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8日 星期五
親愛的凱蒂:
今天早晨我問自己,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有時候很像一頭母牛,總是要把那些過了時的新聞嚼了又嚼,直到沒有滋味地大聲打着哈欠,默默希望安妮偶爾也能挖掘點兒新東西出來給你提神。
怎麼說呢,我知道你有時候會覺得很乏味。但你也設法替我想想,每當那些老母牛又不得不被拉出水溝的時候,我自己有多厭煩。要是在飯桌上談的不是政治或美食,那媽媽或凡·達恩太太一定會抖摟出她們年輕時的經歷,從兩位前家庭主婦口裡蹦出來的形形色色的送奶工、售貨員和屠夫早就在我們的腦海裡長鬍子了,他們不是被誇上天就是被貶低到撕成碎片。這些都是我們以前就聽了好多遍已經耳熟能詳的故事,或者就是杜塞爾醫生來重複唸叨他妻子豐富的收藏、漂亮的賽馬、漏水的賽艇,還有什麼四歲就會游泳的兒子們。一番喧嚷過後,結果總是這樣的:要是我們八個人中還會有誰張嘴,其他的七個人就能幫他把要說的話講完!我們全都能從一開始就知道每個笑話的**,最後只有講笑話的人自己笑自己的風趣了。
被德軍俘虜的猶太人
不過,最讓人受不了的還是當庫菲爾斯、亨克或梅普在場的時候,這些大人們仍然像平時那樣沒完沒了地將他們那些瑣碎的故事加上些花哨的外表和裝飾反覆來說。有時我只有在桌子底下掐自己的胳膊才能忍住不去糾正他們的錯誤。像安妮這樣的小鬼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也不可能比大人懂得多呀,但他們犯了多少荒唐的錯誤啊,他們那些不着邊際的想象又跑得多遠啊。
我們最喜歡聽庫菲爾斯先生和亨克先生談論躲起來的人們和一切反法西斯的地下活動。他們很懂我們的心思,知道只要是跟其他躲起來的人有關的一切都會讓我們特別感興趣,每當這時,我們總會引起共鳴,在內心深處與那些被抓走的人們同苦難,與那些被解救的人們共歡樂。現在,我們已經非常習慣躲起來或者地下這類說法了,就像從前的日子裡習慣爸爸擱在爐火前烘烤的臥室拖鞋一樣。
反法西斯組織有各種各樣的類型,比如“自由尼德蘭人”,他們會幫助地下的人僞造身份證,給他們錢幫助他們尋找藏身的地方或者給藏匿中的年輕人找活幹,這些人所做的工作多麼高尚和無私啊!他們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險來幫助和拯救別人。幫助我們的這些人就是特別好的例子。他們帶着我們歷經磨難一路走來,我們希望他們能把我們安全帶到陸地。儘管他們爲我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和幫助,但我們從來沒有聽他們說過一個累字,從來沒有誰抱怨我們給他們增添的種種麻煩。
街頭被德軍搜查的猶太人
慘死街頭的猶太人
他們每天都會到密室來,跟男人們談生意和政治,跟女人們談食物和戰爭時期的困難,跟小孩子們談報紙和書籍。無論何時,他們臉上總掛着最燦爛的笑容,每逢有人生日或各種節假日,他們總會爲我們帶來鮮花和禮物。這讓我們永遠無法忘記,或許別人會在戰爭中或反對德國人的鬥爭中展現出英雄氣概,但我們的這些幫助者卻以他們的歡樂和情義展現着他們的英雄氣概。
類似的故事到處傳播,但它們大都有理有據。比如說,庫菲爾斯先生這個星期告訴我們,在戈爾德蘭有兩支足球隊踢了場比賽,一方是清一色的“地下”成員,而另一方則全由德國警察組成。希爾·韋瑟姆正在發放新的配給本,爲了方便更多藏起來的人們來領取配給,官方給那些人發出指示,讓他們在特定的時間過去領。儘管如此,還要非常小心,任何不慎的舉動都有可能傳到德國人的耳朵裡。
你的安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