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似乎明白了這並不是安慰她,貌似有些道理。
“而我這種人,一定是沒有輪迴路的。即便投胎轉世,左不過畜牲一命而已,下輩子估計受苦受累,不得善終。”
他爲自己的失職一直耿耿於懷,他甚至詛咒自己,不得好死。
她擡頭看他一眼,好認真的在說着。沒有抱怨,沒有恐懼,彷彿哀求上天就那樣懲罰他,纔會略微感覺心安。
“聽說大宋皇帝立收了濮王的孩子爲義子了……”
她只是在街上順便聽見而已。濮王趙允讓是趙禎的堂兄弟,這關係不遠也不近。她說給木流雲聽,只是爲了掩飾自己的喪子之痛。
“他是無奈之舉,但凡……家裡有親兄弟,一定不會找堂兄弟,趙家總不能……”木流雲卡了一下,他本想說趙家不能沒有後,怕說到她痛處,於是停頓一下,沒在說下去。
“我孩子看我孤苦一人,也沒父親,也照顧不了他,於是自己走了回程路。但願他不要託生在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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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的手腕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
她從沒注意過,只是抱着那冰冷的孩子哭了兩天後,安葬在茶田裡。
“你家裡六千人無緣無故死了,你不傷心嗎?”靜下心來的兩個人在安靜又正常的生活裡,慢慢開始平等對話。
“規矩是人定的,有人先反了我的規矩,那就不要怪我不敬老!”他突然扔了手裡的草藥,紅了眼眶。
“叔叔……”旁邊的楠兒突然淚水滿臉,他懦懦的叫了一聲,瞬間掩面而泣。
“你們都隨我來。”木流雲長舒一口氣,那渾身氣的顫抖又搶忍着的仇恨,在身體的血液裡沸騰着。
一共一百多號人,若大的祠堂裡稀稀拉拉的站着。她不是他們族的人,只能駐足於祠堂外面。
“我今天當着先輩的面,將我族長之位傳於木流楠。”他將自己的鑰匙交給他,接受族人的朝拜。
“以後你就是族長,你就是規矩。”木流雲擦乾他的眼淚,帶着一絲痛心,也帶着一絲微笑,輕輕抱了他一下。
“叔叔……”
“你是我大哥的孩子,原本他是族長,你理所應當接替他。你父親早逝,叔叔等你長大,將這一主之位還給你。以後,你帶領我們活下去。”
木流雲鬆開這孩子,剛纔那一抱,樑雨香覺的無比的淒涼。她忘了自己也曾經是那樣淒涼無助。
“我流雲家族裡,六千無辜性命慘死,以後,我將在那茶田裡,種上六千棵聖樹。”
她不懂聖樹是什麼,可是木流雲說,聖樹是爲六千人贖命的。
“聖樹之下,有助輪迴。”
“輪迴?”她看着木流雲栽下一棵樹苗,聽着他說關於聖樹的事。
“我們的聖樹,枝葉可治痛疾,十二年開花,十二年結果,果子是一種藥材,碾碎之後添加一些藥材便可治百病。許多的毒蟲都怕它。”
“也就是說,你們寨子裡的人都不可能會中毒?”
“對,於是我們將抓來的毒蟲裹在藥丸裡,進去體內,藥材會化掉,蟲子也就有了發揮的餘地。而解藥,
也是它。”
原來是這樣!她終於明白常青常紫被控制的原因了。
“聖樹既然如此神奇,你不妨送我幾棵。”
她在自己的木屋外,種了四棵,每一棵樹上,刻上了姓名。
那日,木流雲走過時,偷偷看了一眼,趙祉,雲寶,梁山,越子良,趙煜。他看着最後一個名字許久,始終想不起來這個名字是誰。猛然間,好像恍惚猜到了:她的孩子。
看見任何人都沒讓他如此動情,猜出了最後一個名字後,猛然間,顫抖了手指在他名字上來回的觸摸。
“你知道他是誰?”身後的樑雨香腳步依然輕盈。
“趙祉的孩子。”對於她突然出現,他倒是一點不驚訝。
“我身邊所有人的死,你都參與了。我究竟是多大的瘟神,竟然還活的好好的。”
“我纔是最大的瘟神,我救人不成,害死了那麼多人。我族裡六千性命,到最後好像就我活的好了。”說完恥笑了一下自己。時間最冷酷最殘忍的事,就是自己回到家,橫屍遍野。任何的詞語都概括不了想死又不能死的心情。
“那就試試,是你先剋死我,還是我先剋死你。”
“我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明天開始,我住雲寶的房間,我給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飯,一世爲奴。”他半蹲着的身子站起來,她卻小小的心疼了他一下。
“好,明天開始,你改名趙雲,既然是我趙家的下人,那就不能用你木流家的姓。我從此改名,天鑰。”
“爲何?”
“你拒絕姓趙是嗎?”她神態厲色的質問。
“屬下是問,天鑰……莫不是天蠶和明鑰的合體?”
“對,以後我會慢慢成爲他們的樣子。若是以後明揚三分,這世上也有人尊稱我一聲:仙姑。”
木流雲頭一次搬下來,她躺在自己牀上,支起腦袋,看着窗外幾葉扁舟上有穿着紅色喜服的人過來送禮。
“那是何人?”她坐起來,看着河面上的迎親船隊。
“族裡的女眷本就不多,我們不與外界通婚,想必,是來求親的。”
木流雲走下去,仔細看着那羣人,似乎看見了熟悉的面孔。他手不自覺的握緊拳頭,因爲……那是官兵假扮的。
她聽見他握手時咯吱的聲音,於是看見他脖子上青筋暴起,想來,是仇人!
“來殺你們的?”
“估計得到消息我們死傷的差不多了,都是些官兵,船原本承載六個人的重量不會沉到船龍那裡,顯然,他們都重,而且船上會有兵器。”
“那就是說,來行刺的?或許,你叔叔也在裡面。”
“太遠了,我看不清。”
“雲寶!”她本想叫雲寶去倒酒點火,燃了河面的,可是叫了雲寶之後,自己就醒了。
木流雲看了她一眼,自己也有些難過。“主上想說什麼,屬下去做。”
“你不願殺你叔叔,我殺。你回去通風報信吧。”
“主上一個人,屬下不放心。”
“我這裡有炸藥,雲寶給我留的。引他們到集中的地方,炸了他們。”
“集中的地方?”
木流雲有些猶豫。他突然冒出一個玉石俱焚的計劃,於是拉了她往山上跑。
“所有人都跟我來!”
寨子裡僅存的百餘人,還有幾個守在寨口上。木流雲將他們都撤離,跑過吊橋。
“去哪?”
“只管來。”
木流雲召集所有人在祠堂,讓楠兒打開了密室。
“這裡面是通向後山的,後山基本沒有路,但是你們自己要躲好。”
“叔叔,你去哪?”
“楠兒,你現在是族長,大家的性命要緊。如果聽見什麼聲音,千萬別喊。”
“公子,你不走我也不走。”夏木和冬寒春水陪着點頭。
“你們是族長的護使,這時候分不清孰輕孰重嗎?”
木流雲先是推了春水,然後推了冬寒,夏木。他將密室的門關起來,裡面的人都叫着他的名字。
“我們倆命硬,我若是死了,你就把我燒了,可能還要長路漫漫走回汴梁。”
“若是我死了呢?”
“屬下不希望主上死,而且,屬下之見,主上以後還能成爲大名鼎鼎的天鑰姑姑。”
“好,滿足你。”兩人在這時候,一個比一個平靜。
“三叔,好久不見。”木流雲拉過她藏到自己身後。
“族人都被你害死光了!”
“誰害死的,誰清楚。”
“快把東西給我交出來,我放你一條生路。你日後有個子嗣,還可繼續延續我族的香火。”
“我有個條件,東西你只能拿走一半!”
他三叔轉了一下眼珠子,想着先答應,然後打開密洞的門,可就不由他了。於是他點了頭,算是答應了。
身後那些衛兵也都虎視眈眈的看着木流雲。就好像:你說了不算。
密洞裡四通八達,似乎有什麼標記,可是除了木流雲,其他人都不懂。
他拉着樑雨香一步步向前走,好像是山的正中間。打開這一道門時,一羣人的眼珠子都瞪開了。
“全是錢!”
大家炸了鍋的開始往身上裝錢,這裡的財富,養一個軍隊都綽綽有餘。
“就是這裡!你爺爺個老東西,只讓你父親知道,還是他給我講的,我以爲他死了,你爺爺就會把這些東西給我,結果,他給了你。”
“這就是說,我父親和二叔,都是你害死的?”
“現在說有什麼用?把他們倆先捆起來!”
瞬間刀劍相向。兩個人手裡只有一把火,於是撒腿往外跑。每跑一間,就將石門放下來。
“你沒有退路嗎?”
“有。”
“那我們跑什麼?”
“山洞裡有炸藥包。我爺爺說,如果逼不得已,就炸燬了山。”
“炸藥埋在哪兒?”
“山頂!”
“我們被困住了!”士兵急了,開始到處摸索着機關。
“這呢!”木流三叔輕輕摁了牆面上的方格,石門升起來。
“回去告訴你們將軍,說給我官做的,不能食言。”
只是爲了一時的榮華富貴,出賣了家族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