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時間,一點十五了,蕭雨和爍奇兩個人說好一點來找我,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沒看見他們的影。一點半就上課了,實在等不下去,便在門口貼了張字條,告訴他們我已經去學校。說不定是我聽錯了,是明天也說不一定。
路過三街路口時,我撿到了一個髮夾,是蕭雨的,這髮夾對她很重要,是她媽媽送給她的,而伯母……不幸去世了。可是,她怎麼會那麼不小心給弄丟了呢?待會兒肯定會拉着我急得亂跳,跟我說她不見的髮夾。好,等她找髮夾時,我故意裝不知道,然後突然拿出她的髮夾,給她一個驚喜。
可是,直到上課,我都沒看到他們兩個的影。
難道不是不小心掉了髮夾,而是出事了給我留下的線索?前幾節不是林莓的課,所以她不在。最後一節課她纔來,看到少了兩個人——誰沒來她看一眼就知道,便問:“單義柏和林蕭雨去哪了?”
有人答:“不知道,一下午沒看見過他們。”
尹小蕾說:“這事你應該問万俟琪比較好。”
於是她問我,我搖搖頭說不知道,我也很一下午沒看見他們了。林莓當即叫我記下兩人曠課四節,如果明天還不來,就記大過。
尹小蕾添油加醋地說:“老師,這樣違反校規,應當……”
“應當什麼?”
“沒什麼……”她踢了下凳腳,不說話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着他們兩個空着的位子,不知如何是好。兩個——一起出事的麼?
回家後,我給蕭雨家打電話,許久,一個女人接起了電話。
“喂?是阿姨嗎,我是林蕭雨的同學,請問——”
“問什麼問!那個死丫頭的同學也不會是什麼好貨,找她幹嘛?她沒回家,不知道死哪去了,別再打來了,煩不煩!”她很粗魯地掛了電話。
那個女人是她媽媽嗎?怎麼態度這麼差。蕭雨那麼看重她的髮夾,她媽媽應該不是這樣纔對。
爍奇家沒人接。
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翹着腿抱着我的小熊思考着他們會去哪裡。
突然,接到了爍奇的電話。“琪琪嗎?”
“爍奇?爍奇,你們去哪了?怎麼一下午不見你們?”一聽到是爍奇,我立馬坐直,急着問。
“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跟你解釋。——林莓有問過我們去哪了嗎?”
“有,我說不知道,她說明天你們要是再不回來就記大過,有可能會退學的。蕭雨呢,蕭雨有跟你在一起嗎?她媽媽很兇地告訴我她沒回家。大概生氣了。”
那邊好一會兒不說話。“這樣,琪琪,你想辦法幫我們先請幾天假吧。”
“請假?爲什麼?你們不回來了嗎?告訴我你們在哪。我今天中午撿到蕭雨的髮夾,以爲她出事了,我很擔心你們。爍奇,讓蕭雨跟我說幾句話,讓我知道她還好。”
“放心,蕭雨……很好,你別擔心,我們就是有事請幾天假,你幫我們請了就是了。其他事,以後再告訴你好嗎?你……”
還沒等我說好和進一步問他,他就像有什麼要緊的事纏身,“拜拜”都來不及說,就掛了電話。我拿着電話愣着,不是說沒有秘密嗎,爲什麼他們知道的我卻不知道。後來想想,我瞞他們一次,他們現在瞞我一次,扯平,我不該怪他們。
至於請假,第二天我以他們兩個患流行感冒請假一星期。很快就請了,因爲突然下了冷空氣,很多同學患了流行感冒,第二天去的時候,班裡又少了幾個同學,這樣便給我請假傳了更好的條件。
他們不在身邊的時候,林莓沒再盯着我,挑我的骨頭,就連尹小蕾她們都沒再找我麻煩,一下子周圍變得萬分安靜。
習慣了風雨,突然風平浪靜的時候,反而不適了。
一直只是上課,下課,放學。耳邊除了老師的講課聲,已沒有其他聲音。我像是被忽略,如空氣般不存在,沒人和我說話。
心如芷水,看着黑板,認真地做着筆記,這次居然沒睡着。
這種重複的生活一直過了兩天,在星期六的時候,總算了有了改變,算是有段小插曲。如果早些知道這段插曲會是悲傷的結局,我寧願過重複無聊的生活。
吃了中飯,去街上走了走,想想哪裡有打工的地方。
無目的地逛了許多條街,也進過數不清的商店,可是沒有一個店要招收員工。工作沒找到,反而在肯德基店碰到了人——莫霄和禾子。我詢問的經理需不需要服務員的時候,身後便傳來禾子的聲音:“喂,你缺錢花啊?還是你家窮得連生活費都不給你,要自己養活自己?有困難就跟我說,我幫你。”我怎麼聽怎麼覺得她沒有誠意。
不知道是出於想維護自己的面子還是怎麼,我居然對她撒了謊:“沒有。我整天呆在家裡,閒得無聊。怎麼,你們來吃東西麼。”
她笑笑:“來肯德基不是吃東西難道跟你一樣閒着無聊自己找罪受?哦我忘了你現在沒有朋友陪你,當然會無聊。而我就不同了,有霄陪着。”很明顯,她故意的。
“看你這麼說,難道你知道他們兩個在哪裡?”我突然懷疑起她。
“喂,你這意思是我綁了他們?我怎麼會知道他們在哪裡,真是莫名其妙——”
她本來還想還再說什麼,莫霄說了句“無聊”走出了肯德基店,她便也跟着跑出去了。我看着他們的背影慢慢變小。
還是服務員提醒了我如果不買東西就該出去了。我說:“對不起,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他不耐煩地說:“快問,我還要工作的。”
“我想找份工作,你知不知道有什麼地方需要人手?只要夠我自己生活就行了,工資不用太高的。”
“你缺錢花?那好,我幫你問問看。”說着他走到服務檯,說了幾句話,回來後遞給我一張紙,“最近沒什麼地方招工,現在只有這個地方。不過我勸你,如果是一個人還是別去的好,說不定過兒就會有其他商店需要人手的。”
我點點頭說了聲謝謝就出去了。剛開始我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說,但在我看到紙上的地點後便明白了。
CoolBar——
那個服務員說“過會兒”,但我不知道這“過會兒”的期間,我會不會餓死。
按照上面的地址,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名爲Cool的酒吧。在一個很偏僻的角落,我問了很多個路人才找到的。他們看我要找這個地方,都望了我好幾眼,但都告訴了我怎麼走。雖然偏僻,裡面人卻不少。一進去,便感覺到與外面世界的截然不同。
嘈雜。絢麗。
門口的侍應沒有問我要身份證就放我進去了。他打量了下我,笑了笑。
吧檯離門口很近,走幾步就到了。
我拍拍吧檯喊:“老闆。”
吧檯裡面的人轉身,看着我笑:“同學,你第一次來啊?我哪是老闆,我只不過是個吧檯服務員。”
“哦……”我居然搞錯老闆與員工,“有人告訴我你們這需要服務員。”
“你來應聘?”
我點頭。
他止不住的笑。我看得一頭霧水。他又說:“你會不會防狼術啊,一個女生到這種地方。這裡可是流氓聚集的地方。小心你這頭可口的小羔羊第一天就被狼給吃了。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我爲難着:“可是……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就算這裡再黑暗,壞人再多,總會有一絲光明罩着我的啊。我相信世上還是好人多。”
“你真是單純。——經理,這裡有人應聘。”他朝另一個方向喊。
我轉頭便看到了一個女人。打扮光鮮。但她卻不像我心中想象的那樣不盡人情,她只問了我一個問題:你很需要這份工作嗎?看到我點頭她便說:“那好,今天開始上班,負責替客人端酒水。週末不放假。”
“Hi,那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我叫Ben,你呢?”他說。
我想想在這裡總不需要報真名吧,便說:“我叫Macy,臨時取的。”
“恩,在這裡大家都用假名。你快去換衣服然後開始工作吧。”
我應了聲,去換衣室了。
看到花盆,我抓起一把泥,抹在了臉上。這樣會比較不容易被認出。
剛換好工作服,Ben就拿出兩瓶酒放在餐盤上遞給我,說是貴賓座要的。我小心翼翼地端着,生怕翻了。
剛入貴賓區,鋼琴聲傳入耳朵。我身邊的女生都如癡如醉地看着臺上。在看到臺上的人後我想起了這首有些熟悉的曲子。那次在禾子家的party,莫霄就是彈的這首《can I》,帶點憂傷,帶點無奈。就像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愛的人投入別人的懷抱,自己卻一直躲在角落,不敢,也不能。
幾秒後,我第一次聽到了這首曲子的詞,不知道是誰寫的。
莫霄的嘴脣始終沒有動過,是我身邊的女生們唱的。很動聽,如那首曲子的本身一樣動聽。
有抖動。是唱着唱着便流淚了。
“空屋子
空的人空的心
空蕩蕩的
這是以後你走之後的世界
望眼欲穿的火車軌道和
你的心
冷漠與沉靜
事
並不關己
但
視線多了一道
He can let you happy
問
Can I
答案隱沒在火車鳴響中“
最後一個音沉長。在空中徘徊。
莫霄突然擡起頭。我怕被他認出,趕緊轉身,卻忘了自己端着兩瓶酒。
清脆的聲響。
酒水四濺。
紅色的。葡萄酒。香味遺留在破碎的空氣裡飄蕩。
嘈雜停止後,又是一聲響亮的清脆。清脆過後,辱罵聲顯得那樣不堪。
“什麼下賤的服務員!你知不知道我這雙鞋和這跳裙子夠你多久的薪水,你賠得起嗎你!”
黑暗的絢麗。
看不到粉紅微腫的臉。
聽不到低聲下氣的話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說什麼?響點會不會啊?經理!經理你給我出來!”
錢堵住了她的嘴。令人厭惡的,令人歡喜的,骯髒卻不能沒有的錢。“下次給我小心點!”
看看臺上,莫霄已經走了。我收拾好地上的殘片。
一隻粗糙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臂。“怎麼,幫了你,就這麼走人?”
“我會還你。”
“還?”可笑。嘲笑。“不需要還,只用坐下陪大家喝幾杯。”
我根本拗不過他。儘管我說“放開我”,身邊也沒有一個人幫我。Ben看着我,欲言又止。與他坐一起的人喊他“於老闆”。
端起桌上的一杯早已倒好的酒,我推開。迎面而來的便是那杯酒。一滴不剩地潑在了我身上。酒順着頭髮一滴滴滴在地板上。我站在原地不動,也不擦,也不說話。擦臉上的**便等於擦掉臉上的污漬。
於老闆身邊的一名男子冷不防地用紙巾幫我擦了。始料不及,根本沒有擋。他看着我笑:“於老闆,我說的沒錯吧,這女生是故意抹泥巴的。爲的就是,掩飾她的美貌。不過我的眼那麼尖,你怎麼可能逃過我的法眼呢?”他輕輕挑起我的下巴,逼我與他對視。
我如他願,盯着他。“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