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後莫霄便與我們分道揚鑣了,禾子蕭泫與我們先回了我們家。
因腳傷只好由邇希哥哥揹着。
一見到媽媽,趴在哥身上的我開始吧啦吧啦講個不停,特別是與莫霄在一起的那一段,還講得分外起勁。什麼危機時刻的心情啊,洶涌澎湃的情景之類的,絲毫沒有注意到媽媽鐵青的臉。等我看到,她已經處於不知道該怒我不聽話還是該喜我平安回來的狀態了。
邇希哥哥捅了捅我,示意着趕緊閉嘴。我面不改色,但話鋒卻突然轉了。“Mamma,I love you!It-s the last time!”
經我這麼一說,母親大人的臉立刻由緊繃變爲了燦爛的微笑。“行了,邇希,快帶寶兒去敷些藥,傷口別感染了。對着寶兒這孩子啊,我就是發佈了脾氣,傷腦筋,淨給我寵壞了。——呀!等等等等!”
已經走上樓梯的二哥聽到命令趕緊“住了腳”,回頭。
“這寶兒剛纔說什麼?”
“她啊?她說她從昨晚餓到現在,想吃齊媽做的牛肉麪呢。”
“不不不,不是這句,剛剛跟我說的最後那句話。”
二哥思慮半刻也沒想起來,於是我重複了一遍:“Mamma,I love you。It-s the last time。”
“對對對!就是這句!寶兒,誰教你的啊?”
“誰?不知道啊,突然就想到了。”
媽媽嘀咕着“我告訴你爸去,非樂死他不可”轉身便走了。聽得我自己都奇怪了,難道我說句英語就真的這麼驚天動地嗎?
被我忽略了大半時辰的禾子蕭泫齊聲說:“既然你沒事,我們就先回家了。”
不好意思地朝他們點了點頭。
那天的心情真是好極了吧,所以大家都說他們進來我房間的時候看到的都是笑臉。不爲別的,單單“接吻”這件事就樂得合不攏嘴了。
莫霄你別想賴,證據我早就刻好了。
於是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地起來坐在客廳裡等待路過我家的禾子蕭泫。
靠在沙發上悠閒地吃吃水果,而眼睛卻直盯着監視器。等看到他倆親熱時,拿起身旁的話機說:“兩位,都到我家門口了,不進來坐坐嗎?”然後衝出了家,看到兩張紅彤彤的臉。
後來聽他們開玩笑說,經我那麼一嚇,凡是到我家時總是分開好幾米遠裝不認識才敢過。
其實那天是因爲就要再次看見莫霄了,所以激動地睡不着,哪知非但他沒來學校,還給我一個“致命”消息:月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碰上要月考了卻纔來上課,我們可真會挑日子。
我趴在課桌上,斜眼瞄着他的座位心想:難不成他有先見之明,知道今天有月考所以不來了?過了會兒又否定:胡說!他幹嘛不來啊,他又不是我,幹嘛怕考試?每天睡睡覺,閉着眼睛就可以得第一了啊。他不來絕對不是因爲考試的原因。
將臉一轉,看着右邊的爍奇說:“爍奇,我完蛋的時刻又到了……我真的完蛋啦……我爸這次要是再看到幾個鴨蛋,指不定給我氣出心臟病來!到時我親愛的媽咪都不幫我了……”
爍奇合上書,笑着跟我說:“琪琪,放輕鬆,沒事的。這次你是一個月沒來上課,就算考不好,万俟伯伯也不會怪你呀。放心啦,發成績的時候我陪你回家。”
我雙眼淚汪汪地看着他:“爍奇……你真是太好了!我好感動喔……”
“恩,別怕,我不是坐在你旁邊嗎,我會給你打氣的,做不來就憑直覺吧。聽說這次你也是憑直覺選對了逃生之路啊,不是麼?”
“啊……對啊……恩,就憑直覺了!”好,賭了!說不定我的黴運已經到頭了,要不然怎麼那個時候都被我化險爲夷呢。
我又轉過去看了幾眼坐在右後角的禾子和蕭泫,只見他倆聊得正開心,根本不把考試當回事兒。這兩人怎麼就不怕呢,好歹一個月沒上過課,更何況蕭泫還是連跳兩級的人。
又看了看前面的尹小蕾和徐璐,她們兩個也閒得慌,書都不見一本。
算了算了,我不跟他們比了,臨時抱佛腳吧,乘着還有那麼幾分鐘,趕緊能看幾眼看幾眼,能記幾句詩詞就記幾句。所謂有一分是一分,多一分,我開心,哥哥們開心,爸爸媽媽更開心。
“那個……万俟小姐,可以請你把那個……書放一下……抽屜裡麼?”
“喂……琪琪……”
我一回頭,看見爍奇用筆戳了戳我,然後指指講臺上的老師。我懵懂地看着她:“什麼事?”
“那個那個……我們要開始考試了,所以請你……把手裡的書給……收一下……可以嗎?啊不可以啊……不可以也沒關係,那別給旁邊的同學看到啊……”監考老師嚇得汗都出來了。
我使勁搖頭:“沒有沒有!我沒有要看書照抄的意思,老師我只是在記東西沒聽到你剛纔說什麼,可以發考卷了,我這就放進去。”
說完,爍奇奇怪地看着我。
恩?半天看不懂他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並且他也沒有要解釋的跡象。
把書往抽屜裡一放,又倒在桌上了。
啊……世界末日啊……
顫抖地拿着老師剛發下的考卷,慢慢地睜開了眼,瞄了一下第一題。
______,四海一,蜀山兀,______。
呀?是這句?合上書的時候看的最後一眼就是這句!於是沒任何猶豫就填上了: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第二題就更簡單了,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繼續往下看,不管是選擇題填空題還是什麼,都覺得看過似的,馬上就寫出來了。於是,在班裡同學都還在埋頭“沙沙”地寫,監考老師還在補妝時,我“唰”地一聲舉了手:“老師!我寫完了!”
監考老師的補妝鏡就這麼被我給嚇到垃圾桶裡去了,而其他同學紛紛停住了筆,擡起頭。爍奇輕輕地跟我說:“琪琪,你不能只寫個班級姓名就交白卷啊,好歹你也蒙幾個,要不然我們怎麼幫你說好話?”
我像是在告訴全班似的舉起了卷子,大聲說:“不是白卷呀,你看,‘藍卷’喲。”
“行行,胡寫也是寫,寫滿了就好交代了,你交了吧。”爍奇低頭繼續寫他的。
我正準備上去交卷,老師就下來了,收走了我的卷子說:“那万俟小姐,你可以先出去了,到處逛逛。”
“好的!”我高興地迴應着,然後朝發呆的禾子等人做了個“OK”手勢,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心想:難不成老天憐憫我,把哆啦A夢的神奇筆賜給我了?一路寫下來都好順利。
接下來的四門也都像語文一樣,沒有絲毫阻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万俟琪了。還是說世界上真有那個什麼“美智綜合反比症”?我現在毀容了,所以智力也回來了?
這個問題,在大家滿心期待地等待胡白楊說出本次第一名,而他顫抖着聲音瞪圓了眼睛哆嗦出“万俟小姐”這四個字時,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看他們滿腹狐疑又不敢提問,我只好代替他們問了:“老師,是不是漏了兩個字?”
胡白楊推了推眼鏡,又校對了一次名單說:“沒……沒錯啊……要不大家到公告欄看看去?”
以上帝的角度,幾秒後便可以看到高一班除了莫霄之外的所有人開着大部隊衝下了樓,從一大堆上體育課的同學們身旁擠過去。被撞到的同學吼一句:“你們那麼急跑哪投胎去啊!”
我們中的一人說:“公告欄啊!”
我還是頭次聽說是去公告欄投胎的。
“不用看了,”那個班的同學像是知道我們去看什麼,將籃球踩在了腳下,齊說,“第一名万俟家族大小姐。切……居然是她,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不服了,推開我前面的人說:“喂!你們什麼語氣!聽你們的調調是認爲我抄襲了?還是說我爸威逼學校給我第一名?不說清楚今天誰也別給我上課!哪能無故冤枉我!——不許瞪!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啊!你們那眼神是反過來說我冤枉你們冤枉我了?啊——!胡白楊!給我在第一前面加‘倒數’二字!氣死我了!”
沒有人接話。
“好好好,我去問我爸,真有這回事我再回來給你們道歉!”走過了公告欄又後退幾步,一把把名單給扯下來撕了。
於是,公司的員工便可以看見怒氣衝衝的我不顧別人的阻攔衝進了會議室。
“這個企劃案就交給……琪琪!”沒看見我的那些高層人員聽到爸爸的前半句着實愣了好一會兒,“沒看見我們在開會嗎!”
“沒看見沒看見!開會重要還是你女兒我的清白重要!”
“有人冤枉你?”
“有!而且還是很多很多!”我緩了緩氣,“爸爸啊,我知道你很想我成才,但你也不能爲了我們万俟家族有面子而叫學校給我第一名啊!哥哥們已經有那麼多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啊!”
“什麼?你得了第一?真的啊?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我說呢,我們家爲什麼只有你什麼都不會,原來你只是遲點開竅啊!——大家先回去吧,今天會不開了,所有員工下班。琪琪,走,咱們回去慶祝慶祝。”
我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拉出了公司。
看爸爸開心成這樣,難道不是他?
託我的福,那天所有員工只上了半天班。而操場上的那些人……居然真的一直等着我回去……只有爍奇他們早點察覺,回家了。
既然得了個“終於開竅”的緣由,這件事也就沒人無聊到繼續深究了。
是啊,只是沒人深究而已,卻有人想將它越鬧越大。
第二天與禾子蕭泫去學校,一進去便迎面砸來一個水球。我反應慢,沒躲過,被砸個正着,流了我一臉水。一句“誰發神經”還沒說出去,又有無數個水球扔來。
我抹了抹臉,正準備發火,擡頭一看,面前有數不清的學生,手中橫幅上寫着什麼“反對万俟家族霸權!我們要公平對待!”、“反對學校作弊!反對校長聽命於万俟家族!”
喂喂喂……你們家校長拿的是我爸爸的工資,他不聽我爸的聽誰的?
我跟禾子說:“禾子,我們傢什麼時候霸權了?除了我小時候調皮一點,我哥以及我的家人們什麼時候欺負過人了?一直是他們自己要當老鼠,非要怕貓吧?我什麼時候說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了?說起霸權,我說禾子,C中怎麼就沒人反對你家呢?”
“万俟琪,你瞧瞧這眼前狀況吧,都自身難保了還開我玩笑!——至於這個霸權問題嘛……大概是你們万俟家平時待人太厚道了,人家以爲你們是吃素的,好欺負,騎到頭上也沒事兒,”禾子也開起了玩笑,“我說各位,你們到底搞沒搞清楚狀況?這万俟高中是万俟伯伯開的私人學校,學費減半不說,學習條件也是最先進的。好,你們清高,你們反對人家万俟家族,那你們走就是了啊,這個學校就算只剩万俟琪她一個人,她爸也不在乎那麼幾個錢讓學校再辦下去。你們既然覺得這地方骯髒,那你們繼續呆在這與他們‘同流合污’幹什麼?好像誰也沒禁錮着你們不讓你們退學吧?說吧,你們今天鬧事的理由是什麼。万俟琪考了第一名你們就眼紅了?”
“她那不是自己考的!她威逼學校的!”
“對!就是這樣!”
禾子又說:“好,我們先不管它是不是真的。暫時就當它是真的好了,你們想怎麼樣?你們還想讓她退學不成?”
他們根本沒聽明白禾子的話卻順着她說:“對!退學!退學!”
“退學?”禾子輕蔑地一笑,“你們憑什麼讓人家退學?既然你們說万俟家族霸權,你們憑什麼認爲你們這次胡鬧可以成功?學校又爲什麼要爲了你們而得罪万俟家族?如果他們霸權,万俟琪就更不可能退學!万俟伯伯幹嘛要怕了你們而委屈自己的寶貝女兒?如果霸權,今天在這鬧事的,往万俟琪臉上身上砸水球的人,不管對與不對,非把你們全數人一個不漏地都告到蹲監獄不可!那麼點錢,就連我禾子都不放眼裡,更何況是万俟家族?如果霸權,他們就會什麼都不管,一氣之下拆了這所學校!你們這幾千人?去貧民窟讀你們的聖賢書也沒人理你!”
禾子的氣魄真是連我都看呆了,更別說是啞口無言的他們。
我也不辯解了,乾脆以退爲進:“對啊,就是我逼學校給我第一名了,那又怎麼樣?這第一名可給我添了不少臉面啊,今兒有這麼多人給我慶祝來了?——剛纔都是誰砸我?有沒有膽給我站出來?我得找你報仇不是!還是說,我得這樣想,不管是誰砸的,反正你們也是一夥的,我直接找‘你們’報仇出氣?”
“不是我!是……是她!”
“啊!不是我啊,是他啊!”
“不是不是!是他啊!”
“夠了!我万俟琪今天就仗勢欺人一次,你們喜歡鬧事吧?給我到大街上游行去啊,讓更多的人加入你們的隊伍!”
他們不吭聲了。
“行,四月五號。別人五四運動,你們跟我玩四五運動是吧?好,給你們兩個選擇:一,立刻去遊街反對我們。二,收拾收拾你們東西給我滾!要是誰還敢逗留在A市被我看到,見一次揍一次!”要做壞人就做到底,戲碼演足了給你們看!
“什麼事?發生什麼事了這是?臭琪琪你怎麼溼成這樣啊?”睡懶覺起遲了的臭p哥終於也到了,“反對我們霸權?喔,原來如此啊,霸權啊……校長在哪裡!把這羣人給我拖出去槍斃了!”臭p哥馬上就領悟了。
他們還以爲我們來真的,嚇得一句話都不說。
“小妹,沒事吧?”臭p哥故意把“小妹”二字喊得特別重。
我稍稍擦了擦臉上的水,摸出手機晃了晃說:“沒事。這次防水了。”
然後吸了吸鼻子離開了。
身後傳來臭p哥的聲音:“還愣什麼!都不用上課啊!”
蕭泫追上來拍了拍我:“琪琪姐,你們兩個夠強的啊,幾句話就搞定了,都不用我出場鎮壓。”
“得了吧,還指望你鎮壓?想再被痛扁一頓送去什麼地方,姐姐們去找你,然後大家再一起危險一次?”
“呀,琪琪姐,你剛纔不是還神勇無比嗎,誰也打不倒的樣子。怎麼到了無人的地方就哭鼻子了?”
“誰啊誰啊!只不過是被他們砸了水球,凍着了而已,胡說八道什麼!”
“不胡說不胡說……可是……教室在這邊……”
“要你提醒!”
有過一面之緣的金老師看見我一身溼,好心地問我怎麼了,但我只能狠狠地瞪她一眼示意她閉嘴。
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關心我。
沒人理還好,忍忍就過去了,要是有那麼幾個人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估計還沒開口,眼淚就嘩啦啦如雨下了。
再也不要上演當着大家的面大哭的戲碼了。
爍奇見到我,亦是一聲“琪琪”又想問了,我的臉抽搐着:閉嘴!閉嘴!
禾子隨後趕到。“万俟琪,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這後面一定躲着主謀,要不然他們不會突然發神經的!”
微笑。“對!但是——上課,上課……”
說是轟大家回座位上課,自己卻屁股一坐就倒在桌上了。
爍奇低着頭,輕聲喊我:“琪琪,你身體不舒服嗎?”
難道教學樓離校門口真的有那麼遠嗎,爲什麼大家都是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樣子?
朝他搖了搖頭,然後轉到左後角看了看心不知道在哪的莫霄,又趴下了。
這件事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就完了。我有預感:它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