然了。
這怪物的速度越來越快,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併發覺的,但是,沒人真正察覺到這怪物的修復時間變慢了。
也就是說,在被這一個個泥漿巨人堆積出現之後,眼前的怪物並沒有完全繼承他們的能力,反而顯得有些失敗。
那些泥漿巨人真正的強大之處在哪?
速度?力量?體型?
都不是!
他們最強大的能力就是那令人心生恐懼的修復力。
傷口甚至在兇器尚且沒有完全離開身軀之前就已經開始了癒合,這份修復力,已經不比金剛狼弱了。
雖然有着致命的損耗,只有燃燒生命力才能完成着一次次的修復,但是誰在意這個?能修復,你死的可能更晚一些,但是不能修復,你當刻就要死,如何選擇,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
但是,眼前的這個怪物卻沒有繼承到這個優點,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將這份能力弱化了,這也就給了蘇長風勝利的信心。
有時候,真的不是人們不懂得堅持,而是在一次次的堅持之後,他們並沒有看到自己收穫,沒有得到哪怕是一絲的回報。
現實不是遊戲,沒有那麼多的技能欄能夠讓人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進步,所以纔有那麼多的人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當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將不是無用功之後,蘇長風變得興奮起來。
手中長刀閃爍而落,一絲絲猩紅的血氣纏繞,彷彿刀刃上生出一朵朵桃花。在絲帶的環繞下,分外美麗。
一點、兩點、三點……
微不足道的傷勢出現在對手身上,雖然很快就被修復,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那傷勢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快,很多時候,往往上一個傷口還沒來的及修復,下一個傷口就累積到了身上。
一層層一個個的傷痕累累疊加,當它們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只顯得格外猙獰。
在無聲無息間,怪物的面貌也逐漸變得有些蒼老起來,那一個個傷口雖然沒有對它造成什麼可怖的傷害,卻在無聲無息間偷走了它的生命活力。
當。
有些悠揚的聲音響起,這一次蘇長風準備的攻勢卻猛然一滯。
這一次,怪物並沒有給蘇長風反擊的機會,而是趁着這個瞬間反跳到了一旁。
在空中的時候,他的身體也在急劇變化着。
雙臂和雙腿逐漸變長,身上的鎧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淺薄起來,比起之前遮擋全身的甲冑,想在他身上所穿的更像是一件皮甲。
身體輕盈地落地,在落地的瞬間,蘇長風看到它們五指的指甲彷彿一把把鋒利的剃刀一樣,閃爍着寒光。
身體輕盈的動着,彷彿是一株輕柔的柳樹,在無聲無息間展現着自己的美好,但是雙手卻彷彿是柳葉一樣,雖然修長美好,卻可以在悄然間將其搭在對手的喉間。
只是,它終究是變弱了。
身後拉出一連串的殘影,蘇長風卻注意到,這些殘影的數量已經不足以前的一半,雖然快,但是卻不再是以前的那種連原身在哪裡都發覺不了的境地。
蘇長風很容易的就在其中找到了敵人的原身,當他帶着一連串虛影到訪的時候,蘇長風早已準備好了手中的武器。
冷冽的月光下,寒光傾瀉而出。
由靜及動,沒有一絲的多餘動作。
一刀梟首。
不給它癒合的時間,當即蘇長風踢出一腳,將那滴溜溜轉動的頭顱踢到了遠處,根本不管他那兀自轉個不停。
一刀又一刀,手臂、大腿、軀幹被完整地分爲六部分,分別拋離在不同的地方。
蘇長風其實很想見識一下如果把這個敵人四分五裂之後他會怎樣活着,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最大的底牌都被掀開了,你覺得這些土雞瓦狗還能對付我嗎?”
嘴角輕輕勾起,蘇長風其實是有些不想和這些淤泥巨人做對手的,畢竟面對一個只有完全消耗完他生命力之後才能打死的敵人,更別說這敵人還不是這有一個,而是成羣結隊蜂擁而來的。
但是即使是有麻煩,他也要克服這些麻煩,就像是遊戲之中只有打到一個個小兵、統領之後才能見到大boss一樣,如果直接面對大boss,這些怪物難免會顯得有些礙手礙腳,甚至可能會在之後的戰鬥之中成爲阻礙,使得自己敗下陣來。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那土地神會在城牆上看戲而不是親自入場,但是這不妨礙他解決敵人。
“等着我,我很快就過來。”
臉上掛着冷冽的笑容,他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