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給孩子餵飯時，聽見門口敲門的聲音。
“誰？來了。”榮德跑出去，隔着門縫，是錦衣衛的裝扮。
“王妃給你的除夕賞賜，你收下，我還要回去覆命。”
“我們不能要王妃的東西。”
“那你親自給王妃說去，我只是奉命來送的。”他將一個包裹放他手上，騎馬火速離去。
樑候家的年夜飯，冷冷清清三個人。少了她嘰嘰喳喳的熱鬧，就好像一直是冬天。
彩雲打開看看，真是想哭。給孩子一個長命鎖，給自己兩身衣衫。她將衣裳抖開，掉下來一些首飾和銀兩。
“少爺將我從路上撿回來，小姐待我如妹妹，她這麼善良，爲何老天爺都不能給她個孩子？”
彩雲哭着，將孩子抱在懷裡。
“沒事，好事多磨。只要信王善待她，誰都動不了她。”
榮德安慰着她，兩人相擁落淚。
“王妃，東西送到了。”
“沒事了。”她剛剛端起了茶杯，又放下，木流雲說，不要喝茶。
“送誰的東西？”趙祉看看她。
“彩雲和榮德。”她多少有些難過。
“你要是困了，我們就回房休息。”
趙祉扶她起來，交代衆人：“你們盡情放縱，今天明天，犯錯不罰。”
大家很少見到信王這麼溫柔仁慈，寬宏大量。嘴角笑着送他和王妃出去。
翠兒懷了兩個月的身孕在旁邊坐着，心玉還是靠在她身邊。當然，身邊也多了一個婆婆。
果兒趕緊跟着出來，她需要照顧王妃安寢。
走到庭院門口，趙祉突然一把將她抱起來。
“王爺……”
“我猜，你想試試我的腰……”說着自己就笑了。
果兒跑快了去開門，然後看着他們進去又將門關上，退回去。
初一，爆竹聲中辭舊歲，又是一年。她還沉睡在趙祉懷裡，藉着他的溫度，睡的正甜。
趙祉不敢動，只是輕輕縷着她頭髮，讓她再睡會兒。昨晚，睡的太晚，今天起不來。
木流雲頭一次給他們兄妹做了飯，雖然黑糊糊的，可秋葉吃的高興。
轉眼間，正月十五元宵節。這是新年的尾聲。突如其來下的大雪，街上冷冷清清。
“翠兒三個月了，到了正盛夏分娩，可是遭罪呢。”
果兒聽着王妃擔心的事，不免難過。她都不爲自己想想，什麼時候纔有孩子？
“王妃，您不想要個孩子？”
“強求不來的。”她放下手裡的刺繡，推開門，庭院中白雪茫茫。
“王爺來了。”她看着趙祉進了庭院的迴廊，朝她走過來。
“外面這麼冷，快進去。”趙祉總是很溫柔細心的對待她。
“屋裡坐久了，我就是看看。看一眼就回去。”
“不如……我給王妃堆個雪人吧？”
她突然眼眸泛着流光，這童趣，都忘了。只記得，和他打過雪仗。
“王爺會嗎？”
“我會的還多着呢。禎兒十幾歲做了皇上之後……”他竟然一不小心，叫了趙禎的乳名。
“禎兒？你
可是叫了皇上的名諱了。”她笑笑走過去，明明看見他手停頓了一下，然後低頭抓雪。
“恩，今天叫了他以前的名字了。小時候，騎馬涉獵，游泳爬樹還是會的。父皇說，時局動盪，最簡單的逃生謀生還是得會。冬天狩獵，堆雪人都是打發時間的。一般都是我堆好了，他去看。他十歲出頭就是皇上了，不敢輕易帶他玩耍。”
她很慚愧竟然不知道他會這麼多東西。如今看來，他的私底下，也如同平常百姓家孩子並無一斑。
“先暖一下手。”她把趙祉拉進來，手果然凍的冰涼。
“手涼是一時的，在抓幾把越，手能溶化它。”
“別貧了，你快四十了，不比當年。好漢不提當年勇。”
“你嫌棄我老了？”
“嗯，我怕你給不了我孩子了。”
“怎麼會……現在就去要孩子……”趙祉細品之後，才明白她的意思。摟着就往房間走。
“你等等！”她攔住他。
“你懷疑我的實力？”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一定的打擊。勢必要爲自己扳回來。
“跟你沒關係，都是我的錯，翠兒不是懷上了嗎？我只是想去看看大夫。”
他終於有一點心潮攢動的感覺，好像又一次被攪了興致。可是趙祉不知該怎樣說話，他甚至連安慰都忘了。
兩人就那樣互相對視了好長時間，彷彿眼睛都能交流。
正月十六傍晚，她獨自出門。雲寶看事不對，立刻去追。
秦忠也及時來稟告說道：“王妃騎馬出門了，雲寶跟着去了。”
“她應該不會有事。”趙祉以爲，她是因爲心情不好偷偷出去散心的。
哪知，雲寶一路追過去，發現，她竟然去的是木流雲的方向。
“王妃！”雲寶擋住她的去路，並且半跪着。
“你跟來我就當不知道，我只是去山上找個人，一會兒就回。”
“他這會兒估計下山施藥了……”
“你怎會知道他是誰？又如何得知他下山施藥？”
“屬下在坊間，見過他四年！”
“四年？”她確實被驚住了。
“從他科舉那年，放棄官位，到如今，屬下一直見他。他有時也會去遠處行醫，往往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你就在山下等我，我去等他。”
“屬下遵命。”
趙祉想了許久，不放心，於是讓秦忠帶路他也騎馬追過來。
她走上木流雲的半畝平川上，遠遠看着那房子，四下都是懸崖。這裡很安靜，她試着叫了幾聲。
“先生？先生！”
於是她慢慢走進木流雲出來的房間，她記得，他就是從中間這間出來的。
門竟然沒鎖，他肯定是想，這裡鮮少有人來。於是，好奇推開門。雖然知道這樣不禮貌，可她發誓，只看一眼就出來。剛剛推開門，一股濃濃的草藥味道撲面而來。地上還有些草藥在晾着，方形的瓷器裡，還有黑乎乎的草藥沒有凝固好，然後邊上，是做成的藥丸放在盤子裡，想來是準備裝到瓶瓶罐罐裡，好攜帶。
地上的小石磨是磨藥粉的，那些藥粉看起來很熟悉，但是又好像許久沒
有磨了，都幹積成塊了。
眼看就天黑了，這木流雲還不回來！雲寶心急如焚，這下木流雲該暴露了。他盼來盼去，總算看見他悠哉悠哉的回來了。
“你們怎麼纔回來，快上去！我們王妃上去了！”
“樑雨香？”木流雲頭一次念出她的名字。然後飛速的往山上跑。
“哎……”
“你守在這裡！”木流雲帶着三個忠心耿耿的下屬跑着回去，讓雲寶攔住別人。
雲寶心神不定，他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有大事發生。
“王妃呢？”秦忠突然帶着信王出現，他着受實驚嚇了。
“王妃……王妃上去了。”
“上去看看。”趙祉原本是擔心她一人不太安全，殊不知，天大的秘密，就在這裡。
“王爺，王妃她馬上就下來了。”
“你爲何不跟緊王妃，獨自守在這裡？”趙祉問他的罪，於是就解釋到：“王妃讓屬下守在這裡的。”
“都上來。”
趙祉吩咐之後，秦忠瞪他一眼。心裡還想着：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雲寶手心都已經出汗了，常紫常青也是隨後追來的。
“你們怎麼纔來？”
“我們不知道今天怎麼了，王妃先出門，然後王爺出門，我們只是追過來看看。哪知道追到這裡了。”
“八成得出事，我們得上去！”雲寶心慌了好久，然後三人牽了馬，在春雪中，踏着小路上山。
木流雲跑上山頂，無論他功夫多好，都有些氣喘吁吁的。
他看見她站在他房前，白色的連襟衣帽扣在頭上。在白雪映襯下，她那兩肩秀髮黑的耀眼。
“這傍晚時分，王妃……”
她面目冰冷，毫無表情。她手裡，抓了一個藥瓶子。始終不說話。
“你這人真奇怪……”秋葉剛開口，木流雲就瞪她。秋葉一句話沒說完，就退兩步。
“你們回房間去。”木流雲聲音很低。
“是。”三人走一步回頭看看，雖然極不情願，可又不敢抗命。
“王妃有何指教？”木流雲的心裡祈禱上蒼，她沒發現他的藥，沒進他的房。可已經失靈了，她木吶着表情慢慢走到他跟前。
“先生幫我聞聞，這藥是什麼成分？”眼睛裡些許仇視，她似乎發現了什麼！她伸出手，往自己的手心倒了一些藥粉。
他怕了，從沒這麼心慌過，呼吸開始急促，手也有些發抖。他看見她倒藥粉的時候，也是顫抖的。
“王爺，到了。”秦忠看見趙祉都已經出汗了。拉他上到臺階上，看見木流雲，他的身高和體寬，正好將樑雨香遮擋嚴實。
“王妃呢？”趙祉沒看見她。於是想要上前查看，聽見木流雲的對白。
“當歸，山地，麝香，白芍……”
“先生都不用聞了嗎？一看就知？那功效呢？”
“避子，流產。”木流雲瞞不住，這藥，沒法撒謊。
“香兒？”趙祉悄悄走過去，站在木流雲身後，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先生將這藥賣給了誰？”她不敢相信，她救過的人會害她，她寧願相信，是有人買他的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