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約還有十步的時候,風清持緩緩地停了下來。
看着近在咫尺的天青色的身影,輕咬了咬脣,“言絡,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風清持的聲音很低,很輕,早已經失了以往的沉靜,隱約中還帶着幾分輕顫。
言絡沒有說話,青色的身影在一片蒼茫的雪地上,有些蕭索。
風清持再次抿了抿脣,“言絡,昨天發生了一些事情……”說到這裡,風清持的眸子微微縮了一些,似乎是有些不願意去回憶昨天的事情,即使是剛纔凍得通紅的臉色,在想那棟小木屋裡面一身紅嫁衣的女子的時候,都瞬間變得一片慘白,雪地上的身子,都有些搖搖欲墜。
頓了一下,風清持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眸,聲音微微沙啞,“然後,我心情不好,就喝醉了酒,之後的事情,我就什麼都不清楚了。”
之後的事情,她是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
她做事情,很少會對他人解釋,可是,現在,她沒有任何辦法,這件事情,是她做錯了。
而且,面前這個人是言絡,她不希望他有任何誤會。
雖然不知道言絡能不能再接受自己,可是,她還是想將事情說清楚。
她不想看見他的眼中那種深沉而又沉鬱的失望之色,那是對她,也不想看見他痛苦頹然的表情,那是對他自己。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這麼在乎言絡了,比對她自己還要在乎!
在乎到連他眼中的一分不悅和痛苦都不想看見。
可是,這一次,她卻將言絡傷的徹底。
“那你爲什麼不找我?”言絡的聲音也很沙啞,本就微冷的話語被寒風帶到風清持的耳中,也就顯得更加冷漠了。
風清持微微一頓,本就有些凍僵了的身子再次僵硬了片刻。爲什麼不去找他,她有過去的,昨天知道了這些事情,自己在竹林坐了一下午之後,第一個人想到的就是言絡,可是,他不見她。
言絡不僅說了不見任何人,還特指地說了不見她。
這種情況下,要她如何死皮賴臉地吵着鬧着上趕着去找言絡?!
想到這裡,風清持眸子再次落在了言絡的身上,“我去了言府!”她去了言府,只是,被攔在了外面而已。
風清持的聲音,很輕很低,大概是因爲輕咬着下脣的緣故,言絡甚至還聽出了幾分委屈。心尖猛然一抽,就像是被針刺了一般,那雙斂起的眸子裡面,是一片痛苦的掙扎。
他多想上前將她攬在懷中,告訴她,他相信她,告訴她,他不怪她,可是,就在腳步稍微移動了半分,言絡的身體又瞬間僵住了。
腦海裡面,忽然浮現了錦雪的話。
“言絡,離魂被稱爲禁術,你真的以爲禁術就已經結束了麼?”錦雪的聲音,幽幽沉沉的,還帶着幾分詭異的幽冷與玩味。
“你應該清楚地知道,你手中所有的,只是離魂的上半卷。”
“你知道離魂的下卷中寫了什麼嗎?”
“施術之人,在對方回來之後,命數超不過一年!”聲音幽冷,隨之,“言絡,你以爲離魂爲何會被稱爲禁術,因爲它就是一命換一命啊!需要一個人的命,去換另一個人的重生,所以,你覺得隨時可能死去,壽命不到半載的你,有那個資格陪在她的身邊嗎?”
錦雪的話,一言一道,一字一句,都重重地敲在了言絡的心上。
字字珠璣,針針見血,讓他無處可逃。
現在這樣殘破不全的他,確實是沒有任何資格啊!
他連上前將她抱在懷中的勇氣都沒有。
因爲他太瞭解摯愛離去的那種感覺,萬念俱灰,生無可戀,當年,如果不是抱着她可能會回來這個想法,他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知曉她被斬首的那一瞬間的滋味兒,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昨天,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赤着腳在冰雪中站了許久,風清持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已經凍到沒有任何知覺了,一片麻木,可是,她還是站得筆直,低低地問。
昨日言絡說了不見任何人,尤其是她,如果不是墨痕假傳言絡的命令,那肯定就是言絡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甚至於昨天晚上,陪在她身邊的人是言絡,那事情也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了。
“……與你無關!”言絡沉默了片刻,才聽見自己平靜到冷漠的聲音,這個聲音一出,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眸子裡面,一片深沉的複雜。
他竟然有一天,會這樣對清持說話,對這個自己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很想去抱住身後的女子,卻被他生生剋制住了。
風清持的身子輕輕顫了一下,與她無關,與她無關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淡藍色的身影從不遠處緩緩走來,看見眼前這一幕,來人冷漠的眉梢皺了皺,當目光落在衣衫單薄,白皙的小臉凍地隱約發紫卻已經站在雪地上的風清持,眉頭皺地更緊了,快步上前,接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了風清持的身上,對着言絡冷聲開口,“言絡,你難道都沒看見她都沒有穿外衣麼?”
藍鈺眸光狠狠地看着言絡,冷聲道。
藍鈺的話,讓言絡的眸子再次停滯了一下,裡面的痛苦之色越來越沉,感覺心尖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扯住了一般,鈍鈍幽幽地疼。
是了,她一定是衣服都來不及穿就追了出來,她的身子本來就是極爲畏寒,現在竟然僅着了單薄裡衣在雪地上站了這麼久?!
平常在行雲止水她衣服穿得比尋常人多了兩件不止,恨不得將自己裹在有地龍的房間裡面不出去,那樣怕冷的她,現在肯定很冷!
她連衣服都來不及穿,那麼,鞋子呢?會不會這麼久一直都吃赤足站在雪地中?!
腦海中似乎有一道光芒一閃而過,言絡幾乎就是下意識地去看風清持,頭剛剛偏了一點的時候,又收了回來。
他的身體有些微微發冷。
“我還有事先離開了,你既然過來了,就送她回去吧!”言絡心中已經是一片驚濤駭浪,可是,聲音聽上去卻似乎沒有任何不妥,很是平靜。
平靜地讓對待情感貫來不是很敏感的藍鈺,都明確清晰地察覺到了言絡與往常的不一樣。
“言絡,你到底怎麼了?”皺着眉,藍鈺冷聲開口。
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之後,言絡對她可都是寶貝地不得了的,甚至都聽不得旁人說她半句不好的話,可是今天,這種情況下言絡竟然都對她置之不理?!
“與你無關,別讓她在雪地上站着,送她回去。”言絡的聲音,強硬了幾分。
她可能沒有穿鞋子,這樣提醒藍鈺,他應該會知道吧!
果然,聽見在雪地上站着,藍鈺下意識地就看向風清持站着的地方,看見她的雙腿已經被冰雪覆蓋,就連腳腕間的衣衫,都微微結了一層冰霜,藍鈺瞬間就怒了,“靠,言絡,你到底在搞什麼鬼?”藍鈺雖然平常看上去冷漠如冰,不苟言笑,但是他畢竟在軍中待了那麼多年,軍營裡面一些糙話他也是知道的,現在一時沒有忍住,就說了句髒話。
說完之後,直接皺眉看着風清持,“姑姑,我送你回去吧!”說完話之後,沒有再管那麼多,直接將風清持攔腰抱了起來。
當看見風清持埋在雪中已經被凍地發紫的雙腳,藍鈺恨不得上前對着那個青色的身影就是一拳,毫不介意地用自己的外袍將她的雙腳裹上,藍鈺直接怒聲道:“言絡,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見言絡不說話,藍鈺怒聲道:“格老子的,言絡你發瘋不會挑時間地點麼?你讓姑姑就這麼赤着腳穿着裡衣站在冰天雪地中?”
言絡的脣一抿,表情更加幽深莫測,晦暗不明。
果然,他就知道她沒有穿鞋子。
心中對着自己暗罵了一聲混賬,不過,卻也將混賬的事情做到了底,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開口,“你爲何不問問她做了什麼事情?”
這句話,很冷,很涼。
但是,話語裡面的意思更傷人。
當然,也傷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