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對你說
——請你不要再悲傷了
是的。禾子和蕭泫也認爲我瘋了,精神出了問題,兩人皆瞪着圓圓的眼睛看着我,先是很大聲地說出了“什麼”,之後一冷靜便低了音,禾子有些顧慮地問:“那個……万俟琪……你是不是……是不是因爲那個……所以……”
蕭泫看起來也有些擔心。
我笑得很自然:“沒有。禾子,蕭泫,你們兩個必須很認真很信任地聽我說,好不好?保證?”
一致地點頭。
“其實半個月前,我離家出走了。”我還以爲他們聽到這裡會立即打斷我的話,但事實證明,他們沒有,似乎他們更感興趣的不是我是否出走過,而是聽與那兩個關鍵字——“莫霄”有關聯的事。
他們期盼的眼神告訴我:快點說下去。於是我說:“我去了新加坡。在樟宜機場坐巴士去後港,經過淡濱尼的時候,看見了圖書館內的——莫霄。”
他們依舊以同樣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好說:“我已經說完了。”
“啊?沒有然後嗎?”禾子忽地反應過來,伸手探我的額頭,“万俟琪……你……是真的沒事吧?”
“琪琪姐……”蕭泫更擔憂了。
我往被子上猛力一拍,兮兮嚇得跳下了牀,躲在一邊。“喂!你們到底要不要相信我啊!”
“這個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啊。我……我必須誠實地告訴你,我們得相信科學,”禾子慎重地拍了拍我的肩,“万俟琪,你要振作啊。霄的事我也很難過,但我也不至於會變成……所以……看開了就好。你現在已經失去了容貌,不可以再讓精神還——”
“停!”看也不看伸手堵上她的嘴,“既然你們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你們兩個可以出去啦,到A市隨處去逛逛,我嘛,要休息了,好累啊……”
說着,躺平了身子,被子一拉給埋進去了。這時,兮兮見“戰爭”已經平息,又從角落裡飛奔過來,一躍上牀,鑽進了被窩。
禾子蕭泫也沒法子,雖然嘴裡仍在碎碎念些我聽不到也聽不懂的話,但還是乖乖地出去了。關上門還不忘留兩句:万俟琪,你千萬要挺住噢;琪琪姐,撐下去。
我真是欲哭無淚。我又不是得了末期癌症,挺什麼,撐什麼啊!
兮兮,還是你好,總是無聲地支持着我。啊?不是無聲?對哦,你會叫的。好吧,謝謝兮兮一直這麼“有聲”地支持我。
本來聽着外面亂哄哄的一通,一點睡意都沒有,本想就這樣躺着直到天亮,看看我這個房間能不能看到日出,但沒想到沒多久,不知爲什麼就突然眼一閉找周公去了。
我想,我應該是夢到他了,不大確定。
他坐在一棵長滿花的樹上,靠着樹枝仰望着天,神情淡然。像是他在望天,又像是天在看他。過一會兒,眉心皺成了一塊兒。
你在愁什麼呢。可以告訴我嗎。
如果可以,我想分擔一些你的憂愁。僅是一點點也好。
我想過去,慢慢走近他,走進他所在的世界,伸出我的右手爲他撫平那絲愁容,然後說:請你以後不要再悲傷了。
三米。
兩米。
一米。
半米。
就快到了——
站住。被人喊住了。像是被施了法術,動彈不得。之後便眼睜睜地看着眼前那顆花樹上的他連同樹一起快速地向後方移去,變成了一個黑點。
我的面前出現了一盤棋。棋的一旁是我,另一旁是一位長着鬍鬚的老伯伯。我記不清他穿什麼衣服了,只知道好像不是21世紀的人。
我說:“你是誰。”
他搖搖頭,指示我坐下。然後又指了指棋盤,應該是在說讓我陪他下盤棋。我沒有坐下,也沒有答應,只是搖搖頭說:“我不會下圍棋。我只會下五子棋跳棋和飛行棋。”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是自己的夢境,所以是由自己的意識控制的關係,我這麼說了,他也沒反對,說:“那就下五子棋吧。”
可我還是搖搖頭:“不了。其實我不會下棋,不管下什麼棋都會輸。五子棋很費腦,我不喜歡玩,輸的只剩下四顆棋子的時候,心裡很不舒服。”
“爲什麼你會認爲自己不管下什麼棋都會輸?你是指你以前從來沒贏過嗎?可是你又不是預言者,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以後,你會一直輸呢?沒試過你怎麼敢如此斷然?”老伯伯捋了捋鬍子。
啊,這老伯伯怎麼那麼像電視上那些專門爲主角解答問題的人呢?難道——老天託夢給我?想要指示我些什麼?
“這……”我對不上了,“這我確實沒想過……我很害怕面對。”
“爲什麼?”
“爲什麼?就是莫名地害怕啊。”
“所以你纔會不斷地失去,”他說,“你不去試着做一件事情,所以永遠只是失敗。但如果你去做了,就算失敗,那也是勝利。每個人都是一個美好的織夢者,如果你不去織夢,何來成功可言?空手而得的例子,是少之又少。”
我否認:“不,我做了。我做了非常多的事,然後我知道了我很失敗。我永遠活在別人的保護膜裡,總是給別人帶來身體的負荷,成爲他們的累贅。如此的我爲什麼還要去做一個織夢者,肆無忌憚地用別人的生命來完成自己的夢?這樣而得的夢又有什麼意思可言?”
“或者……你該換另一種想法來想那些問題。”
“什麼想法?”我很好奇。
“如果你已經拖累別人,而且是許多,但你仍舊沒有完成自己的夢,並且懼怕現實的你一味地選擇逃避,拋棄那個未完成的夢。那麼,你可以告訴我,那些給你當作過橋石的被你拖累的人們該怎樣呢?他們的付出你該怎樣回報呢?”
回報……是啊,我該怎樣回報……“我……爺爺?爺爺你人呢?爺爺!”到處轉圈,卻發現老伯伯早已沒了蹤影。
醒來的方式依舊是恐懼地睜開了眼。爲什麼是恐懼?
因爲後來的時候,蕭雨和聖出現了,他們並不知指責我,而是一言不發地盯着我看,令我全身發麻。
那麼,我是否該當一個織夢者,繼續編織這個未完成的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