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有云,天下大勢,分久則合,合則分。誰都不會得勢太久,天下總是擇名主而侍,明主久居,昏者歷史總會在不知不覺中將其淘汰埋沒。
洛文河啪的和上書頁,嘴邊溫溫笑意。不經意間側頭看到了那書頁上的書名,然後他笑得更加明顯。
他覺得古人的大智慧他是能全部領悟的,但是這樣淺顯的道理他還是懂的,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所奢望的盛世就會實現。那時的人不必再烽火連城,也不必食不果腹,他們都會過的很好,至少比現在過得好。
至於能不能親眼看到那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他覺得自己活不了那麼久。
手指慢慢摩擦着粗礪的書頁,不知怎麼的腦子裡突然就響起了很久之前有人跟他說的那句話。
我們註定只能活在歷史的背後。
對啊,他們註定只能活在歷史的背後。等到戰爭結束沒有人會記得他們,他們只是推手,卑微得不能留名。
但是爲什麼還會有那麼多的人義無反顧的加入這個推手組織?他不是特別理解。但是他看了看自己,自嘲的笑問自己,那你呢,你又爲什麼?
千頭萬緒經過,最後才得出結論。
因爲我想離你近一點,我想與你擁有相同的使命。
我的一切都是因爲你,也只是因爲你。
可是如今的我還是以前的我嗎,我的目的還是如此的簡單麼,還是說在不知不覺中我也想盡自己的一切去完成你當初沒有完成的事?
文河……
耳邊又有悠悠盪盪的呼喚傳來,他猛的擡頭去看。目之所及,空無一物。
他慢慢走到窗邊看外頭,看那瑟瑟冬景,看那漫天的頹色。
他盯着大街上走過去又走回來的軍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杭州里的防衛開始增多,幾乎是無時無刻在杭州城裡巡邏。
在戰火還沒有真的燒到杭州之前洛文河其實是不贊同這種做法的。治理一個州縣不是武力強勁就可以的,還要民心安定。
他把他的想法告訴許故城,許故城搖搖頭告訴他,武力強勁之後纔可以使民心安定。洛文河想了想覺得似乎也有道理,他們從不同的角度想問題,自然也有不同的見解,沒有對錯。
他還在出神,背後的人都快貼上他了他才知道。感覺到是許故城,他頭都沒回。
“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開會麼?”
許故城擡手在他肩上按了按。
“郭明學來了。”
洛文河一愣,然後轉身看着許故城。他見他還穿着厚厚的大衣就知道他肯定是回了家就直接來看他了,連大衣都來不及脫,於是擡手爲他把大衣脫了下來。
許故城也不反抗,反而張開雙臂讓他脫得更加順利。
“他怎麼來了,你知道爲什麼嗎?”
“不知道,不過他肯來就說明他動心了,正和了你的意。”
他的手在洛文河的臉頰上輕掐一把。
“走吧,讓他等太久也不好。”
他
們倆去到客廳的時候郭明學已經自己拿着杯子在喝茶了。洛文河看了看他手裡的那套茶具,苦笑了一下,那是明宣德年間的冰裂紋茶具,他和許故城自己平日都捨不得用,倒是讓他開了張。
他看了一眼許故城,看到他明顯擡起來的嘴角就都知道了。那是許故城特意拿出來的,他白了他一眼,用力的在他腰際掐了一把,正要撤回手的時候被許故城捉住,握在手裡。
“知道你喜歡,下次再買一套吧。”
許故城輕聲安慰。
洛文河懶得聽他說,掙脫了手就朝郭明學走過去。許故城在他身後笑了笑,果然是被慣壞了的少爺脾氣。
“郭副師長。”
洛文河笑着打招呼。
郭明學擡頭看他,然後慢慢的把眼前這個年輕人和那天晚上的那個人做對比,然後笑了起來。
他當是誰呢?原來是他。
“洛小少爺,別來無恙啊。”
洛文河一愣,他怎麼知道……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擡手捂着自己的上嘴脣。
就說覺得少了什麼,原來是忘記貼鬍子了。他些尷尬,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是我,抱歉那天騙了你。”
他抱歉一笑。索性郭明學也不是那種不識時務的人,擺擺手示意無事。
許故城走過來坐到了洛文河身邊,習慣性的把一隻手伸到了洛文河的身後。從郭明學的眼裡看來就是許故城攬着洛文河的腰,郭明學突然一笑,高深莫測。
“我是來告訴你我答應你那天說的事。”
郭明學放下茶碗,直接進入正題。
洛文河笑了起來,預料之中。他爲郭明學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合作愉快。”
郭明學接了過來。
“合作愉快。”
說完了要說的事郭明學不願意多做停留,只是他在出門的時候說明了想要洛文河送他出門,而洛文河自然不能拒絕。
兩人走在出門的路上,郭明學走在他的前面,一路無話,只是在要出門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你要這麼對洛文汌,我記得你們倆可是親兄弟,他對你也是很好的,還經常跟我提起你。”
洛文河看着郭明學,笑着。
“你以後就知道了。”
洛文河的態度實在是模糊,讓人不知道他是來敷衍還是在說實話。
“不說就算了。”
郭明學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他只是一聞,洛文河願意說他就聽,不願意說他也不勉強。
他轉身就要走,可是卻被洛文河叫住。
“還有事?”
“有,有一件事要拜託郭師長。”
洛文河靠了過去。
“你們行政大樓的佈防是不是薄弱了一些?”
他沒有明說,但是郭明學還是理解了他的意思,於是他問他沒有好的人選推薦。
“37團的人似乎不錯。”
郭明學眯着眼看他。
“理由?”
“他幫過我,我想給他留條路。”
“但願如此”
洛文河站在門口送郭明學上車,溫溫和和,公子如玉。
郭明學在上車之前突然回頭看了洛文河一眼,洛文河笑得更加深,像一隻狐狸。
不能讓他太快活,不然也太不公平了,郭明學想。然後他又關了車門走了回來。
洛文河不明所以,郭明學靠近他,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戴巖生還好嗎?”
然後他一臉爽快的退了回來,笑着離開,在要上車之前特意往他身後指了指。
洛文河回頭看了一眼,許故城就在他們身後,看着他。
郭明學看着洛文河僵硬的背和發綠的臉心裡才痛快一點。你也有今天!這麼久以來的不爽在洛文河的臉色中得到了治癒。
他高興的驅車離開,大聲的笑出來。
“他跟你說什麼了?”
許故城走過來拉起洛文河發涼的手。他在看到洛文河突然僵直的背時就知道郭明學說了一件不得了事。
“沒有。”
洛文河根本不敢看他。
郭明學之所以會知道戴巖生是因爲當年他曾見過洛文河和戴巖生走在一起,而且還不是一次。他當時不知道如今的事,所以並沒有特意的掩飾,也有些故意的意味在裡面,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是他洛文河的朋友,誰都不能打他的念頭。可是想不到當年的莽撞竟成如今的難題,後悔莫及。
“不想說也沒關係。”
許故城回頭看了他一眼,捏了捏他的後頸。
他溫暖的手觸碰到洛文河的敏感的後頸,燙得他一縮。
太溫暖了,真的太溫暖了。
洛文河突然牽住他的手,而此時許故城已經在門裡,洛文河還站在門外。
許故城回頭看他,眼裡滿是疑問。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只是從此以後我對你,任何事絕不隱瞞。”
洛文河牽着他的手太用力了,許故城覺得有些疼,可是他依舊沒有抽出來。
他看着低着頭的洛文河,心裡快軟成了一灘水。
以前的過往他不是不想知道,可是想到洛文河的以後都是他的,他覺得還要去挖掘他的從前實在是不應該。
洛文河從來不許他任何東西,一是他確實什麼都沒有,二是洛文河看得太明白,他不知道他們還能在一起多久。但是他卻肯告訴他,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給你,會告訴他任何事絕不隱瞞。
夠了,真的夠了。他許故城真的賺了。
許故城笑了起來,用力一拉洛文河就落在了他的懷裡。
“好。”
他總覺得人不能太貪心,洛文河的餘生都許給了他,以前,就留給他做個念想吧。
懂得滿足的人都是辛福的,就好比此時的許故城,他所求不多,唯洛文河餘生而已。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