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御街依舊是以往的繁華,那人羣還未散盡的街井,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形色匆匆的走過。
趙禎身後遠遠的跟了一些侍衛,他一個人心思沉重的徒步前行,身後的轎子,等着他坐。
“回宮。”
他只是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然後簡單的說句回宮,身後的人立刻跑着過來,壓了轎子攙扶他坐進去。
他來的這個地方,是莫靈兒曾經住的地方,聽說香兒跑去了錢塘,他只是想來看看。他也曾想過,假如,莫家這次包庇了信王妃,那麼,只能按律懲戒。
一切好像那麼近,又好像遠的不可觸摸。這幾年來,太多的事讓他頭疼,爲難。
現在皇城門口守門的將士是陳剛。他突然想下去和陳剛說說話。
他剛喊了停,下了轎子,陳剛就過來跪拜。
“將軍免禮。”趙禎一手背後,一手拿了摺扇點了他的衣袖。
“謝皇上。”
“將軍隨朕走進宮裡吧。”
“是。”陳剛頭一次和趙禎並肩而行,心裡緊張,拘束的很。
“魏將去錢塘走了幾年了?”
“回皇上,四年多,快五年了吧。”
“有他的消息嗎?”
“末將不敢說。”
“恕你無罪!”趙禎用摺扇點點他臂膀,勸慰他。讓他儘管說來。
“魏將軍和莫靈兒已經有了孩子了,三歲多。”陳剛得到趙禎的赦免,才慢慢悠悠的說出這麼一句話。
“恩。”趙禎悠悠的點頭,好像沒有那麼意外。
“皇上是不是知道了?”
“朕當年讓他尋找張氏,結果他就落地生根了。罷了,朕也就算成人之美了。”
陳剛不禁打一個冷顫,他既然知道還問,若是說了謊話,豈不是……
下了船,就是貴州,離雲南已經不遠。她在懷孕三個月的時候,開始嘔吐,吐到不能自己。
“王妃……”雲寶攙扶着她,她已經沒有一絲力氣走路。
木流雲跟在身後,看看她那樣,本想伸援助之手,只是夏木突然攔住他:“公子,趁現在,我們快跑!”
“不,我們之間有約定,我絕不食言。”
“什麼約定?”
“不用多問。”
他手臂的傷還是有些疼,秋葉解開他的衣服換藥的時候,發現他的鑰匙不見了。
“公子,你的鑰匙呢?”
“恩?”他遲疑了一下,將衣服穿好,然後起身推開窗,沒有回答。
“那鑰匙是族長的信物啊!”
“我知道,你出去吧。”
秋葉萬般不願,也奈何不了她的公子。她猜,鑰匙在那個王妃的手裡。
“你等等,我去找大夫。”雲寶扶她上樓住客棧時,她已經有些虛脫了。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雲寶看情況也不能讓她太受罪,於是直接將她抱起來送回房間。
“放我下來。”她半睜開眼,捏了雲寶一把。
“屬下不敢
越界,王妃的身體要緊。”雲寶踹開門,將她放到牀上,跑下樓去,讓店家做飯。
這裡是個略微蠻荒的地方,下了船也就這裡能休息。雲寶端了一碗麪上來,卻看見門開着,木流雲端了粥放在桌子上吹着。
“你出去!”
“我是大夫,如果我出去,你就等着看她難受吧。”
木流雲一動不動,就沉着冷靜的用勺子輕輕的攪拌。她連睜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只聽見他們倆鬥嘴。
“你狗屁大夫,你讓你屬下殺了她夫君,現在裝什麼好人!你這等於毀了她一輩子。”
木流雲的手輕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悠悠的解釋:“我以後,給她當奴才。”
“當奴才?你配嗎?你知道她現在多危險嗎?整個皇宮裡不是要保她就是要殺她,趙禎無子嗣,她若是懷的男孩,他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可是宮裡的妃子哪能容下一個王妃來當一國之母。若是信王在,任憑誰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她半分,如今多少人想害她,你做奴才頂個什麼用?你就拖着你自己殘缺的身體不拖累別人就成!”
雲寶一番言詞,確實是他不懂的。原來,大宋的江山,有可能就在這孩子身上。一旦是個男孩,結局不敢想。可若是她還沒生,就被毒害了,豈不冤枉?再則,若是女兒多好……
“我明白了。”他只淡淡一句,就將雲寶大義凜然的一番話堵的水泄不通。就好像,跟他沒多大關係!
“你……”雲寶氣的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瞪了眼睛瞅着他。
“將這粥給她喝點吧,你放心,她身上有我的把柄,我不敢毒死她。”
他走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孕婦常有的症狀,臉色蠟黃,嘔吐,無力,無食慾。
右手一直是保持不敢動的狀態,左手纔是他以後所有力量的所在。
“木流雲給你的粥,我先喝一口試試吧。”雲寶拉了凳子坐在她眼前,她那疲憊不堪的樣子,像是趙祉剛剛死去的那會。
“不用,他不敢。”
雲寶將她扶起來,墊了被子讓她靠着。於是,就將碗送到她嘴邊上。也許是餓了,也許是因爲真的有效,她是一口氣喝完的。
“幸虧有你,剩下我一個人,估計要客死他鄉了。”
“王妃嚴重了。”雲寶重新扶她躺下。
“以後,要習慣叫我的名字,昌平。”
“是。”雲寶拿了芭蕉扇輕輕的給她揮着,往南走的天,確實熱。這馬上就盛夏了,她懷孕的身體怕是吃不消。
木流雲半跪着栽到地上,右手疼的打顫。左手拿劍都有些力不從心。
“公子,別試了。會讓傷口裂口的。”冬寒和夏木跑上去,只想將他扶起來。
“沒事,我再試試。”他剛剛提劍站起來,秋葉衝過來:“公子,你殺了我吧!”
“不值得,趙祉的命,你賠不起。”他看都沒看秋葉一眼,提了劍回房。諸多的原因,木流雲沒說。雲寶今天所說的,才讓他明白,他們所有人都賠不起趙祉是什麼意思。
她的一日三餐,
開始由木流雲負責,她現在這個樣子,走不了。
他開始拼命的練劍,直到傷口麻木到不痛,他只是不願趁了雲寶的意:連個奴才都當不好。爲了證明他不是殘廢,他咬着牙希望自己還能恢復到以前。
一住,就是半月之久。直到她突然有天能坐起來,感覺精神不錯,一干人才備了馬車上路。
看着青山綠水的景色,突然感覺有些開心。壓抑了許久的心情,在路過一片瀑布時彷彿看見了仙境。
“雲寶,停一下。”
她從馬車裡出來,跑到瀑布下的湖泊裡,伸手捧了清涼的水,舒服的不行。
“雲寶,你過來洗洗臉吧,水特別乾淨!”
雲寶從馬車上下來,跑着過去。
“我們也休息一下吧。”木流雲坐在樹下,夏木給他遞了水。
“你餓嗎?”雲寶低頭拿水壺灌水的時候,拿了乾糧。那乾的裂開的燒餅,確實不合胃口。
“不餓。”她果然拒絕了。
“你除了肚子大了點,渾身上下都瘦了一圈。”雲寶還是勸她吃點。
“前面到哪了?”
“我不知道,木流雲有地圖。”雲寶低聲回答。
她回頭看他一眼,他就安靜的坐在那裡喝水。身邊的那三個人,寸步不離。
“走吧,我坐車上等。”
於是雲寶扶着她踩了石頭坐進馬車。
“如果我們幾個人騎馬,一天至少能跑四五百里,現在每天連一百五十里都有難度,這何時能到家?”秋葉改不了她嘴上的毛病。
“快了,還有一千多里路。如果按照這速度,八九天。只要不碰上大雨天氣,我們還是渾身充滿力量的。”夏木攤開地圖看一眼,給大家解釋到。
“原來一個月我們就到了,如今都兩個多月了,因爲她身子不舒服,走走停停……”
“閉嘴!”夏木低眼一看,木流雲的眼睛已經閉上了,估計是實在不願意聽了,趁他還沒發火,趕緊攔住秋葉。
“這個世界上,最受人尊敬的,就是母親。飽經辛苦,懷胎十月。這其中,她們還要做許多的繁重家務,有些臨盆之前都還在勞作。你們兄妹四人,一同擠在你們母親的腹中,她更苦。所以,任何一個母親,都應該受到最大的寬容和尊重。”
秋葉低頭不語,他們三人想起父親常說,母親爲了讓她們都活下來,自己難產致死。如今,他們已經長大成人,卻都不知道做母親的那番辛苦。木流雲不急不燥,只是看着她日日難熬的樣子,想象着他們自己的母親,當年也是那樣的。
她在車裡聽的一清二楚,雖然一句話沒說,但是心裡對他的道理,還是贊成的。她從車裡輕輕伸手點了雲寶的肩膀,雲寶立刻授意,輕輕的揮了一下馬鞭。就此,又一次上路。
掀起簾子,在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裡走過,涼風徐徐,水聲潺潺,不妨當做人生的一次遊歷,哥哥也還不曾到過這麼遠的地方。可是……以後呢?生了孩子之後她該如何?這世上,可還有她的棲身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