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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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升上了大四,畢業展的忙碌沒減少八卦帶給人的吸引力,整個美設學院三年級放了一個沒有休息與空閒的暑假,因爲必須馬不停蹄地爲畢展做前置準備與籌畫,所以當一個娛樂性十足的八卦炸過來,簡直就像在死氣沉沉的窒悶空氣中颳起了十級強烈旋風。

美術系號外:系花成斕暑假前甩掉了劈腿男!

“我把這首‘酒後的心聲’,獻給這學期頭號苦情男……”Lin拿起麥克風,今天Shalem不營業,在老闆首肯下邀請了狐羣狗黨在店裡開Party,以慰勞一下玩得不怎麼痛快的大三暑假,條件是得在Party結束後把店裡整理乾淨。

音樂前奏開始,Lin搔了搔頭,無厘頭地問向臺下:“劈腿男叫啥名字?”沒名字怎麼把歌獻給人家。

底下衆人開始狂噓。

“好吧,應觀衆要求,該男姓劈,名腿男……對不起,我該唱歌了。”歌詞已經過去一半,坐在底下的王雪葳笑彎了腰。

“啊哇抹醉哇抹醉抹醉,請你思免同情哇……”根本不會講臺語的Lin只會唱副歌,接下來只好自己編歌,“劈腿者人恆劈之,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哦哦哦……”臺下聽衆手上爆米花毫不客氣地砸上舞臺。

前男友的八卦在王雪葳生命中,變成一段閒瞌牙打發時間的瑣碎話題,她心不在焉,彷彿衆人提起的是個陌生的路人甲。

她安靜地坐在角落當聽衆,一杯一杯地喝着含酒精的氣泡飲料,沒等到散場,她已經變成了小醉鬼。

“完蛋了,我死定了!”Lin哇哇叫着,“誰把酒拿給她喝的?我完蛋了,老闆會扒我的皮。”

“放心……”王雪葳嘻嘻笑着,“他敢扒你的皮,我就替你教訓他……我給你靠!”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仍是笑得神經兮兮。

Lin打了電話,讓黑恕原先來把王雪葳帶走,她喝醉事小,只是放着喝醉的她在包廂休息,老闆鐵定會龍顏大怒。

王雪葳不知道,其實黑恕原從不讓她到Shalem來,如果要來,Shalem一定停止營業,這個慣例不是在他們交往時纔有的,而且不單是Shalem,只要是黑恕原名下的PUB都是如此。

電話纔打沒多久,黑恕原就出現在Shalem,直接把已經伏在沙發上,睡得有些迷糊的小醉鬼抱走。

他抱她迴天母的豪宅,才進家門,他懷裡本來睡着的王雪葳動了動,睜開眼,扭動身體在他懷裡調整個習慣的位置。

“誰讓你喝酒的?”他把她放到牀上,擰眉問道。

王雪葳眨眨眼,才知道她已經不在Shalem。“我口渴。”

黑恕原起身去取來溫開水。

像越來越習慣這麼被服侍,喝完水,她不耐身上的溼黏,又道:“我想洗澡。”噘起嘴,像在撒嬌,又像是女王下命令。

“好。”黑恕原微笑,理所當然的陪她入浴。

在偌大的浴池裡抱着蜷縮在他懷裡的小女孩,大掌習慣性地在她肩頸上揉捏,直到她舒服的眯起眼,呻吟着嘆了口氣,小臉又往他肩窩上靠。

“會不會頭疼?”

“現在不會……”她懶洋洋地,雙手環住他的腰,然後想起先前她不斷在思考的……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其實,她想問的不是這個……

黑恕原失笑,“對女朋友好,需要爲什麼嗎?”他在她光滑的額上親了親,王雪葳脣角勾起笑,可是那抹笑來的快去的也快。

快一年了,很快的她就不再是他女朋友了,到時候他就不會再對她好。

可是她已經習慣了他對她的好,戒不掉了。

遊戲的內容是,她要讓他把她當成靈魂不可割捨的另一半。

可是要怎麼做?這近一年來,在他的嬌寵下,她逐漸發現另一個讓她恐懼的疑問──她有愛人的能力嗎?

她要怎麼讓他愛上她?在他的嬌寵下,她能爲他做什麼?王雪葳一片茫然。

前一段感情,她以爲迎合男友的喜好就是愛他,可是最後她的迎合卻不如成斕的我行我素;而現在,她只需要被寵愛,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卻不知該怎麼去捉住一個男人的心了。

一年之約越來越近,她的笑容也越來越少。

她該怎麼辦?

“別哭。”

王雪葳回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陷入情緒的泥沼裡,在他懷裡掉下了眼淚。

黑恕原擡手抹去她的淚水,她睜大眼,想看清他眼裡的情緒,可是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仍舊看不清楚。

“告訴我,爲什麼掉眼淚,嗯?”他的聲音仍然如以往那般溫柔誘哄。“不要哭,說給我聽。”

眼淚一決堤就止不住,可是面對態度依然不變的黑恕原,她忽然緊張的努力止住哽咽,雙手習慣性地想抓住什麼,但在水裡卻什麼也抓不住。

黑恕原抓起她的雙手,讓她扶在他肩上,小女孩哽咽得快要無法呼吸,他只有拍拍她的背,吻着她,持續地安撫她。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她的不快樂,他比誰都清楚。

原來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以絕對的專寵餵養着他的玫瑰,仍然無法永遠地讓她快樂嗎?

王雪葳總算令自己停止啜泣。

在想什麼?這句話她也想這麼問他。

她深吸口氣,用哭過的沙啞聲音問:“是不是在這一年裡,不管我做什麼,你永遠都不會生氣,不會掉頭離開,不會有別的反應?”是不是這真的只是一場遊戲?

黑恕原仍是深深地望着她,像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小女孩……”最後,他嘆息。“你知道我一直想教給你的,是什麼嗎?”

她迷惘地看着他,不懂他的話與她的問題有何關聯。

許久後,她纔想起他們約定時,他說過,她是他的老師,而他也是她的老師。

“是遊戲嗎?”說出這兩個字,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心揪痛。

如果給一個女人這樣的選擇──

給她一年完美無缺的愛情,而一年後,一切將如遊戲的結束,她剩下的只有回憶,也許還有自己破碎的心。

會有多少人願意嘗試?

恐怕當心碎嘗過一回,她也會告訴自己,如果時間從頭來過,她仍然會願意點頭答應跳進這場遊戲之中。

很公平啊!她與黑恕原的約定,不正是像與惡魔的交易嗎?夢醒了,交易結束,交換的條件是她的心。

黑恕原接住了那淚水,像終於明白了些什麼,不禁微笑。

“是要你對自己好一點,你懂嗎?”

所謂的“愛”啊,原就是該先懂得愛自己。

小女孩從來不對自己好。

王雪葳淚眼朦朧地看着他,搖搖頭,忍不住任性道:“不懂。”

不懂不懂!她什麼都不想懂,只想要遊戲永遠不要結束……

“你會懂的。”他又是哄她。

“我不要懂!”她任性的哭喊,索性又埋進他懷裡哭個痛快。

黑恕原真是又好笑又心疼,看來他把他的小女孩寵壞了。

“你不想懂沒關係,但是別哭了,好嗎?”

這夜,他不斷地哄她,直到回到房裡,直到她在他懷裡入睡。

期中考之前,各大院校的畢展進度必須有粗略的規模,以趕上每年春天的新一代設計展。

A大照以往慣例,在校內初審時配合校慶舉辦一次對外公開展出。

黑恕原理所當然要爲心愛的女朋友捧場,然而到了A大,他才知道王雪葳竟然沒有交出初審需要的作品,她甚至沒出現在校園,也沒有和評分的師長事先告知要請假或補交。

要知道初審是關乎整學期的畢展分數,其他科目考過就算,畢展卻是校內初審爲期中成績,複審爲期末成績,當天未交作品等於在死當邊緣。

她怎麼了?就算畫不出來,也要告訴他。

黑恕原冷着一張臉,低咒連連,開車到海邊的畫室找她。他在乎與掛念的並不是她的期中分數,若她因此被死當,頂多再念個一年罷了,她經濟並不寬裕,那也無所謂,他說過會在金錢與物質上無條件支持她,一年的學費比起他準備給她的,根本算不上什麼。

讓他臉色像暴風來襲般難看的原因是,王雪葳直到昨天晚上,在他說會參觀她的校內初審時,都沒告訴他她不準備出席畢展初審,也不準備交作品!

將車子停在海邊的小洋房前,黑恕原風風火火地衝進屋,然後見到呆坐在畫室中央的王雪葳。

她周圍的畫架上和桌上,擺放着她接受這個畫室以來所畫的作品,大大小小,從最袖珍比杯墊大不了多少的,到巨幅全開以上,一共十一幅,她幾乎每天都畫,跟黑恕原交往後,除了與他在一起的時間外,最多的就是待在這裡了,所以這樣的數量不令人意外,而每一幅都可以讓她在初審拿到高分,甚至是參加國際比賽也不成問題。

可是她只是呆坐着,像是忘了今天的初審。

“你沒告訴我你不打算參加初審。”黑恕原的聲音難掩因焦急而起的怒意。

她知不知道因爲她的毫無預訾,他在得知她沒到學校、沒交作品時,以爲她出了什麼意外?

黑恕原不敢相信自己也會有被恐懼滅頂的時候,那一瞬間,他心臟緊縮的疼痛讓他的臉色像灰般可怕。

王雪葳回頭,臉上因他的出現而寫着迷惘,還有着深深的恐懼與排斥,與當年在她個展上暈倒前出現的表情如出一轍。

黑恕原突然明白了她不參加初審的緣由。

“雪葳……”沒有喊她小女孩,因爲這一刻他對她的嬌寵派不上用場。“你知不知道爲什麼認識你的頭兩年,甚至在一起的這一年,我都沒問過你要不要辦個人畫展?甚至也沒再提起要捧紅你的事?”

她仍睜大眼瞪他,卻像根本沒聽懂他說什麼。

“你不是排斥炒作的手段,而是你根本不想成名吧?”

王雪葳眨眨眼,像是猛然回神,“什麼?”她一臉不解。

“你自己沒發覺嗎?你根本就害怕成名,爲什麼呢?雪葳。”黑恕原逼近她,她睜大眼看着男友,對他臉上質問的表情感到陌生,直到他來到她身前,捧起她的臉,終於又露出她所熟悉的,憐寵溫柔的表情。“現在,坦白告訴我,放在Shalem包廂外那幅畫的主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一年前,王雪葳失蹤了三天,就是待在這樣一個像破倉庫的地方。

王雪葳領着黑恕原來到這個位在天橋邊,老舊市區的街巷中,一處顯然許久沒人居住的破房子,附近還有幾戶在這裡住了十多年的人家,但都以失智癡呆的老年人居多。

黑恕原眼底又浮上一抹慍怒,他真想教訓這個把安危當兒戲的小女孩,竟然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待三天?天曉得她若不是運氣太好,一年前他可能只會在報紙社會版頭條找到她遇害的消息。

然後,他明白了,當時她根本已經不把生命當作回事了!這讓他眼底的怒意更盛,卻爲接下來將要揭曉的謎底隱忍暫不發作。

王雪葳帶他到房子最裡面的一間房間,裡頭灰塵密佈,老舊的燈昏暗暗地作爲唯一的照明,四周有的只是大大小小被報紙封包的板子和箱子,她掀開房間中央蓋着的一塊帆布。

帆布下,是一張被燒燬一角,其餘部分因爲保存不當與受潮而有些失真的油畫,與Shalem包廂外掛的那一幅幾乎相同的構圖與顏色……

“這纔是那幅畫的真跡。”她低聲道。

黑恕原只看了一眼,“它不值三千五百萬。”他純粹就事論事,王雪葳嘴角浮現苦澀的笑。

“王嘉渠是我父親。”也是那張畫的主人。“就像你說的,他一輩子窮困潦倒,沒有一張畫賣得出去,他畢生都在畫畫,拿所有的時間畫畫,畫到傾家蕩產,認爲自己只是懷才不遇。”

懷才不遇?黑恕原看過他的其他作品,因爲他最後的遺作賣了天價,因此畫家年鑑上記了他一筆,多少也有些人收藏他生前的作品。

黑恕原只能說,“懷才不遇”並不適合用在他身上。

“雖然沒有才華,但他把畫畫當成他的生命,不容褻瀆,這幅畫是父親的得意之作,也的確是他畢生最成功的作品,其實他畫這幅畫時已經因爲長期酗酒躺在病牀上了。”

這幅畫原本有機會在市美展展出,可惜在送審前兩個禮拜畫受損了,好不容易病情有起色的王嘉渠又一病不起,他甚至遷怒起身邊所有人,認爲他早該在畫壇上有一席之地,卻因爲娶了只有小學畢業、根本不懂畫的妻子,他認爲是妻子拖跨他的水準,是妻子命中帶煞,他將因她一輩子不得志。

盼了半輩子的成名機會毀於一旦,恐怕沒有多少人承受得住這種打擊,他開始相信鬼神宿命之說。

那年王雪葳才十三歲,雖然在學校美術比賽中表現出色,但從小看着父親,她以爲畫畫的都會像父親那樣,對家人和身邊的一切咆哮怒罵,像爲了他唯一認定的理想而走火入魔,所以縱然對畫畫有興趣,王雪葳也極力不表現出來,美術比賽時常藉故棄權,得了獎也直接撕毀獎狀。

她只在父親教授下學過油畫,畫燒燬後,全家愁雲慘霧,當時她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了那樣的想法,父親接近瘋狂,母親幫不上忙,只有她可以……

黑恕原聽到這裡,已經恍然大悟,甚至是有些不敢置信的。

身爲藝術仲介商人與藝廊主人,他當然知道那幅畫的歷史──在市美展被美國一位收藏家看中,高價購買,收藏家過世後他的收藏一一被拍賣,這幅畫就賣了一百萬美金。

“Shalem的那幅畫是你……”

王雪葳笑了起來,又是那樣飄忽不真實,像是下一刻就會被伺機埋伏的鬼魅給帶走。

“老天爺真不公平,對嗎?像你生來是那麼完美,是天之驕子,有些人努力大半輩子也不及你的一半成就。我父親畫了一輩子的畫,沒遇過伯樂,我臨時捉刀替他畫的一張,卻是他唯一在畫壇留名的機會。”

知道畫作如期送審,王嘉渠當然質疑,他找到仍在他的畫室裡,王雪葳來不及藏起來、也不知該藏哪裡的原畫,又不顧家人反對抱病到展覽館,他看到那張以他的名字在美展中大出風頭的作品……

黑恕原突然拉着王雪葳,將她帶離那個像有無數幽鬼潛伏的房子,強勢得近乎粗魯,不讓她繼續回憶。

畫壇曾經沸沸揚揚地討論了一陣子──終於在藝界成名的畫家,爲何在那張他唯一登上市美展的畫作高價賣出後,在他的畫室裡自殺?

黑恕原一路飆車回住處,他不由分說地拖苦像靈魂出竅似的王雪葳回到房裡,狠狠地吻住她,殘忍得像要把她肺裡的空氣完全榨光,直到她終於有了反應,她被吻得快透不過氣來。

“這世上沒有所謂公不公平,”黑恕原冷着聲道,“只有接受現實和不接受現實的人,接受現實的人因此得到公平,因爲他知道自己該成就的是什麼,不接受現實的人如果還不懂認命,不懂他擁有的的確有限,那就註定他一輩子怨天不由人!”他緊捏着她的肩膀,像要逼她喊痛,逼她自困在回憶裡的神智回到軀殼裡。

王雪葳喘着氣,眼眶泛紅,不是因爲他近乎殘暴的鉗制,而是不甘心。

“如果世上所有人必須屈服於上天所設限的,那活着究竟有什麼意義?”如果只有天縱的才華能被傳誦千古,那麼顯然該萬古流芳的不是人類的成就,而是上天的安排。

爲什麼成功的不是她父親的作品?她無數次懊悔當年愚蠢的自以爲是。

“凱旋而歸的軍人是因爲他活了下來。”黑恕原的神情變得柔和了,他的小女孩爲了與他爭辯,又活了過來,眸光熠熠,精神抖擻,他放下一顆因爲焦躁而變得暴怒的心。“而你父親逃跑了,你代替他打了勝仗,他卻無法面對自己臨陣脫逃的過失,只看到自己悲慘的命運,這怪得了誰呢?小女孩。”

“如果不是他的畫被燒燬……”

“他也未必能得到賞識。”畢竟得獎的作品不是出自他之手。“何況,你以爲最後到達終點的是死命也要抓住機會的人,還是輕易放棄機會,轉而遷怒命運的人?”她替父親死命地抓住了那個機會,而她父親卻只看到命運設限在他身上有限的才華與失意,看到他一輩子不得志的命運,與女兒“輕易”的成功。

“扣除等待顏料乾的時間,你能重畫的時間根本不多,對吧?”他聲音裡只有心疼。

王雪葳還想說什麼,提起一口氣,眼淚卻掉了下來,想反駁的聲音變得可憐兮兮,“那個時候,我以爲……我以爲父親會很高興……”她抽噎着,因爲這麼多年來沒人想過她那一個禮拜廢寢忘食、晝夜不分的努力,只不過是想讓父親高興,換來的卻是親眼看見父親冰冷的屍體懸在畫室的橫樑上。

母親一再強調那不是她的過錯,直到閉上眼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這句話都像催眠似的掛在嘴邊。

是在催眠誰呢?她或她?如果心裡從不認爲女兒有錯,何必強調?

“他是該覺得高興,覺得驕傲。”黑恕原手指拭去她頰上的淚,捧起她哭泣的小臉,在她額上、脣上輕吻着。

每一個父母都會覺得驕傲,除非他早就忘了自己是父親,只記得男人的尊嚴與自己的不幸。

黑恕原抱着哭得傷心的小人兒,讓她把他的懷抱當成今生今世唯一值得依靠的港灣,讓她流盡過去近十年來沒人瞭解與安撫的眼淚,不管前頭的路或外面的世界還有什麼在等着她,他會一一替她擋下來,只保留給她安心的靜謐與溫柔的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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