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夏花般燦爛
——死若秋葉般精美——
後來,陸爸爸好像沒有再和我們家有生意來往了。他同陸媽媽也再次悄無聲息地搬離了A市。我連一句安慰道歉的話都沒有說成。
那天的新聞頭條是圖文並茂:陸氏企業董事長之子跳樓自殺。旁邊稍小一點的字寫着:原因不明。
當時那些記者是眼睜睜看着我們匆匆往天台跑去的,就算不知道真相,也能猜個一二。但我知道,如果哪家報社寫了原因疑似與万俟企業及龔氏企業有關,那家報社便是明目張膽地寫着“我們報社要關門”的字樣。
親眼看見爍奇就這麼砸在離自己不遠的看臺上,也難怪陸爸爸陸媽媽怎麼都不肯見我了。
“琪琪。蕭雨——她就是這樣飛翔的。”每當我想起張開雙臂的爍奇時,這句話就會從心底深處快速地浮上來。
那樣的刺痛。心疼得無法形容。
聽他那天的話,我還是有很多事是不知道的。但想起就連在他快消失前,都還是想保護我不再受傷害時,我想,還是算了吧,幹嘛非要知道呢,這些都已經夠了。
不管是莫霄,莫離,還是蕭泫,他們都有着和爍奇同樣的想法,都不會告訴我其他我不知道的事。
那麼好吧,噓——讓它們永遠叫“秘密”。
只不過,後來,尹小蕾告訴了我她的密碼。她非常誠懇地請求我認真地聽她的秘密,不管我會不會原諒她,但至少她對自己有個交代。
她說,一切只因她喜歡着那個叫單義柏的男生。
因爲她喜歡他,所以她願意爲了他欺負我。
因爲她喜歡他,所以她願意自己一個人扛下找人污辱了蕭雨的罪名。
因爲她喜歡他,所以在他“專心”照顧蕭雨時,她還擔任着跟蹤我的任務,拍下照片,登上校報。
因爲她喜歡他,所以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我與聖的關係以及聖對我的感情。
因爲她喜歡他,所以她明知道禾子叫她散佈的謠言將成爲他的棋子,她也咬咬牙照做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心目中的那個男生其實早已經不是自己面前的這個男生了。就比如,毫無顧慮地作爲死神收走了兩個靈魂。
我一直覺得聖的死太過於蹊蹺,但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的原因。
她還說,她本想離開,但黑暗天使緊緊地抓着她。她做的那些事足夠吃牢飯的。但最終也還是沒能逃過良心的譴責,在看到莫離的處境後,將事情告訴了我們。
最後,她說:“其實那天在地下室,你不顧自己危險將我救出,我一直很想跟你說:謝謝你。”
我說:“不謝。謝謝你告訴我你的秘密。好了,從現在開始這些事就像我手中的這杯水一樣,成爲了這盆花夏日裡解渴的飲料,消失啦。”
她笑了,如我手下的這盆花一樣盛開得燦爛。
“在想什麼?這花不至於美得讓你覺得這麼幸福吧?”莫霄毫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身邊。
我笑着說:“因爲——太好了,這個世界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醜陋。大天使墮落了,但小天使原來這麼可愛。雖然我不信耶穌,但他們不都說上帝是仁慈的嗎。犯了錯的天使一定會得到他的原諒的。”
“啊?你什麼時候說話變得這麼深奧了?”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又犯過來看着他:“呀,智商好幾百的莫霄神佛,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聽不懂我說什麼了?”
“因爲……我是莫離啊!”
“啊?”看着遠去的莫離,我只能對着他背影大喊,“可惡啊!臭莫離!混蛋莫離!你又穿你哥衣服學你哥說話耍我!”
我追出房間,看見走廊盡頭的莫離朝我做了個鬼臉,並說:“白癡万俟琪!我哥說,今晚星星最多的時候,薰衣草花田見!他有話要跟你說!呃……大概再過個半個小時你就可以去了!拜拜,祝你好運,未來的——嫂子!”
“啊?——喂!那今晚沒星星怎麼辦啊!”
“放心吧,沒星星我爬上去叫它們起牀!”莫離說完這句話,拐個彎就跑了。
他這麼有信心?難不成改做天文學家了?
“‘可惡啊!臭莫離!混蛋莫離!你又穿你哥衣服學你哥說話耍我!’說真的,琪琪,哥這是第幾次耍你了啊?你好像每次都上當呀。”
嚇我一跳,這小兩口什麼時候飛出來的?“哎呀?林蕭泫你這個臭小子!還給我沒大沒小啊!小孩子管大人的事幹嘛?管好你的準老婆就行了!看你們甜蜜的,真是……咿呀,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你們是情侶了,你們也不用在我面前這麼甜蜜吧?”毫不客氣地敲了林蕭泫一腦袋。
倒他懷裡的禾子立馬起身,生氣地瞪着我:“万俟琪!你幹嘛打我的泫!你纔沒大沒小好不好!按月份,我可比你大,將來我跟泫結婚了,你還得叫他一聲姐夫呢!”
“哎呀?”我插着腰將頭俯在他們倆面前,“那我也算給你聽!林蕭泫是林蕭雨的弟弟,林蕭雨是我的好姐妹,她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所以!即使是將來你們結婚了,不是我叫他姐夫,而是他繼續叫我姐,你——禾子是我的弟媳!”
劍拔弩張之時,蕭泫一隻手橫在我們中央,然後微笑着看着我:“那麼,親愛的琪琪姐。時間不早了,如果你有時間在這裡找禾子吵架,還不如趕緊回自己房間找件最漂亮的衣服,化個迷死莫霄老哥的妝……吧?半個小時耶,你還來得及嗎?”
“啊?天哪!可不能忘了正事啊!你們慢慢甜蜜啊,拜拜——”
半個小時後——
“啊,怎麼這件也不行,那件也不行啊……算了算了,還是老樣子去好了,又不是參加訂婚典禮。”我嘟囔着在鏡子前換了一件又一件,都不滿意,眼看半個小時都過去了,我連件衣服都沒找到,更別說化妝了。
看來,老天決定讓我以素裝去啊。難道是讓我誠實地面對自己?
踏出万俟宮殿的時候,天上的星星還真不是一般的多。莫離這小子算的還蠻準的。
我以爲我已經遲到了,在烏漆抹黑的薰衣草花田摸索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沒看到莫霄。一是懷疑我太沖動了,連問都沒問就相信了莫離的話。二是以爲被放鴿子了。三是覺得莫霄來過,等不及便又會去了。
閒來無事,本着“既然出來了就再等一會兒吧”的心思選了個大石頭撐着腦袋等着。就在我終於失去了所有耐心準備離身走人之時,一個轉身撞上了一個軟墊。
“哎喲——誰啊——”下一秒就反應過來了,這麼黑的天,除了跟我有約的莫霄,誰還神經質出來這個薰衣草花田被蟲子咬啊,於是這麼想着擡起了頭,看到了他的臉,“喂,等得我腳都長了啊。還有,早知道要我等那麼久的話,幹嘛不換個地方?這裡蚊子飛蟲之類的可不是一般多啊,我的血都被吸光了,你再晚點過來看見的就是乾屍了!”
溫和的月光下,我看見他揚起了一個令我立馬什麼怨言都消失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纔不會,如果你的血被吸光,我把我的輸給你。”
從沒聽過他說這麼甜的話,第一次聽,馬上就愣住了。該不會……是莫離那個臭小子教他的吧?還是說……眼前這個人本來就是莫離啊?這麼想着,做防守狀警備地看着他說:“喂!你到底是莫霄還是莫離那個臭小子!”
他好笑地看着我:“看來離讓你吃了不少教訓啊。不過他可比你大,你老叫他臭小子不合適吧?”
“我就知道!”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看到,但還是瞪着他說,“你是莫離沒錯!要不然幹嘛無緣無故替他說好話!”
“是嗎?”他越過我,坐在我先前坐過的石頭,然後平靜地說,“那你撥撥看莫霄的手機不就是了?”
以我的角度看過去的他,此時給我一個非常美好的場景。唯美的月光,帥氣迷人又有些朦朧的臉龐。
發愣之餘,我匆忙拿出了兜兜裡的手機,在電話簿裡搜索“莫霄”二字。
莫——霄——找到了!
“……”
我呆了,面前的他笑着從褲兜裡摸出了正在響着振鈴發亮的手機。我模糊地看見,來電牆紙是我的某張照片。等等——趴着的?難道是睡姿?
“喂,你還真的打啊。這麼不相信我?”
“莫霄!你那張是什麼照片!不要告訴我你偷拍我睡覺的樣子!”
我第一次看到他有些壞笑的樣子,然後挑釁地說:“就是啊。你想怎麼樣呢?”
“喂!”怎麼會變得這麼無理啊!“你有本事永遠不要睡覺!要不然就別給我逮着!”
他恢復了以往跳過我的話的方式,對我說:“坐我旁邊嗎?”
“我……好吧,”很不爭氣地就這麼過去了,“喂……你和莫離搞什麼?以前的那些日子,到底誰是誰啊?”
“自那次坍塌,我就被離帶去了新加坡治療。近些日子纔回來的。”
“那你沒事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啊不是……多擔心你啊!”一是沒注意,說漏了嘴。
他雖沒轉過來看我,但好像能知道我現在是什麼表情似的,笑了:“我毀容了啊……”
我靜了,輕輕地說:“笨蛋……我又不介意……”
“你還不是一樣,知道自己毀容後,第一個反應是什麼?”他認真地看着我。
然後我們異口同聲地說:“要在你的心裡保持最完美的形象。”
說完之後,都笑了。
“是啊。不就是這個心理麼。以前的事就不要再問了好不好?重要的是,我們終於可以重新開始了。”
我微微地斜了斜嘴角,點點頭。“恩,不重要。可是,你不覺得你該跟我說些什麼麼?”
“什麼?”
“就是……就是你昏迷過去前跟我說過的話啊!”戳戳手指,有點不好意思。
“我說過什麼?不記得了啊……”
“餵你……算了。”太無賴了。
“你答應我以真面目示人,我就會想起那句話了。”
“什麼意思啊?我難道不是以真面目示人嗎?我現在是妖怪啊?”
“還要我戳破?僞裝Belial的Angel,這塊假疤什麼時候撕下來?”
“啊?被你發現了?”
“出來前也不檢查檢查,脫落了耶……”
“啊……怎麼會這樣啦!我明明讓那個醫生幫我貼得像樣點的啊!”
“來,親一下就饒了你。”
“不要臉!——喂……莫離爲什麼沒有吵着要來呀?”
“誒?你轉移話題?——好吧,他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永遠都不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