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看看那坐落在角落的杏兒和貴妃的主事太監，心裡不免心疼他們這些無依無靠的樣子。
莫立心疼在門口佇立許久，不肯離去……
趙禎突然又病了。也許是前兩天的病根本沒好徹底，撐過了科舉之後，心裡空了，就又病了。
纔來董淑妃這裡一天，就病了，這又讓其它人背後一套說辭。
“皇上，公主來了。”
董淑妃將四歲的女兒帶到皇上面前，想討聖上開心。
“鄧兒最近長了了不少。”
“父皇快快好起來陪我去玩。”奶聲奶氣，大眼小嘴，繼承了趙禎的模樣，還有淑妃的伶俐。
“好，父皇要起牀了，吃藥趕快好。”
董淑妃扶他起牀，趙禎的臉色蒼白憔悴。
“鄧兒玩去吧，等父皇好些再陪你玩。”
“是，母妃。”
奶孃帶了乖巧的孩子走出去，在殿外玩耍。
“一轉眼，都四歲了。”趙禎感嘆歲月不饒人。
“皇后娘娘到！”
“皇后得知皇上病了，心裡着急。”董淑妃意味深長的看了趙禎一眼。
“皇后挺辛苦的，朕也不希望她擔心，就說昨天回來太晚，沒休息好。”
“臣妾明白。”
“皇上昨天怎麼了？”
“參見皇后。”
“無妨，只是沒有休息好。”趙禎說着還往後看一眼，問到：“你身邊的小神醫今天沒來？”
他說的小神醫是樑雨香，曹皇后當然知道，她微笑一下，本想說：病了還操別人的心。可是她後來卻開口說：
“也病了，怕傳染你。”
“哦？她那上天入地的精神，怎會生病？”
“相思病。”
趙禎懸着的心突然就掉下來。“那不算病。”
“皇上可是小看這病了，這病亦正亦邪，治得好，百依百順聽話，治不好，可是伊人憔悴，積鬱成疾。”
“哈哈……咳咳……”
“皇上，天涼了，你還是自己照顧好自己，其它事吩咐下去。”董淑妃終於能插嘴了。
“好，拿件衣服來，朕悶的慌，出去透透氣，皇后跟着就好，其它人都歇着吧。”
“是。”
兩人並肩走在宮中，隨便走走。原來常走的路一直熟視無睹，今天放慢了腳步，慢慢走過，發現許多新奇事物。
“這池塘裡的魚如今特別的機靈，聽見人來立刻就散開了。”趙禎停下腳步，仔細看着。
“皇上扔些吃食下去，立刻都躥成一團。”
“散開好，各自安好，省的人多還得搶食吃。”
趙禎的話莫名其妙，可是曹皇后聽懂了，他想放了張貴妃，不在追究。
“皇上雖然心慈，可是皇上不知道，您要是不給它們吃食，豈不是捱餓？能在人羣鬥爭中存活，比在角落被活活餓死要好得多。”
曹皇后雖然沒有殺心，可是張貴妃多次頂撞冒犯，還養了血滴子劫了天牢。若是不處理，如何治理後宮？這宮裡那麼多妃子，誰都不服氣。
趙禎沉默了一下，轉身慢慢走。腳步不緊不慢，而後聞到了秋海棠
的味道。
原來竟然走到了明玉軒……
“進去看看吧。”
皇后只此一眼，萬全和李被就跑上前將門推開。
這裡原來如此盛世華庭，如今破落不堪，滿地狼藉。只有那花還是奼紫嫣紅。
“皇上有何感想？”
“朕如此寵愛她，她爲何要計較位份？”
“李被，你是不是說什麼了？”
“奴才只是……說了實情。”
“不怪他，他說了實話，朕才知道原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皇上，臣妾原來想等您親自審問的。”
“既然是逃妃，那就找出來，終身守護黃陵，非召不見。”
趙祉算是下了命令了，曹皇后對這個說法很滿意。
“朕還有一事一直未說。香兒被害，朕在寶華殿撿了海棠花瓣，朕不信。一直說要調查，卻不敢查，怕痛心疾首。”
“皇上不想說就算了，香兒也沒事。”
“莫靈兒和皇后一定沒有私人交集，香兒的命，還是她救的。朕希望，她就是個青樓女子，唱歌跳舞下棋，如是簡單。朕給不了她名分，賞心悅目就好。”
“皇上不用難過，宮裡的事，臣妾來解決。皇上是負責天下的，還是多挖掘些人才，利國利民。”
“皇后說的對，朕欠她一個解釋。皇后若是同意，就放她自由吧。”
“自由？皇上是說……讓她走嗎？”
“她年少貌美，朕看她機靈，真心喜歡。可越是喜歡的，朕倒是不忍心讓她難過。既然心有所屬，就不橫刀奪愛了，看看她每天的調皮樣子，真怕她再惹禍。”
“皇上讓她去哪？回家嗎？她還小，需要經歷很多事。”
“不如，去盛平郡主那裡吧。她知書達禮，秀外慧中，興許日子久了，香兒就沒這麼天真了。再說，盛平也總是一人在家，盛平生了寶寶之後，無聊。有了香兒，多少能幫上點忙。”
“皇后說的好，進了郡主府，讓子月好好教教她。”
“那皇上現在也就不要煩心了，連續病了幾場了，該好好養養。等翰林院來了消息，皇上儘管去看看那滿腹經綸學子的文章。”
“對，是該安生些日子了。”說完，他轉過頭，看了萬全一眼。
“皇上有何吩咐。”
“傳下去，朕身體不適，休朝三天。”
“是。”
皇后這才安心一笑，講到：“還是先找子月商量一下，若是打擾了她的清淨，她可是要生氣的。”
“萬全，朕想安靜些，你傳孟炎來，朕與皇后一同去郡主府走一趟。”
“是，皇上。”萬全含糊着，轉身就走。
“走吧，不看了，剩下的事，皇后交代相關部門查辦，朕把心，從這裡抽回來，以後分給你們。”
“皇上分的過來嗎？”
兩人並肩走出這明玉軒，宮苑深深，人心更深。
有些像正常夫妻一樣一起在散步，若脫了他們的龍袍鳳冠，他們就是平常夫妻，就這樣，能相互偎依，一同到老……
門口站的是陳剛，魏程臨時看管翰林院
。
陳剛看見趙禎出來，磕頭請安。
“參見皇上，皇后！”
“陳剛？”趙禎有些好奇。
“魏將軍呢？”
“皇上派魏將軍去翰林院值守了，難道皇上不知道？”
“哎呀，朕忘了。這纔多大，天天見魏程，突然忘了他去翰林院院了。不錯，是朕派去的。免禮平身。”
“謝皇上。”
“朕出去走走，不要驚動別人。”
“年少俊才，是個好苗子。”走了辦理地，皇后才說話。
“皇后現在怎麼看誰都英俊？朕醜嗎？”
“皇上不醜，只是皇上比人家年長，年齡是無法掩蓋的，皇上確實比不了。人老了，每每看見這些孩子，就感覺賞心悅目。”
“皇后也不怕朕心裡難過。”
“皇上的心掰成許多塊了，宮裡那麼多女人分，就算難受，也就一小塊難受。”皇后說着還比了指甲蓋，分給自己這點心，能有多疼？
趙禎突然仰頭大笑，許久不知，皇后竟然也如此幽默。
“孟炎笑話你了。”皇后看了身後的孟炎一眼，還有其它三人，都是忍住了笑意，不敢大笑。
“孟炎，你說你是笑話朕，還是笑話皇后醋意大發？”
“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皇上和娘娘是天子國母，那是修了萬年的緣分，該高興。”
“你什麼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皇后，朕以前都沒發現，孟炎竟然會說這麼討人喜歡的話。”
“別說你，他自己也沒想到吧？”
“皇上娘娘笑話了，孟炎心裡也住着一個青年才俊，只是沒有展示的機會。”
趙禎突然嚴肅了，他走到孟炎身邊，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長。
“孟炎，是不是也到了婚配的年齡了？”
“保護皇上是微臣的天職，婚配是在多餘了時間之後的事，可以不提。”
“不能這樣，你可是不如香兒，什麼都不要，就要子良。”皇后批評他對女人對家庭不重視。
“她也不是要子良，她要的是一心一意愛她的男人，是愛情，恰巧，子良正好。”
趙禎一直都知道，所以他從沒想讓香兒留在宮裡。許久錢，他就知道，這女子，不要名分，不要地位，不要金錢，只要正好出現的子良。
終於有一天，她看見趙禎放下皇上的模樣，就像尋常百姓要出門做客一樣，帶着最純樸的民風，過着最平常的生活……她知道這對於她來說是很奢侈的，所以這種狀態，她意外的小心翼翼，格外的留戀。
此情此景，她竟然從不敢奢望，今天爲了一個他喜歡又不想她難過的姑娘，親自上臣子的門去講情。
孟炎看看旁邊三個同伴，似乎偷偷嘲笑他。
“都笑什麼？你們很想娶老婆嗎？”
“會想呀，是男人正常都會這麼想的。”
“你們以後要是成親，朕可是要去的。”
趙禎給了他們天大的面子，幾人突然嚴肅了，不再言語。
他們的使命，哪能容許他們輕易婚配？即便有了心上人，恨不能藏到棺材裡。爲皇上出生入死，哪能不得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