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粵不戰不和的局面,到一九三六年夏因胡漢民之死而起了根本性的變化。
當一九三五年夏,南京政府命令北平軍分會首腦何應欽與日本梅津司令訂立《何梅協定》,西南執行部曾經質問南京:如此喪權辱國,對華北局面究應如何應付?南京方面即藉此散佈謠言,說胡漢民將鼓動兩廣當局乘危動兵。胡氏爲了表示無他,特於是年六月九日赴歐養病。
一九三六年一月十九日,胡漢民從歐洲返抵香港,蔣介石派司法院長居正到港迎候,意欲誘致胡漢民到南京去當國民黨中央常務委員會主席。在此之前,白崇禧派王公度去廣州見李宗仁,對爭取胡漢民提出三策:一、政治上尊重;二、經濟上支持;三、迎胡漢民到廣州定居。結果在拉攏胡漢民的爭奪戰中,粵方取得勝利。一月二十五日,胡漢民由香港到了廣州,從此他不再離粵。
五月十二日下午,胡漢民在其妻弟陳融(西南政務委員會秘書長)家中與人下圍棋,因構思過度,突然昏倒,送到醫院急救,知是腦溢血,延至七時四十分逝世。
蔣介石獲知胡漢民噩耗,高興得不得了,立電陳濟棠:“請陳維周(1888—1954,陳濟棠胞兄。1931年任第一集團軍總部少將總務處長,兩廣鹽運使。1934年任第一集團軍警衛師長,警衛師擴編爲軍,任中將軍長。1936年陳濟棠被免職後,任第六路軍總部參議,不久辭職,寓居香港經商。)兄來京一談。”陳維周是陳伯南的胞兄,任廣東鹽運使,手操財經大權。蔣介石要他去南京,不過是傳遞口訊。蔣氏對陳維周說:“請回去告訴伯南,中央維持廣東現狀,但要假道進攻廣西。”
陳維周善相命,他回來對陳濟棠說:“我看蔣介石印堂灰暗,今年將有大難。同時在扶乩中得‘機不可失’一語。乘機起兵倒蔣,此其時矣。”陳伯南乃召集文武親信開會,其智囊李揚敬說:“蔣介石要假粵滅桂,此實春秋假虞滅虢的故技耳。粵桂脣齒相依,桂亡粵必隨之。與其坐以待斃,曷如伐之。”因此,倒蔣大計遂定。
當胡漢民逝世時,李宗仁不在廣州,他是在五月八日回到南寧的,得胡漢民死訊,即推白崇禧、黃旭初、潘宜文、劉斐四人赴粵弔喪,並商善後。五月十三日,白崇禧等飛抵梧州,因聞廣州天雨,能見度甚低,遂在梧州逗留。當晚白崇禧在廣西大學對全校師生講話,指責蔣介石先安內後攘外的政策,只有引起內部分歧,“如果中央決心抗日,必能促進全國的統一。團結禦侮,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精神,我們應當推動中央去抗日,胡漢民死後的西南尤應如此”。
白崇禧於十四日到廣州,向胡漢民靈前致吊後,分訪陳濟棠、蕭佛成、餘漢謀、張達、林雲陔、繆培南等交換應付時局的意見。陳濟棠私下對白崇禧說,蔣介石派王寵惠(1881—1958,著名法學家。王寵惠是我國有據可查的第一個在本土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在美國耶魯大學獲法學博士學位。是國民政府學者型官僚的代表。精通日語、德語、英語,曾任國民政府外交部長、代總理、國務總理等職。王寵惠又是聯合國憲章的創立者之一。)等來粵弔喪,提出了要廣東交還黨政軍財權等五項條件,他認爲不能接受。目前,必須先發制人,起兵反蔣,並請白崇禧擔任粵桂聯軍前敵總指揮,率桂軍儘速進入湖南。對此,白崇禧提出了兩點意見:一、目前全國人民厭惡內戰,兩廣師出無名。二、粵桂進入湖南的交通非常不便,而對方則可以運用鐵路運輸。他們比我們更快佔領戰略要地衡陽。
後來白崇禧發現陳濟棠決心很大,乃囑黃旭初於五月十八日飛回南寧,向李宗仁彙報一切,並請李剋日飛粵共商大計。五月二十日,李宗仁飛抵廣州,立刻偕白崇禧去東山梅花村訪陳濟棠,李宗仁見陳態度慷慨激昂,也爲之吃驚。在集體商量時,李、白都主張慎重,鄒魯也反對用兵。但陳濟棠卻異常堅決,認爲這一次非大動干戈不可。談到結尾,李、白想到粵桂不能各行其是,遂決定同陳伯南一致行動。
但用什麼題目做文章呢?這是一個關鍵性的問題。白崇禧說:“爲了爭取國人的同情,而又來得光明正大,沒有比‘抗日’更好的了。”遂決定以抗日來解決寧粵僵局,遣使四出要求各方同情,粵桂部隊立即積極動員。白崇禧以大計已經決定,於五月三十日從廣州回到南寧準備一切,李宗仁則留粵協助陳濟棠爭取留粵國民黨元老的支持。
六月一日,廣州西南執行部、西南政務委員會舉行聯席會議,決議令粵桂軍隊北上抗日。當日陳濟棠、李宗仁從廣州發出通電,痛陳“‘九一八’之創痕未復,‘一?二八’之腥血猶存,遼、吉、黑、熱四省之同胞,陷於敵人鐵蹄之下,已逾五載,今日平、津又繼之矣”。表示“黃河以北,寸土不予讓人”,誓率所部“爲國家雪頻年屈辱之恥,爲民族爭一線之機”。六月二日,西南執行部又以“冬”電致南京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請準粵桂軍隊“北上抗日,收復失地”。
白崇禧於六月一日上午九時舉行的黨政軍擴大紀念週中,正式宣佈兩广部隊北上抗日,同時令廣西第七軍向桂北集中。當時白崇禧認爲:目前應以爭取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鍵參加兩廣行動爲當務之急。時適何鍵派他的女婿李覺師長到南寧,準備入雲南買馬。白崇禧接談以後,白強請李覺陪同李品仙於六月六日從南寧乘專機飛長沙,力促何鍵一同下水。何鍵說:“中央軍乘武長路軍車南下,朝發夕出,必須等到廣西部隊到達長沙,湖南纔能有所表示。”何鍵諸多顧忌,是有理由的。六月九日,蔣介石派陳誠到長沙,同日中央軍兩個師運抵衡陽,在此情況下,何鍵就不敢動了。
六月十日,白崇禧命令已經到達祁陽大營市的第四集團軍部隊停止前進,以免同中央軍發生衝突。白氏連日召開會議,以爲進入湖南的通路已被切斷,軍事上再不能有所作爲,必須改弦更張,在政治上加強團結抗日的號召。十一日,白崇禧派韋雲淞去廣州見李宗仁,建議在廣州成立抗日政府,一、四集團軍改稱抗日聯軍,藉此來擴大聲勢,爭取各方支持。
李宗仁將白崇禧的建議轉告陳濟棠後,陳氏因連日來都見廣州學生反日遊行,駐粵日本領事爲此曾向廣東省政府提出抗議,並對陳氏作了恐嚇。與此同時,粵幣兌港幣的匯率又低折,宋哲元、韓復榘發出聯名通電,呼籲和平,綜合這幾項情況,陳濟棠遂一口拒絕在粵組府的打算,僅允成立軍事委員會及將兩廣軍隊改爲“抗日救”。六月二十五日,陳濟棠在廣州就“抗日救”第一集團軍總司令。六月二十九日,李宗仁、白崇禧分別在廣州、南寧就“抗日救”第四集團軍總司令、副總司令。這樣盛夏的六月,兩廣局勢就在密雲不雨中度過了。
到了七月,廣東在南京方面的收買手段影響下,局勢漸呈不穩了。七月四日,四十架粵機飛離廣東投蔣,隨後又有九架飛抵南京。他們發出通電,表示“反對兩廣異動,服從中央、報效祖國”。
七月六日,兩廣中央委員李任仁、黃麟書、鄧青陽、崔廣秀、李綺庵五人乘輪北上,出席七月十日在南京召開的國民黨五屆二中全會。帶去向全會提出的:一、停止內戰;二、早定抗日決策;三、由中央領導全國抗日;四、廢除中日一切協定;五、開放人民民主權利等五項救亡方案。李任仁是白崇禧早年在會仙小學讀書時的老師,行前,白崇禧對他說:“重毅先生此次去南京,無異身入‘虎穴’,可能遭不測之禍,不知有什麼要求?”意示要給李一筆錢,但李什麼也沒有提。
在二中全會召開的前一日,即七月九日,蔣介石的分化政策取得決定性的成果,廣東駐大庾的第一軍軍長餘漢謀在其至戚寧方大員上官雲相的陪同下從南昌飛到南京見蔣介石。蔣氏高興得不得了,決定不理睬粵方五中委提出的五項方案,而斷然地於七月十三日在二中全會中提出《處理粵局方案》,其主要內容大致是:一、撤銷西南執行部與西南政務委員會兩機關;二、由軍事委員會下令免陳濟棠本兼各職;三、任餘漢謀爲廣東省綏靖主任,授權該主任收拾粵局;四、任李宗仁、白崇禧爲廣西省綏靖正副主任。蔣介石的方案精神是徹底改造廣東而保留廣西現狀。餘漢謀即日返大庾防次就職,帥兵南下廣州,廣東第二軍首當其衝,兵無鬥志,陳濟棠的統治局面遂出現土崩瓦解之勢。
白崇禧見粵局嚴重,派黃旭初、劉斐於七月十日飛廣州見李宗仁,提出拯救粵局的多項方案。當晚陳濟棠在梅花村三十二號私邸召開會議,李宗仁、黃旭初、劉斐均出席,參加的還有陳伯南身邊的文武要員。劉斐在會上報告了白崇禧提出的對時局發展的估計及應採的方略。會議連續舉行兩日,陳濟棠對掌握部隊已經失去信心,只同意成立一個第一、第四集團聯軍總司令部以及粵軍改取內線作戰的方針。與此同時,廣西銀行行長黃薊同粵財長區芳浦商定:粵桂兩省鈔票互相收受使用。十三日,黃旭初、劉斐飛返南寧覆命。
七月十四日,白崇禧聽取黃旭初、劉斐的報告後,又派李品仙飛粵向陳濟棠建議:“將可靠部隊集結掌握,將現款及彈藥運存西江。”又問陳伯南:“是否需要桂軍東下支援?”此時陳繞室彷徨,心中無主。只對李鶴齡說:“餘幄奇軍已越過韶關,第二軍放棄英德,退集軍田。”看來陳氏完全不能掌握軍隊了。
七月十六日,白崇禧又急電陳濟棠:“粵局危急,間不容髮,應以官、以財、以地盤背城借一,否則一切瞬將爲他人所有,何所愛惜耶?”因局勢發展得太快,白崇禧前後所提的建議,陳濟棠完全不能實行。七月十八日,粵空軍全部投向南京。“機不可失”之言果驗,“機”乃指飛機。機羣一走,“南天王”的江山也就不可挽救了。
時局發展至此,陳濟棠知事不可爲,遂於十八日囑李揚敬負責軍事,林翼中負責政務,並各向餘漢謀交代,然後於當天即乘英艦“蛾”號去香港。臨行前,陳氏還留函給李宗仁,說送他港幣二十萬元,作爲出洋費用。李氏則將此筆款項交給王遜志帶返廣西作軍費開支。兩廣同南京對峙五年的局面,到此發展到另一轉折點。
廣東局勢瓦解,時局重心立刻轉移到廣西去。李宗仁、白崇禧以態勢孤立,打算對蔣緩和。七月二十日,分電吳忠信、張定璠、黃紹竑,表示廣西抗日主張不變,唯望在中央統籌之下,共策進行。盼將此意轉達,並祈電覆。七月二十四日,李、白又再電南京國民政府,謂定八月一日各就廣西省綏靖正副主任職,請派大員蒞邕監誓。
可能是這樣:蔣介石鑑於解決廣東太容易了,擬本打鐵趁熱的方針,乘機徹底處理廣西問題,遂於七月二十五日變更七月十三日的決定,改派李宗仁爲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任白崇禧爲浙江省政府主席,改以黃紹竑爲廣西綏靖主任。這一調動的意圖太明顯了,就是要李宗仁、白崇禧離廣西,藉此摧垮“桂系”老巢,以達到其一勞永逸的目的。
廣西人是不能這樣被欺侮的,你給他們壓力越重,他們的抵抗力便越大。李、白一度召集主要幹部會議之後,決定不接受南京於七月二十五日的命令,而將有所行動。當二中全會於七月十日在南京召開時,白崇禧派黃旭初經梧赴粵,特囑黃先去大坡山料神村訪李濟深,告以下面的意見:“我們以後的做法有兩個方案:第一,如果廣東不被分化,主張在粵成立抗日政府,屆時請任公出來主持;第二,如果廣東已無可救藥,則廣西須獨力支撐,奮鬥到底,此時也請任公出面領導。”請其先做思想準備。
七月十五日,李濟深偕胡鄂公(1884—1951,武昌起義後,任鄂軍水陸總指揮等職。1927年11月曾任北京臨時市委宣傳部長。抗日戰爭後,在上海任《時事新報》發行人兼總經理。解放後去臺灣。)到南寧晤白崇禧,胡氏系香港救國會代表,與方面有聯繫。白崇禧特介紹李任潮與總司令部參議宣俠父會晤(宣氏對外化名宣古漁)共商對外聯繫問題,並討論將來的根本做法。十八日,粵局完全崩潰,白崇禧對李任公說:“此時不能不暫對蔣介石表示緩和。”李濟深遂於七月二十日回梧州。
七月二十五日,南京突然改變命令,要李、白離開廣西,李、白態度又強硬起來,七月二十六日,李、白又請李濟深來邕。李再偕胡鄂公來到,商今後行動的政略和戰略,數日後,李任潮又偕胡鄂公返梧,胡鄂公從那裡去香港,有所活動。七月三十日,港報發表李宗仁、白崇禧組軍政府,以李濟深爲主席的報道。此事不能不引起南京當局的注視。
八月八日,李濟深偕張文來到南寧,同李宗仁、白崇禧連續舉行兩天的會議,討論成立政治組織事宜。八月十一日,蔣介石飛廣州,以陳誠爲廣州行營主任,積極部署攻桂軍事。八月十六日,黃紹竑應邀到廣州,蔣介石叫他做討桂軍總司令。十五日及十六日,廣西空軍司令林偉成(1902—1947,曾在美國學習飛行技術。1931年任廣西民航局長。1936年任國民革命軍空軍第二路軍副指揮官。1945年晉升空軍少將。1947年因車禍去世。)率大隊長寧明階、鄭梓湘以及第三大隊逃粵。白崇禧以蔣軍重兵在粵,變更了原來以對湘黔爲主的軍事部署。
八月十七日,白崇禧派潘宜之到香港接蔡廷鍇、劉蘆隱經安南、龍州到了南寧。是日,上海張定璠電白崇禧雲:“蔣介石召我赴粵,託病不應。萬勿再中其詭計。”八月二十二日,南寧各界召開歡迎李濟深、蔡廷鍇、劉蘆隱及各地抗日救國代表大會。會後蔡廷鍇即赴鬱林,重組十九路軍,翁照垣師謝鼎新團於八月二十四日夜進入合浦和北海活動。
可是局勢發展到了八月二十日,蔣介石對於是否對桂用兵,顯然舉棋不定了。所以如此,是由於下列三個因素:
一、蔣介石的情報機構多方面向蔣氏反映:東北軍主帥張學良和第十七路軍總指揮楊虎城同方面建立了聯繫,西北情勢不穩,蔣介石要儘快從華南鬆出手來,以便去處理西北局勢。
二、宋子文來電,說司徒雷登找他,告以李宗仁、白崇禧是愛國名將,桂局應和平解決,以便保留李、白來參加抗日戰爭。(見司徒雷登:《在華五十年》。)
三、蔣介石在二十日召集程潛、陳誠、餘漢謀、熊式輝、黃紹竑舉行會議,討論和戰問題。這次會議是應程潛之請而開的。原來蔣介石要黃紹竑當討伐廣西的總司令,這事直把黃氏嚇得屁滾尿流。他去找參謀總長程潛說:“廣西多年來用白崇禧的三自(自衛、自治、自給)三寓(寓兵於農、寓將於學、寓募於徵)政策,實行全民皆兵制度,對桂征伐三個月,未必把問題解決得了。而環顧全國危機四伏,綏東形勢吃緊,西北也呈不穩,斷不容許我們陷身廣西泥沼之中。吾人權衡利害,以和爲貴。”程潛深韙其言,要蔣介石召開一次會議,聽取他的意見。會議最後決定,派人去桂試探和談的可能性。
八月二十一日,蔣介石派前李濟深的參謀長鄧世增飛邕見李、白談和,唐星(1892—1964,中將。1924年任黃埔軍校戰術總教官、學生總隊總隊長。參加北伐。1943年任第28集團軍副總司令,並與取得聯繫。1949年協助程潛和陳明仁舉行長沙起義,後任武漢市副市長、天津市副市長等職。)(程潛代表)、舒宗鎏隨行。鄧世增說:“蔣介石當前內外交困,謀和確有誠意。”李、白提出,講和應以南京取消李濟深、陳銘樞的通緝令爲先決條件。(一九三四年,南京政府因閩變下令通緝李濟深、陳銘樞。)
八月二十三日,李宗仁、白崇禧派劉斐同鄧世增等飛廣州,帶去廣西的五項條件交給蔣介石。這五項條件是:
一、解放救國言論及救國運動;
二、撤南下之兵北上抗日;
三、從速決定抗日救國計劃及實施時期;
四、李宗仁爲廣西綏靖主任,黃紹竑仍回浙江任省政府主席;
五、第一條實施,第二條開始,李宗仁即宣佈就職。
劉斐當日返抵南寧,說蔣介石原則上接受五項條件,但有關細節仍待研究。
八月二十四日,南京國民政府發佈明令,撤銷李濟深、陳銘樞的通緝令,證明蔣確有謀和誠意。但和戰仍未決。是日,在李濟深主持下,召集了一個會議,參加的有李宗仁、白崇禧、黃旭初、李任仁、彭澤湘、詹天籟、朱佛定、王公度、劉士衡、張文、胡鄂公、何思敬、劉斐、楊東蓴(1900—1979,我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教授、學者。1923年加入中國,進行過早期工人運動和抗日救亡活動。解放後擔任民進中央副主席。)、劉蘆隱、胡訥生、邱昌渭、蔣培英、夏威、夏次叔。會議集中討論了臨時政治組織的名稱,當經決定:將“中華民國國民救國委員會”或“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兩案電張學良徵詢意見後再做決定;另指定李任仁、邱昌渭等十三人起草《抗日救國公約》。
八月二十四日晚,程潛、唐星、黃紹竑都來電告李、白謂和平有望,但須面商所開五條款的實施辦法。李宗仁、白崇禧即電覆:“如解放救國運動及言論,並撤兵北上抗日,其他絕無問題,歡迎來商。”二十七日,程潛電李、白:“廣西進兵南路,有礙和平進展。”因當日翁照垣部進廉江、靈山有戰爭,此一行動無異逼蔣介石早日表態。三十日,居正、朱培德、程潛來電,表示要來南寧。李、白立即去電歡迎。
九月一日,居正、程潛、朱培德由廣州飛南寧,因天氣太壞,中途折回,到了二日才安然到達。他們帶來蔣介石的親筆函,深望和議有成,程頌雲對白崇禧說:“果能相見以誠,和衷共濟,即使要我磕八個響頭,我也願意。”
黃紹竑也託程潛帶信給白崇禧,函中有云:“兄等此次堅持立場,又使中樞先伸出和平之手,可謂出盡風頭,須知得好休時便罷休,應請適可而止。”據說,蔣氏左右有人說:要和平就必須李、白派人到廣州去,否則就是中央遷就地方。但蔣介石卒排強硬派的阻撓,派和使入桂。
九月三日,李宗仁、白崇禧約李任仁、潘宜之、劉斐、王公度在廣西省政府新建大廈開了竟日的會議,對當前局勢作了充分的討論。王公度說:“雲廣英從陝北來,說中央反對內戰,要團結對外。”劉斐說:“楊東蓴代表救國會派來,也不主張廣西對蔣用兵。”潘宜之說:“蔡廷鍇在廣西花了幾十萬港元,一旦妥協,怎麼對得起他?”白崇禧插嘴說:“目前應從大局着想。”李宗仁在總結時表示:獨力難以持久,各方支援難靠,應以和爲上策。九月四日晨再作討論,白崇禧說,爲了和平,他決定出洋,當擬訂和平條件如下:
一、解放抗日救國運動及言論、集會、結社自由;
二、撤退中央軍北上抗戰,恢復各方交通;
三、確定抗日計劃及時期,務求在最短期間實現;
四、李宗仁爲廣西綏靖主任,並保留第四集團軍;
五、白崇禧用軍事委員會名義出洋考察;
六、廣西黨政完全依舊;
七、軍隊保留三個軍,每軍兩師,每師四團,其餘編造,其編造費由中央負擔,經常費由中央補助;
八、前第一條實現,第二條撤兵開始,李宗仁即通電就職;
九、以上各條,除第三條秘密外,其餘須公開宣示國人。
居正、程潛、朱培德於九月四日下午一時返粵覆命,李、白派劉斐隨行,劉斐以魚戍(六日)電李、白稱:“蔣五日在程頌雲寓所與居、程、朱、陳(誠)、黃(紹竑)會議決定:撤兵、新命、談話均於六日同時發表。”
九月六日,國民政府明令:改派李宗仁爲廣西綏靖主任;白崇禧任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李、白電南京,定九月十六日就新職。九月十三日,蔣介石派程潛來南寧監誓。自一九二九年以來,蔣桂之間的對峙局面從此始告消失。
由於蔣介石在九月六日發表談話時表示希望與白崇禧在粵一晤。張定璠聞訊,急電白崇禧曰:“時無齊桓,內無管子,難乎其爲管仲,東行宜細酌。”張定璠給白崇禧的警告,後者亦不能無動於衷。李宗仁知其意,遂毅然於十七日偕程潛飛粵晤蔣介石,表示捐棄宿嫌,團結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