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時九沉吟了片刻,眉梢微挑,清澈的眸子一片星子流轉,“不錯,就是太清冷了些!”
子希的性子太清冷了,對很多事情都是沒所謂的態度,這麼多年,她就沒看見子希身邊有個比較親近的人,所以當聽說有一個稱得上朋友的風清持,她纔會那麼好奇。
不知是想起什麼,月時九眉梢忽然攏了一些,似有些好奇,“師兄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師兄也不是熱絡的性子,甚至是淡漠疏離,平日在無回谷和子希也不見得關係多好,怎麼會突然問這件事?!
白未檀沉默不語,如雲似煙的琉璃眸子微沉了幾分,就像有一點一點的研墨在裡面緩緩散開,越來越濃,越來越深。
“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微攏的眉梢緩緩皺起,問。今夜的子希特別奇怪,今夜的師兄也很是奇怪。
“如果有呢?”
白未檀看着面前青衣恣然的女子,她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正不急不緩動作優雅地端起一杯涼茶,清淺淡漠的琉璃眼眸再次沉了幾分。
其實,不可否認,給小九下九寸灰,其中有他自己的私心。
月時九眼中的神色似是意料之外又似是意料之中,深深淺淺的眸子並沒有多大變化,依舊清澈如水,不涼,只是淡,那是她貫來的眸色。
她唯一熟悉的兩個人,師兄和子希,同時也篤定他們不會傷害她,不知道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就是堅信和篤定。
所以,她不希望他們之間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笑了笑,脣角揚起一個狹暱的動作,看上去有幾分漫不經心,語氣卻是極爲認真地開口,“師兄定然是爲了我好,我相信師兄。”
白未檀眸子頓了片刻,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人,沒有說話。
沉默了許久之後,月時九才凝了凝眸子,“師兄,你和子希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有。”他和尹子希之間,從來都不存在誤會。
“可是我覺得你們倆今天晚上說的話都很奇怪。”月時九淡淡地開口。
白未檀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苗疆聖女現身焱鳳,尹子希如何還能坐得住。
“你就別想這麼多了,等我忙完這陣子,你就儘快回去吧!”無回谷的日子平淡如水,與世無爭,是小九最喜歡的生活。
“其實無回谷外面也挺好玩。”似乎是想起了自己今日所見,月時九湊近了一些,小臉上帶着微酡,眸子亮晶晶的,就像水中倒映了滿天星子,有些興奮,“師兄師兄,我今天去了十里錦,發現那裡很多書都是我畫的,而且我還看見了以前自己不曾知道的新姿勢。”
自認爲解鎖新姿勢的月時九,小臉紅撲撲的,很是激動。
白未檀:“……”
半晌之後,才沉眸看着對方,淡聲開口,“如果下次你再去那種地方,我就讓人打斷你的雙腿!”
聲音雖然很淡,但是月時九就是在裡面聽到了一股子冷然和威脅意味,瞬間脖子微微一縮,眸子哀怨地看着白未檀,半晌沒有說話。
她武功不好,打不過師兄,輕功也不好,連逃都逃不過!
軟趴趴地將下巴直接枕在梨木桌上,哎,早知道當初學武功的時候自己就用心一點了,否則也不至於是現在這種半桶水的樣子。
白未檀沒有再說話,眸子清淡地看了月時九一眼,踏着夜月之色,緩緩離開。
話說另一處,葉府。
葉無依依舊是一身淡紫色的衣衫,眸子輕輕淺淺沒有任何溫度地看着房間裡面的人,“讓我回來有何事?”就連語氣,都有幾分倨傲。
聞言,葉無依的哥哥葉天碩微微皺眉,有些不悅,“現在當了丞相夫人,是不是連孃家便都不要了?”
葉無依笑了笑,直接在椅子之上坐下,貫來溫柔的眸子有幾分凌厲冷冽之色,“如果可以不要,我還真的不想要這個葉家。”
“你……”
“好了,天碩,疏影既然已經回來了你這個當哥哥的就讓着她幾分。”一直沉默的夜絕微捋花白的鬍子,緩緩開口。
聽見疏影這個名字,葉無依眸子微微眯起,冷聲開口,“我說過,我是葉無依,不是葉疏影。”她討厭葉疏影,從小就討厭。
不過是比她早出生了一炷香的時間,憑什麼佔盡世間所有的好事,葉家將她當成大小姐好生嬌着寵着,葉天碩最寵愛的妹妹是她,就連未檀喜歡的人都是她。
憑什麼?
葉天碩皺眉,半是嘲諷半是冷然地開口,“你以爲自己的丞相夫人這個位置是怎麼來的?如果不是因爲頂替了疏影,如果不是她臨終前對白未檀的囑咐請求,你以爲憑你葉無依能成站在白未檀身邊?你奪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身份,丈夫,甚至是女兒。”
葉無依臉色稍稍白了幾分。無法否認,雖然她討厭葉疏影,可是,她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奪了她的。
隨即眸中冷光一閃,狠聲開口,“葉疏影已經死了,是她自己沒那個命擁有這一切,有了你們的關愛不夠,還嫁給了未檀,是她太貪心了,老天看不下去才收了她!”
聽到葉無依這樣說,葉天碩臉上的神色更加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地看着葉無依,“疏影到底爲什麼會難產,這件事情,你比任何人都清……”
“夠了,天碩,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葉絕沉聲打斷葉天碩未說完的話。
葉無依臉色瞬間一片煞白,身體微微顫了幾下,抿了抿脣,沒有說話。她雖然討厭葉疏影,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讓她死,她想讓對方吃些苦頭而已,只是她沒想過不過就是一碗湯藥沒要端給葉疏影,竟然會讓她難產。
不能怪她的,她也不知道。
都怪葉疏影太貪心了,她明明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白未檀,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他,可是,她還是要嫁給白未檀。
心中一片思緒百轉,面上除了最開始臉色微白也沒有其他的變化,到底是在丞相夫人這個位置上待了這麼多年,很快便鎮定下來,將眼中的震驚愕然之色掩去,眸色冷靜而又鎮定地看着他們,“說吧,你們讓我來這裡到底爲了何事?”
葉家需要白家這門姻親,不然當年也不會任由她去頂替葉疏影的身份,更何況,這麼多年知道這件事情卻一直沒有挑開,這個時候提起必然是以此爲要挾。
葉絕看了一眼葉無依,眼中極快地閃過一些什麼,雖然這個女兒沒有大女兒那麼聰明,不過終究也不算太笨,便緩緩開口問,“聽說前些時候白未檀從外面抱回了一個小男嬰?”
葉無依抿了抿脣,臉色依舊冷漠。
“你還是直接說明自己的意圖吧!”聽說?整個焱鳳傳的沸沸揚揚的事情,葉家能忍到現在才問本來就讓她意外,還用聽說做藉口。
“那個嬰兒和白未檀是什麼關係?”葉絕便是直截了當地開口問。
“沒有任何關係。”葉無依極快地回答,沒有任何猶豫。
葉天碩看了一眼葉無依,嘲諷地說道,“白未檀是什麼性子?沒有任何關係他會平白無故帶回去一個孩子,還對外宣稱姓白,從此便是白府小公子?”
白未檀這個人的性子,說的好聽是清冷淡漠,說地難聽點便是冷心冷血,對自己不相關的事情連一個眼色都吝嗇給予。
“反而我已經說了,信不信由你。”葉無依聲音冷漠地開口。傳言四起,說那個孩子是未檀在外的私生子,可是,她根本就不相信。
也根本不可能。
未檀只是希望以後有一個人來照顧琦溪,而又不碰她自己,所以寧願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孤兒!
想到這裡,葉無依的臉上浮現了幾抹悲哀之色。這麼多年,未檀從來不曾愛過她。
“那個孩子可是放在你名下養着?”葉絕聲音冷靜,卻犀利,連問題,都問的一針見血。
葉無依沒有說話。
“你與白未檀在一起快九年了吧,也沒有替他生下一兒半女,現在忽然多了一位小公子,而琦溪腦子又不太靈光,你覺得以後白家的家業會是由誰來繼承?”葉絕淡聲詢問。
葉無依臉色再次蒼白了幾分,沒有說話。
“那個孩子和我們葉家沒有任何關係,以後也定然不會護着葉家。”葉絕再次開口。
端起依舊冒着熱氣的茶杯輕啜了一口,蒼老而又精明的眸子靜靜地看着椅子上一身淡紫色衣衫的葉無依,心中說不出是感慨還是其他。
因爲葉家的祖訓,當年葉家雙生他本來是打算只留下一個的,如果不是母親的阻攔,葉無依早就不在這個世間了,可是現在,葉家竟然將所有的一切押在了她的身上。葉絕忽然覺得有幾分可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葉無依聲音微沉。
“我們希望白家以後的繼承人有葉家的血脈。”而且,這次羽王爺的事情,葉家也有事情要求助白未檀。
葉無依沉默了了片刻,才緩緩開口,“琦溪身體裡面也留着葉家的血。”至於她和未檀之間,估計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可是你也明白,琦溪只是一個傻子,她……”
“葉天碩,琦溪不是傻子,她只是長不大而已。”頓了一下眸子才幽幽轉冷,“我下次若是再聽見你說琦溪是傻子,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不論琦溪如何,都是她照拂着長大的,還輪不到旁人來說她。
葉天碩霍然站了起來,對葉無依怒目而視,“葉無依,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葉無依與之對視,聲音冷漠,臉上微覆了一層冰霜。
兩人對視,僵持,一陣劍拔弩張。
就在葉天碩想直接動手的時候,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人着了一身墨色衣衫,渾身氣息沉寂,幾乎與暗夜融爲一體。
看見來人,房間裡面的人都有幾分驚訝。
葉無依冷漠倨傲的眸子難得地緩和下來,脣角揚起一個極小的弧度,淡淡地看着來人,“二哥。”輕喚了一聲。
這是葉府,唯一還讓她留戀的人。
葉天麟一直緊繃的臉色也放柔了幾分,對着葉無依笑了笑,“無依。”
看着緩步進來的墨衣男子,容顏清癯蒼白,披在身上的墨色披風上面結了一層冰霜,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葉絕眉頭皺緊了幾分,“你怎麼過來了?”
聲音微沉,彰顯出他的不悅。
現在已經是初冬,焱鳳的冬天貫來嚴寒,天麟身體不好,又在外面吹了不知道多久的冷風,回去怕是又要折騰一段時間。
“是啊,二弟,天氣這麼冷,你身子不好,怎麼來了這裡,還是快點回去吧!”一旁的葉天碩開口。
葉天麟的眸光掃過葉天碩,然後落在了葉絕的身上,“好久未見無依,我來看看她。”隨即眸中神色淡了幾分,“不知道父親和大哥找無依所謂何事?我能不能也聽一聽?”
葉絕和葉天碩眸子都是一沉,靜靜地看着葉天麟,沒有說話。
終於還是葉天碩緩緩開口,“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許久不見無依,父親有些想念她,便讓她前來一聚。”二弟和葉無依感情很好,很多事情,二弟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哦!”尾音稍稍拖長了幾分,帶了些許似笑非笑的意味,“我還以爲是父親和兄長因爲羽王爺一事有求於白未檀,便想以無依搭橋做個媒介!”
葉絕眸子再次沉了幾分。這次羽王爺謀反一事,葉家雖然參與不多,但是終究是稍有涉及,而從來,最讓帝王無法忍受的就是謀反這種事情,一旦參與,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本來,他確實是存了這個心思,不過這個時候這樣被天麟說出來他反而無法開口了。
葉天碩則是不滿地看了一眼葉天麟,似乎是在怪他不該這麼說話。
葉無依眸子輕輕眯起,“你們竟然參與了羽王爺謀反一事?”
有些震驚,眸子微涼。
隨即聲音稍稍拔高了幾分,眸子狠狠地盯着葉絕,冷聲質問,“所以當初你讓我從未檀那裡偷出來的信件也根本不是爲了末染,而是在爲謀反做準備?”葉無依忽然有些心中發涼。
聞言,葉天麟神色冷了幾分,“你們居然讓無依在白未檀那裡竊取信件?”
葉天碩冷哼一聲,“她身爲葉家人,爲葉家做一些事情難道不是應該的麼?”
神色之間,皆是不以爲意,似乎這是一件很理所應當的事情。
“你們幾時將她當過葉家人了?”葉天麟怒聲開口,“咳咳……”因爲怒極控制不住大聲咳嗽,眸子卻是依舊盯着葉天碩和葉絕二人。
“二哥。”葉無依伸手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背。
“咳咳……咳咳……”葉天麟掩着脣,不住地咳嗽。
看着葉天麟似乎要將肺刻出來的樣子,葉天碩皺了皺眉,“大夫不是說了麼,讓你不要動怒。”
葉絕則是橫了葉天碩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葉天碩瞬間噤聲。對於這個體弱多病的弟弟,他還是很關心的。
“從小到大這麼多年,你們幾時將無依看做自家人了?現在利用起來倒是絲毫不留情面,她不過是投胎在了葉家,恰巧和疏影在一個肚子裡面,她做錯了什麼?”葉天麟聲音不輕不重,依舊帶着怒氣。
葉絕厲然的眸光帶了幾分滄桑地在葉無依和葉天麟身上掃過,語氣深沉地開口,“投身在葉家,便就是她的錯。”
葉無依臉色再次慘白,窺不見血色,眸色裡面一片無垠無邊無際的嘲弄。原來,投在了葉家,便是她的錯。
葉天麟正要反駁,被葉無依攔住。
冷漠的眼眸靜靜地看着葉絕,“葉家是焱鳳百年鼎盛家族,爲何要同紫羽策劃謀反?”貫來,不管是誰,不不願沾染上謀反,反賊這個詞。
“葉家這一輩入仕的兒郎並不多,永遠被尹家和白家,甚至還包括時家,永遠被他們壓着,如果羽王爺勝利,那麼葉家就是大功臣。”葉絕聲音很平靜,卻有着掩飾不住的頹然。
只是可惜,羽王爺敗了!
葉無依冷笑,嘲諷,“你就沒有想過羽王爺若是失敗?”
葉絕沒有回答,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葉天麟,“你先送天麟回去休息!”當葉無依二人走到門口的時候,葉絕的聲音再次傳來,“你等一下回去的時候帶上欣蘭吧,她和琦溪關係好,不妨讓她在白府住一些時日。”
聽見這話,葉無依臉色瞬間一滯,有着幾分不可置信,隨即便是愴然一笑。怪不得今日一直和她說白府後繼之人的事情,原來竟是打着這個主意,想將欣蘭送進白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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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好眠!
第257 打橫抱起
“未檀是欣蘭的姑父!”葉無依眸子除了不可置信之外,還寫滿了憤怒之色,就連聲音,都尖銳了幾分。
葉天麟清癯而又蒼白的容顏帶着憤怒,聲音微沉,“父親,大哥,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做?”
葉絕看了葉無依一眼,“如果你能生下白家的繼承人,我們也無需這樣做。”聲音雖然滄桑卻沒有任何虧欠愧疚之感。
葉無依盯着葉絕看了許久,然後纔將目光轉向葉天碩,“你是欣蘭的父親,這件事情你怎麼看?”聲音冷漠如冰,沒有絲毫感情。
葉天碩似乎是有些意外葉無依會詢問他的意見,揚了揚眉,“既然是葉家生她養她,爲葉家做點犧牲也是應該的。”再者,如果對方是白未檀,對欣蘭來說也不會太委屈。
“那我無話可說,我先送二哥回去,等一下回去的時候你們直接讓欣蘭過來就好了!”說這句話的時候,葉無依聲音很清淡,也莫名詭異和玩味。
未檀的性子,她不是不清楚,若是不是他心中的人,葉家便是送再多的女兒也只會是白搭,雖然她是欣蘭的姑姑,但是葉天碩是欣蘭的父親,他都這樣說了,她能有什麼辦法。
沒有再理會他們,而是直接扶着葉天麟離開。
回了房間,葉天麟緊皺的眉宇依舊沒有鬆開,看了一眼正在泡茶的紫衣女子,眸色深沉了幾分,“無依,你不該答應的。”
將手中的茶遞給葉天麟,葉無依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窗外,“他們握着我的把柄,更何況,葉家從一開始就打錯了算盤,這一招對未檀而言,根本不起作用。”即使欣蘭在白府,也只是去姑姑家小住幾日。
“那你和白未檀……”葉天麟欲言又止。雖然外界傳聞右相夫婦成婚多年依舊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可是他根本就不相信。
白未檀從來就沒有愛過無依,甚至於有時候他都會懷疑當年白未檀是否真的喜歡疏影!
聞言,葉無依眸子黯淡了幾分,如削蔥纖細的之間觸着面前的茶杯,落寞地笑了笑,“我們挺好的。”除了未檀不愛她,其餘的,都挺好的。
身份,地位,錢財,沒有一樣是她沒有的。
可是,爲什麼還是覺得不滿足呢?!
葉天麟也沉默了片刻,“咳咳……”強忍住掩脣低咳了幾聲。
葉無依的思緒被扯回,微嗔地看了一眼葉天麟,“你身體不好,這麼寒冷的天氣最好就不要出去了,留在房中好好休養。”
“嗯。”葉天麟應了一聲。
“二哥,二嫂已經離開了這麼多年,你身邊也是需要一個人照顧的。”許久之後,葉無依半是勸慰半是嘆氣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當年二哥和二嫂感情極好,只是,成婚不到一年,二嫂就因病去世了,自此,身體本就不好的二哥身體就更差了。
葉天麟眸子微微一滯,隨即苦澀地笑了笑,“這麼多年,都已經習慣了,我這身子,再娶也只是連累了別人。”頓了一下,便再次開口,“而且,如果我死了以後身邊還帶着其他女人,暖兒會生氣的。”最後那一聲暖兒,話語十分繾綣懷念,脣齒之間都帶着溫柔。
蘇暖兒是葉天麟的妻子,已經去世了十一年。
葉無依沒有說話,只是臉色微微白了幾分。其實,這樣的二哥,和未檀是何等相似。未檀雖然答應了葉疏影將她帶回府中,可是,這麼多年卻從未碰過她,心中盛放着的人,也只是葉疏影而已。
她葉無依這一世,活地就像是一個笑話。
家人不喜,未檀不愛,一輩子活在別人的光影之下,現在,連身份都是頂替了旁人。外人只知道葉家小姐葉疏影,從來不知道葉無依,世人只知道白家夫人葉疏影,也從來不知道真正的葉疏影九年前就已經死了!
沒有人知道,她葉無依的存在。
似是看明瞭葉無依的想法,葉天麟輕輕嘆了一口氣,“無依,其實當年你不該去白府的。”白未檀那樣的人,若是自己在意的人,便是真的放在了心骨之中,若是不在意的,根本不會多看一眼。
白皙的容顏微微一僵,隨即眸色定然地開口,“二哥,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至少,現在站在未檀身邊的人,是她。
葉天麟再次沉默了片刻,猶豫許久之後,纔將自己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無依,你和白未檀在一起這麼多年,你真的覺得他以前愛的人是疏影麼?”這個問題,他憋在心中很多年了。
當年白未檀對疏影很是照顧不假,可是,他總覺着白未檀看疏影的目光……沒有半分愛意。
葉無依神色微微一頓,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其實你也發現了吧?”葉天麟淡聲反問。無依其實很聰明,這件事情,估計很早就看出來了,只是自己不願意相信而已。
眸子清淺地看着外面,眼瞼微垂,看不清眸中的神色,似乎是籠罩了一層濃霧一般,許久,才訥訥地開口,“不是尹洛溪。”
即使未檀真正愛的人不是葉疏影,也絕對不是尹洛溪。
“我知道。”葉天麟緩緩道,雖然以前他和尹洛溪等人交情不深,不過,總歸是在帝京一起長大,很多事情也是有些耳聞。眸子沉了幾分,“或許,我們都忘了一個人。”
“誰?”葉無依眸子一挑,聲音微冷。
“紫翎墨。”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開口,“真算起來,紫翎墨和白未檀纔是最早相識的,他們之間的感情一直也是極好。”
“怎麼可能?”葉無依不相信,“當年未檀是親眼看着紫翎墨被處決的,而且,如果未檀喜歡的人是紫翎墨的話,當年那一紙婚約兩人便可以成婚,何來後面那麼多事情?”
葉天麟沉吟了片刻,“所以,才讓人覺得奇怪啊!十年前的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也隱藏了太多了秘密!”畢竟,紫翎墨的屍體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其實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白未檀偷偷藏了起來,不然他還真想不出誰能從那位算無遺策的右相手中悄無聲息地將人帶走,且十年都沒有任何蹤跡可尋。
然後眸子靜靜地看着葉無依,“你覺得十年前最詭異的一件事是什麼?”
“紫翎墨的屍體沒有任何下落。”紫皇和言絡還有未檀,他們這些人查了這麼多年依舊沒有半點下落,可見背後之人的能耐。
“如果我說我懷疑那人是白未檀呢?”葉天麟的聲音依舊很清淡,無波無瀾。
葉無依一頓,還不待她說話,對方再次淡聲開口,“你覺得,放眼世間,當時那種情況,有誰能在白未檀手中奪人?”
“可……可是……”葉無依想說些什麼,卻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
“即使不是白未檀做的,這件事情也一定和他脫不開干係。”
“姑姑,姑姑!”看着坐在木榻之上出神的葉無依,葉欣蘭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幾下。
葉無依回過神來,面色恢復了清淡柔和,淡淡地看了一眼葉欣蘭,“怎麼了?”
“姑姑,你怎麼了?”葉欣蘭凝着眉頭看着對方,神色擔憂。姑姑上了馬車就一直在出神。
葉無依勉強地笑了笑,“昨天沒有休息好,有些累!”
葉欣蘭雖然不是很相信,不過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而是坐到葉無依的身邊,一臉好奇地看着對方,“姑姑,爺爺和父親爲什麼突然同意讓我去白府居住?”
葉無依微微抿脣,眼中卻劃過一抹嘲弄,不過也並沒有打算告訴葉欣蘭實情,而是緩緩開口,“琦溪整日喊着要欣蘭姐姐,所以父親便同意了!”父親兩個字,在她念來有些微微的自嘲。
葉欣蘭齜牙笑了笑,“我也挺想念琦溪,好久沒見她了。”
天際,彎月被淡薄的烏雲遮蔽,清涼的光暈都染了一層橘色,卻將漫天星子襯得更加明亮了,依稀可見,一輛馬車在街道之上徐徐地行着。
翌日,清晨。
行雲止水。
風清持聽着蒼梧彙報的消息,清淡精緻的眉眼依舊,抿了一口茶,沒有說話,清透而又深邃的眸子看着遠處的天水一線,似是陷入了沉思。
碧傾雲竟然在打探時家的消息?!還真是讓她有些意外。
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蒼梧,聲音微沉,“繼續盯着述月。”
“是。”蒼梧在彙報正事的時候一般都很是認真,完全沒有素日的嬉皮笑臉。
蒼梧微微擡首,便看見了從外面緩步走來的身影。
那人着了一身雪青色的錦袍,容顏如畫,玉顏精緻,帶着幾分慵懶與清魅,削薄的脣角微微揚起,噬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蒼梧神色瞬間就狹促了幾分,看了一眼風清持,略帶戲謔地開口,“閣主,言丞相來了!”
風清持轉頭看了一眼言絡,對上他瀲灩清絕的笑顏,有些微微恍神。
一擡頭,就看見蒼梧正眸色輕佻戲謔的看着自己,白皙的容顏不由微微一紅,有些不自在。
這下,換成蒼梧瞠目結舌了,他他他……他居然看見了閣主臉紅?!心中不禁頓悟,原來,閣主也是會臉紅的哦!
桃花眼中的神色反而更加戲謔曖昧了,甚至帶着幾分說不出的調侃。
風清持自然是將蒼梧的表情看在眼裡,眸色漸漸轉涼,“看來最近你是太閒了!”
眼中的戲謔順價斂個乾淨,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閣主,我最近其實很忙了,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就不打擾你和言丞相了!”說完就快步離開,生怕晚了一秒鐘。
看着離去的身影,風清持眉梢一挑,將目光落到了已經走進的言絡身上,“你今天怎麼來了?”
言絡沒有說話,在風清持身邊直接坐下,將頭枕在她的肩上,聲音低沉地開口,“很想你。”
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如同釀了多年的醇厚美酒,聽來讓人有些微微酥麻。
在風清持看不見的絕美流目中,裡面閃過一抹深深的疲憊之色,就連精緻絕色的眉宇之間,都染了幾分萎靡與疲乏。
不過才一個晚上而已,感覺就像……是一生那麼長!
枕在風清持的肩上,整個人的氣息都放鬆下來,緩緩闔上了眸子。
風清持剛想說話,耳邊已經傳來清淺均勻的呼吸聲。
怎麼快就睡着了?!
風清持微愣,卻並沒有說話,也沒有亂動,而是任由言絡伏在自己的肩上。
晨曦正好,微暖的日色灑落在兩人的身上,一青一藍,一闔眸沉睡,一垂首,畫面看上去,和諧而又美好,整個院子裡面都盪漾着暖暖的柔光,就連趴在不遠處的花兒,微酣的眸子緩緩睜開一條細縫,看了一眼兩人,然後又繼續睡覺。
一個時辰之後。
風清持將手中看到一半的書卷緩緩合攏,看了一眼言絡,眉梢微不可見地皺了起來。
言絡怎麼會睡地這般沉?!
外面的日色緩緩被烏雲遮住,寒風,似乎就在一瞬間起了。
初冬的風,還是有那麼一分冷冽刺骨的。
風清持原本想喚醒言絡,但是見對方睡得那般沉,便也不忍心將他吵醒,動作輕柔的將言絡打橫抱起,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剛走到院外的蒼梧看見這一幕,脣角微微抽動了幾下,瞠目半晌,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言說,不知是驚訝還是其他,“噗哈哈……”隨即便是控制不住地大笑。
閣主還真是剽悍啊!
言丞相一個大男子漢,竟然直接被閣主打橫抱進了房間,等言丞相醒了他一定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他,相信他的表情很是精彩。
當房門被關上的時候,蒼梧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摩挲着光滑的下顎,眼中閃過好奇之色。不知道閣主和言丞相以後是誰上誰下啊?還真是有些好奇呢!
房間裡面。
看着依舊沉睡着的言絡,風清持攏了攏眉,甚至有些不放心地替他把脈,發現脈象平穩,並無任何異常之色,在鬆了一口氣的瞬間也有幾分好奇,昨天晚上言絡究竟幹什麼去了?
坐在牀邊用雙手撐着下巴,輕輕淺淺的眸光落在言絡的臉上,看着對方沉靜的容顏,不知爲何,風清持自己的內心也安靜了許多。
言絡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眉心攏起一些微薄的鬱結之色,見狀,風清持緩緩伸手,冰涼的指尖落在了他的眉心,將皺起的眉頭緩緩撫平。
“別走!”言絡緊皺着眉頭,無意識地低喃,手卻是精準無誤地握着風清持冰涼的指尖。
溫暖的感覺從指尖傳來,幽幽地流轉到四肢百骸,整個人都似乎回暖了一些,風清持微微一愣,低眸看着言絡,“別走!”言絡隱忍壓抑的話語再次傳來,聲音裡面帶着化不開的無奈和悲涼,似是從上古傳來的笛音,在時間的長河中被風吹散。
“好,我不走!”頓了片刻,風清持柔聲應道。
“別走!”
“別走!”言絡好看的眉宇緊皺,來來回回就是這兩個字。
“嗯,我不走。”此刻,風清持很是耐心地回答,聲音都是輕輕柔柔的。
“別離開……等你回來……回來!”依舊是低低地開口,精緻的眉宇反而越來越緊,握着風清持的手很是用力,就像是抓着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骨節都微微泛白。
風清持靜靜地看着他,清透的眼眸越來越深,就像是染了一層馥郁的墨色,濃到化不開。
是夢魘麼?那他是夢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