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裡的鳴叫聲越來越大,三個女同志背靠背站在一起,緊張地看向周圍。
趙一慧輕聲說道:“慢慢後退,動作不要大。”
李自勝很想利落地站起來,卻感覺渾身無力,掙扎了好幾次才站穩,眼見着女同志向後慢慢移動,也跟着往她們靠攏。
郝有富很想跑去接應她們,被劉開文一把抓住手腕子。
“動作輕點!我懷疑這些東西是被迴響聲喚醒的,對聲音會很敏感”,劉開文悄悄地說道,並示意郝有富看向右邊石壁方向,“看到旁邊那條路了嗎?帶着大家慢慢移動過去。”
郝有富點點頭,和劉開文一起向前跨出一小步,停頓下來。他倆緊繃着身體,僵着頭,眼光掃過可視範圍,見那些發光怪物沒有動作,遂又跨出一小步。在這20來度的環境中,兩小步下來,兩人的後背已被汗水打溼,心如雷鼓,冷汗順着發尖,滴落在臉上。
眼看着和趙一慧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郝有富向他們打出手勢。趙一慧拉拉賈晶和薛芳,小聲地說:“跟着我。”
趙一慧帶着她倆慢慢向右側石壁移動,與郝有富他們匯合。
這時,劉開文發現吳爲還蹲在水潭那處,縮着身子,雙手抱頭,只露出瞪圓的雙眼看着他們。不對勁!依着劉開文對他的瞭解,他的膽子很小,身材瘦弱卻很靈敏,就這麼不遠的距離,他完全有能力移動過來。思及此,他將視線在吳爲身邊掃了一圈,發現就在他腳下的水潭邊上正趴伏着一個光點。難怪吳爲蹲在那裡一動不動!
郝有富也發現了吳爲的異常,倒吸一口涼氣,卻拿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此時的吳爲眼裡開始蓄起了淚水,無聲地哭泣着。
“老劉!”郝有富微微張開嘴,用氣聲發出有些含混不清的聲音,“不說這些怪物,吸入過多屍瘴,輕則四肢無力、出疹、拉稀,重則發瘋、昏迷、抽搐致死。”
劉開文用同樣的方式回答他:“你帶他們往前走,我去找吳爲。只要這些怪物一動,你們趕緊跑,不要回頭!”
郝有富一聽,急了,瞪着眼斜盯着他:“不行!我倆一起。”
“我跑得比你快!”說着劉開文轉身踏出一步。
郝有富被氣得吹鬍子瞪眼,一邊關注着劉開文那邊,一邊護着前面的幾人。
兩撥人分開行動,動作卻出奇地相似。
吳爲瞧着劉開文向他走來,眼睛抽風似的左眨右瞥,嘴巴向左歪斜。
劉開文停住腳步,身體稍稍向右傾斜,眉頭幾乎豎立起來,心裡念道:吳爲啊吳爲,你特麼什麼體質啊?怎麼就你那麼倒黴,怪物都愛你!
原來吳爲不僅腳邊有一隻光點怪物,身後面還有兩隻,像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一樣。
硬着頭皮,劉開文慢慢挪到他半米近處,看向那光點怪物。這怪物長得就像陸地上的蛤蟆,不過比一般的蛤蟆小一圈,那一閃一閃的發光點就是它們的鼓膜。它們身體的顏色偏暗灰色,和周圍的岩層顏色相近,所以在這朦朧的光影中,不容易分辨出來。頭頂上有個瘤狀凸出物,兩隻眼睛被一層灰色不透明的膜狀物所覆蓋。劉開文猜測這種蛤蟆長期生活在這個水潭附近,不見天日,已經發生了衍變,有可能它們的視覺已經退化,只能依靠聽覺來判斷活物位置。
思及此,他將右手悄悄探進挎包中,握住了裡面的手電筒,慢慢向吳爲伸出左手。
吳爲盯着那隻手,
沒有動作,腦袋小幅度地搖擺。劉開文恨鐵不成鋼地瞪向他,心裡急得不行。相持數秒後,吳爲怯怯地放下抱頭的手,慢慢伸出右手,目光閃過一旁的光點,身體突然一僵,使勁向左咧着嘴。
劉開文向右瞄過去,只見那隻蛤蟆怪的眼膜從中間隙開一條縫,慢慢退去,露出了裡面深藍色的眼珠。他大驚!原來這怪物的眼睛沒有退化,還能視物,那現在他們倆的處境就太危險了。
那隻蛤蟆怪的叫聲變得急促起來,頭頂上的肉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大,充斥着藍白色的液體,幾已透明。這些液體順着怪蛙身體上的皮脂腺佈滿整個背部,疙疙瘩瘩的,似是快要噴發出來。
這急促聲就像在傳遞信息,所有怪蛙的鳴叫都變得急促尖銳起來。大戰一觸即發!
那邊小路上的五人被這變化驚得不敢動彈,他們剛剛移動到水潭一半的位置。這條小路十分狹窄,上方偶有水滴滴落,使得地面坑坑窪窪的,容易打滑。趙一慧走在最前面,掌握着挪動的節奏。李自勝跟在後面,但他的狀態有些不好,他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雙腿卻有些無力了,開始打着顫。視力有些模糊,他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最後面的郝有富發現了李自勝的情況,悄悄伸出一隻手抵住他後腰,閉脣模糊地說道:“堅持住!”
李自勝感覺自己心跳加速,全身滾燙,特別是喉嚨裡,像有蟲子在蠕動,堵住了氣管。他張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身體兩側的五指彎張,僵硬如鷹爪一般,青筋暴起在皮膚表面。
只聽怪物的叫聲沒有停歇,郝有富心知不得善了了,得抄傢伙啊。他慢慢把手伸進挎包裡,摸到手電筒,緊緊握在手裡,朝着前面的人說道:“一會兒怪物要是襲擊我們,你們只管往前跑!”
趙一慧隱約聽到了郝有富的話,盯着前方,手心裡全是汗,腿腳有些發軟。
人和怪蛙就這樣相峙着,哪一方都沒有先發動。就在這時,李自勝哧溜一聲滑進了水潭,快得連郝有富都沒反應過來。
郝有富正想蹲下去把他撈上來,卻見他在水裡胡亂蹬劃,一腳蹬出去一個身長。現在,不下水,是不可能把他撈起來了。
李自勝的落水像往油鍋裡倒入一滴冷水,整個水潭沸騰了。藍綠色的光點全部衝着李自勝撲去。
這邊,劉開文趁着蛙羣注意力被分散的空隙,一腳踢開吳爲腳邊的怪蛙,拉起他往小路方向直奔。
怪蛙好像飢餓了很久一般,爭先恐後地跳上李自勝露出水面的部分,越疊越多,片刻就在他身上堆成一個小山。李自勝痛苦地嚎叫着,掙扎着,慢慢沉入水中,直到消失不見。
直到現在,這邊四人才看清楚怪蛙的模樣。
郝有富推了推前面的薛芳,着急道:“快跑!”
三個女同志如夢初醒,迅速向前跑去,也不管什麼節奏了。
他們的行動吸引了其他怪蛙,石壁上的怪蛙紛紛往下跳,向他們襲來。
劉開文一手甩動着挎包,一手揮舞着手電筒,一隻只的怪蛙被他揮到地上。
那些被劉開文拍暈砸死的怪蛙被其他怪蛙伸出長長的舌頭,捲進大嘴裡,給分食了。這些怪蛙的嘴可以張大到吞下另一隻怪蛙。儘管不少怪蛙在大快朵頤,也有不少沒搶到食的怪蛙在步步逼近。
吳爲閉着眼,手拿着電筒在空氣中亂砸,一不小心打開了手電開關,黃色的手電光在四壁上晃來晃去。
這些怪蛙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瘋狂地向劉開文兩人涌來,無視地上的死蛙,對進食都喪失了興趣。
劉開文急紅了眼,也殺紅了眼,扭頭被手電筒光閃到雙眼,回頭一看這些怪蛙的變化,突然靈機一動,打開手裡的手電,扔到遠處。
蛙羣瞬間改變方向,向遠處的手電襲去,又在手電上堆起一座蛙山,掩蓋了手電的光亮。
“快啊!”郝有富站在原地朝他倆招手。
兩人顧不得理會蛙羣,連忙往前跑去。剛跑到郝有富面前,還來不及說話,就見郝有富臉色一變:“娘啊!又來了!”
密密麻麻的蛙羣開始向他們的位置襲來,遠處的手電筒已不見了, 只在那處留着一灘粘稠的銀灰色液體。
“這是什麼蛤蟆?”郝有富張大嘴,不敢相信地問。
“手電!”劉開文大聲地問。
吳爲連忙把自己的手電遞過去。
劉開文接過手電,往遠處岩石扔去,眼見着蛙羣奔向那邊,鬆口氣:“快跑!那個手電堅持不了多久!”
三個女同志站在水潭盡頭的路邊,焦急地等着後面的人。
“手電!”薛芳翻着挎包,抖着手,摸出自己的手電筒,舉在臉前方。
賈晶和趙一慧也翻出自己的手電筒,抱在懷裡。
這時,薛芳指着對面潭邊,大叫:“那是什麼?”
潭邊冒出一個黑影,匍匐着爬上岸。
“是李自勝嗎?”賈晶指着那個黑影大叫。
正在跑路的郝有富剎住腳步,回頭看去。
那個黑影全身流着黑紅的膿血,身上根本沒有一塊皮膚,連一絲頭髮都沒有。
“李自勝!”
郝有富朝着身影大聲呼喚。
黑影像蛤蟆一樣趴在地上,扭頭轉向郝有富的方向。
那是一張極端恐怖的臉,這張臉成爲了郝有富此生的噩夢!
那張臉血肉模糊,肌肉組織正在溶化,露出森白的骨色。頭部的上半部分顱骨已全是白骨,兩隻眼珠垂落在眼眶下面,鼻子歪斜着,嘴巴垮到了下巴上。
“嘔!”郝有富對着水潭嘔吐起來,眼淚模糊了視線。
“他……真是……李自勝嗎?”吳爲嚇傻了,緊緊拽住劉開文的手。
那還是個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