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宮城,擡頭看見天,看見了自由,可是感覺一片荒涼。
“雨望!”魏程在高高的城牆上向下看,看見他兄弟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不想說話,別勸我。”
“我送你回去。”
“天這麼熱,不用送。”他自己有些傷感,走路不在那麼風風火火。腳步不僅沉重,還略顯慢。好像他踩下的每一腳都踏在自己的心上,疼到窒息!
魏程目送着他一腳一腳的沉重。
“香兒今天去了宮中,現在都還不見回來。”季娘在門口左顧右盼的看不見自己女兒的影子。
樑雨望到了自家的圍牆處,停下腳步,整理一下儀容。儘量不讓自己那麼難看。
“母親!”樑雨望一眼看見自己母親在門口盼孩兒歸。
“你妹妹去了半天了,中午就應該回來的!”
樑夫人將他拉進房間。
“母親,今日皇后說了,她要往宮中移植桑樹,還要種稻谷,以後香兒可能就很少回家了。”
“啊?”
“但是母親放心,只要有時間,皇后會讓她回來的。況且,皇上說,給俸祿的,若是不從,就是抗旨不尊。”
“這……”
“母親,這也是好事。總不能讓她在家裡到處亂跑,還成天讓您擔驚受怕。”
“也是,就是宮裡太多是非,她小,說話又衝,萬一……”
“皇后娘娘把她圈在宮裡,她也見不得許多人。讓她收斂幾天,回來就規矩了。”
樑夫人沉默一下。長嘆一口氣。“女大不中留。自己還沒留住,就被別人放身邊了。”
“母親,這是她的福分。將來總不至於兩個靠山都沒有。如今皇后喜歡她,願意爲她撐腰鋪路,這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
“望兒,你覺的香兒是那種想要富貴生活的女人嗎?她會是想要權利的孩子嗎?她腦子裡,連自己的溫飽都不計較,她如何能擔當皇后的寵愛?”
“母親……”樑雨望突然覺的,自己不如母親。
他原本以爲自己已經寵愛她到極致。可是母親的恩寵,纔是天下最簡單,最深沉的愛。
“母親,孩兒錯了,若是香兒過些日子回來,孩兒一定會告訴她母親的心意。”
身爲母親,她太瞭解自己的女兒。樣貌傾城,人見傾心。真是雙八碧玉年華。若不是與子良從小青梅訓練,家裡的門坎快被媒婆踩踏了。
皇上願意當個媒人,如今,家裡突然安靜了,香兒又不得安生。
越王爺回到家中,看着兒子虛弱的樣子,他無從下手。
“子良,你好些沒有?”
“父親放心,孩兒撐的住。”
“你這孩子,到底幹什麼了?”越夫人已經不那麼傷心了。孩子都能坐起來了。因爲他知道,香兒還活蹦亂跳的,自己精神瞬間就好了很多。
“真的是不小心摔的。”
幾經辯解,總算是不在追問。
“少爺,老爺,樑公子來了。”榮德跑進來,身後跟着樑雨望。
“雨望,到底發生什麼事?”越夫人立刻就着急了。
原本她平靜下來的心,又被揪起來。
“雨望前來領罰。”說着普通一聲就給越王夫婦跪下了。
“雨望兄長,不要……”子良對着他搖搖頭。
“子良,無論是對是錯,作爲男人,你得承擔。”
越子良沉默一下,稍微思考一瞬間,他已經做了決定了。
對,作爲男人,得學會承擔。無論是錯事還是出於責任。
“好,我來說。”他起身慢慢跪倒父母面前。
“子良,你還傷着呢!”越夫人趕緊伸手去扶。
“母親,聽我說。”
“讓他解釋!”越王隱隱感覺其中有蹊蹺。
“父親,昨夜孩兒偷跑出去,帶着香兒去了青樓。”
他所有的解釋都這麼簡單。就這一句話,越王的眼睛裡立刻異常的嚴肅。
“你胡說什麼呢?怎麼會去那種地方?!”越夫人着急了,眼看着老爺要拿家法伺候了!
“不是,是香兒帶着子良去的。”樑雨望伸手攔住越王拿出的柺杖。這是祖輩傳下來的,至高無上。
“香兒一介女子,不懂青樓之事,子良一時好奇,慫恿香兒女扮男裝,去青樓看紅塵女子。”
“接着說!”越王將柺杖立在自己旁邊,這架勢,說打就打了。
“你這孩子,你怎麼想起去那種地方了?”越夫人伸手想奪過柺杖,可是越王手抓的特緊。
“不是,確實是香兒……”
“我和香兒爲了一時口舌之快,與青樓中人發生口角,還動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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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雨望想將事情原委解釋清楚,可是越子良卻將故事簡單粗略,又將責任推到自己身上!子良連插話的餘地都沒有給他。
“這傷是打鬥中所受嗎?”越厲聲嚴詞問。
“不是!雨望擅自做主,對香兒家法施行,杖責十棍。子良袒護縱容香兒,侄兒就連同子良一起打了。”
“打的好!”越王氣出丹田,這句話鏗鏘有力。
“父親,家法十杖,我與香兒只受五杖,剩下那五杖,孩兒心甘情願求罰,這事,就不要在扯上香兒了。”
“好,既然雨望已經罰過你們,這五杖還讓雨望打。”
“老爺,你會打死他的。他都這樣了,以後再打也不遲。”越夫人撲通跪下,摟着子良。子良面無表情。
“叔伯,雨望不敢。”
“雨望做的對,老夫年齡大了,使不出力氣,由你代替。”
越王將手裡的柺杖放在樑雨望眼前。
樑雨望擡頭看看越王,看看柺杖。祖傳的龍頭柺杖,太宗所賜。
“雨望,你輕點。”越夫人知道躲不過這一劫了。
“雨望兄長,儘管放心,香兒能受得了,子良也受得住。”他解開自己的衣衫,後背道道血印。
“樑少爺,你可輕點。”榮德哭喪着臉,看看少爺背後的傷,嚇得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樑雨望終於伸出手,接下了這柺杖。
“打!不得偷工減料,有多大力氣,使多大力氣。”
“是。”他心裡狠狠糾結了一下。他清楚子良的性格,即便今天打的半死不活,只要人活過來,他還是會縱容香兒的。可是若不打,香兒以後還會這麼隨心所欲的拉上子良。
各有家法,各有活法。子良爲了樑雨香好了傷疤忘了疼,香兒也會爲子良稍加收斂。也好,今天這一打,兩人都會安生一段時間。
他狠了狠心,閉上眼。砰的沉悶一聲響,子良嗯了一聲,身體前傾一下。感覺胃裡都是熱的,隨時都能噴出火來。
“錯必勸,勸必攔。勿縱容,勿包庇。”
樑雨望打一下,他背一句家規。
“祖上家訓,樂善好施,上善若水,清正廉潔,非禮勿視。”
“老爺,他快暈過去了。”
“打!暈也打。”
樑雨望停頓了一下,越王如此痛下決心,一定是心裡愛恨交集。
“老爺,別打了!”榮德趴上前去,靠着少爺,擡頭看着揮起來柺杖的樑雨望。
樑雨望看看越夫人,看看越王爺。
“榮德,你出去跪在院子裡,不到子時不得起身。讓你跟着少爺,你跟好了嗎?!”
“我跪到明天都可以,只是少爺快承受不住了。”榮德說着抹着眼淚。越夫人看着自己孩子已經血肉模糊了,淚水模糊了雙眼,身體已經癱瘓了。
“起來,出去!”越王又是一聲呵斥。
榮德不敢在抵抗,跪倒少爺的門口,靜等天黑。
“還有兩下。”越王的記性不錯。
“叔伯,不能在打了……”
“打,還有兩下!”
樑雨望的手上青筋暴起,他心裡也是罪孽深重。別人家的孩子,不是自己妹妹,這麼打也不應該呀。
仔細思量半天之後,他開口了。
“子良,你趴下吧!”
子良忍着疼痛讓自己趴下去,樑雨望將最後那兩下子打到他屁股上。
子良還是沒忍住,咳嗽一聲,咳出血來。
“叔伯,收了家法,侄兒和子良說幾句話。”
“好。”越王出去之後,關上房門。
“子良,兄長不是故意要你受罰的,可若是你不吃點苦頭,香兒以後更加肆無忌憚。她心裡有你,看你這般受苦,她會節制自己的。”
“子良明白,都是我的錯。”
“你沒有錯,我知道你擔心她。可是你想過沒有,她身邊若是沒有你,她敢惹事嗎?她不敢。她的性格我瞭解,仗着身邊有人替她出頭,她纔敢這麼放肆的。假如她一個人,她不敢生是非。爲兄打你,有一半是私心。你可以怪我,也可以恨我,可是香兒心裡,確實有你。”
“兄長嚴重了,子良心服口服。”
“最近你傷成這樣,我沒法跟香兒交代,你自己書信一封,穩住她的心。我怕她會鬧我,讓我幫她找你。到時候,怎麼解釋。”
“好!”他連起身都特別困難,勉強能坐起來。
他手臂有些使不出力氣。每寫幾個字,都要停頓好久。樑雨望有些揪心,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了,竟然下手這麼狠。在少林寺裡犯錯,最多就是罰打掃庭院,挑水劈柴。自己還沒受過這麼重的懲罰,竟然這樣懲罰兩個孩子!一定是自己良心壞了。
“香兒傷的重嗎?”
“你放心,就是兩下,從小習武不至於起不來。今天早上還進宮了。”
“她帶着傷還去……”
“我去採的桑。”樑雨望微微一笑,讓他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