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頓了許久,尹子希都久久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月時九站在房間案几前看着對方,眸子裡面清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既然來了,就坐吧。”半晌之後,還是月時九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尹子希心中想說的話有很多,可是,此刻看着面前神色平靜的人,他反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一步一步地走進了房間,目光卻從來沒有從月時九身上移開一星半點。
月時九倒很是自然地替尹子希倒了一杯茶,放在了他的面前。
茶杯一片水汽氤氳,房間裡面,茶香滿室。
詭異地安靜。
“我已經恢復記憶了。”目光微微偏移,沒有落在尹子希的身上,反而看着外面幽寂一片的夜色,輕聲開口。
還不待尹子希說話,月時九繼續開口,“當年的事情,我不怪你,同時,也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與陪伴。”
聽着月時九說的這些話,尹子希心中已經有些說不出來的慌亂了,小九這是在和自己……劃清關係?!
“你在苗疆待了那麼久,應該知道荼蘼雙笙解開所代表的含義,與你們中原的和離沒有差別,以後,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月時九的聲音很輕很淡,似有及其複雜的情緒,又似沒有任何情緒。
“小九,真的……就不給我任何機會了麼?”尹子希望着月時九,眸子裡面,一片說不出來的悲傷。
月時九微微一愣,然後淺笑着搖了搖頭,“子希,我終究還是不屬於這裡。”苗疆,纔是她的家。
“我可以隨你一起回苗疆的,我可以不要這裡的一切!”尹子希的聲音,有些急迫。
月時九眸子清清淡淡,“我不需要你爲我放棄什麼。”頓了一下,才緩緩開口,“主要是,記憶混沌了這麼些年,我對你,已經沒有當年的感覺了!”
這句話一出,尹子希臉色瞬間慘白如雪。
沒有當年的感覺了,是……不愛他了麼?!
“我不後悔當初愛過你,但是,對現在來說,那也只是當初而已。”月時九的話語,很決絕,甚至聽在尹子希的耳中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她說,她愛他,但是,也只是當初。
在這之後,月時九也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對方,心中有些說不出來的複雜。
愛眼前的人麼?愛,以前愛,現在呢?不知道,但是,不想愛!
她不喜歡背叛和欺騙,可是,當初的尹子希,兩者皆……佔全了。
佔全了!
尹子希從一開始接觸自己的目的就不單純,她是個性子極爲執拗的人,後面其他的事情她可以不介意,唯獨介意尹子希最開始,是爲了別的女子而有目的的接近自己。
“你要離開焱鳳了,是麼?”尹子希一直望着月時九,忽然輕飄飄地問。
“談不上離開,我只是回去而去。”月時九淡淡地回答。而且,她現在還不能回苗疆,她要去找哥哥,至少,她不能看着他做傻事。
“錦雪應該是在滄州,我送你過去吧!”許久,尹子希才輕聲開口。
錦雪現在不在苗疆,小九應該也不會去苗疆,十之八九是去找他。
畢竟,對小九而言,錦雪一直是如兄如父的存在,也是小九最信賴的人。
“不必了,我雖然武功不厲害,但是用蠱你們中原人沒有誰是我的對手,而且我身邊還有哥哥留下的暗衛。”只不過,她需要先將琦溪送到安全的地方,只是,不知道那個小丫頭會不會同意。
而且,以後她會直接留在苗疆,應該不會再來中原了,兩個人之間也沒必要再有什麼牽扯了。
尹子希微微抿了抿脣,沒有再開口說話,也根本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還能再說些什麼。
月時九擡頭看着尹子希淡淡一笑,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眉間神色淡了一點,輕輕淺淺的,情緒很是平靜,甚至還可以說是無波無瀾,“尹子希,你……保重!”他們之間,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面了。
清冽的眸子一斂,容顏蒼白沒有任何血色,許久,才聲音低低地開口,“好,你保重!”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從他的脣中說出來卻是極爲艱難,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說完之後,深深地看了月時九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這麼久以來,自己每天面對失去了記憶的小九,懵懂陌生的眼神,淡然無所謂的態度,他那個時候覺得,她的對面不識對他來說已經是極爲痛苦的,所以,他一直在想着什麼小九可以恢復記憶。
只是,沒有想到,他是在知道荼蘼雙笙被解除的時候才知道小九恢復記憶的,低頭看着自己的白皙修長的指間,尹子希臉上的表情有些晦澀不明。
他知道小九心中的結是什麼,也知道她在介意什麼事情,她想要的感情,必須乾乾淨淨,純純粹粹,不摻和任何目的,所以,從一開始,他帶着目的接近對方的時候,就註定了,他們之間無解!
看着墨色天際近乎於無的月,尹子希眸子乾乾澀澀,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他現在要怎樣,才能挽回他和小九之間的感情?!
月時九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那道踏着夜色離去的背影,貫來靈動的眸子有些複雜,深沉如墨。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月時九才嘆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之間已經不存在的荼蘼花,笑了笑,眼眸中也有了幾分釋然。
以後,就這樣吧!
離開了房間,直接朝着白琦溪的院子而去。
“叩叩叩!”敲了敲門。
很快,裡面便傳來聲音。
“九姐姐,你怎麼來了?”白琦溪打開門看見來人是月時九,明顯也是有着驚訝之色。九姐姐這幾天心情似乎一直不是很好,經常發呆出神,坐在椅子上據說一坐就是一下午。
“琦溪,我送你去無回谷好不好?”月時九與白琦溪商量。
白琦溪皺了皺眉,問,“九姐姐,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父親呢?”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父親了。
月時九稍微愣了一下,這種事情,她沒有辦法和琦溪解釋地太清楚,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語調放柔了幾分,俯下身子認真地看着她,“琦溪,你相信九姐姐麼?”
白琦溪也是認真地看着她,點了點頭。
“那好,九姐姐要去找你父親,但是你留在焱鳳可能會不安全,所以我先將你送去無回谷,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玉恆了,你不是一直很想他麼?”
聞言,白琦溪皺了皺眉,沒有立刻給出回答。
沉默猶豫了許久之後,才低低地問,“不能帶我一起麼?”
月時九搖頭,“很危險。”哥哥就這麼一個女兒,她不能讓琦溪有任何危險。
白琦溪沒有再說話了,只是悶頭皺眉,如黑珍珠一般的眸子有些深邃,一眨不眨地看着月時九。
“那你和父親會有危險麼?”
月時九安慰似地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我們是大人了,不會有事的。”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你和玉恆在無回谷待一段時間,我和你父親過不久就會去接你了。”
白琦溪到底還是知曉分寸,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性子,點了點頭,“好,但是你和父親一定要來找我。”
說完之後,還不放心地伸出小拇指,“拉鉤!”
月時九先是一愣,然後也伸手與她勾了勾小拇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白琦溪的聲音,雖然是孩童特有的稚嫩,卻也有了一些深沉擔憂。
“好了,你現在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送你離開。”看着面前的白琦溪,月時九溫柔淺笑。
白琦溪仰着頭看了月時九一會兒,似乎是想問一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九姐姐,晚安!”說完之後,便關了房門。
月時九便也直接回了自己的院落。
三日後。
流風峽。
流風峽是滄州城以北的第一個峽谷,羣山環繞,巍峨蒼茫,地勢極爲險要。
流風峽以南是滄州,以北便是暮城,浩浩蕩蕩南北綿延百里。
遠處,有踏踏的馬蹄聲傳來。
一行人,並不算多,但是也並不少,約莫有兩百人左右。
爲首的人着了一身輕便的藍衣,墨發高束,精緻的眉眼之間卻是一派深沉。
這些人,自然就是抄了近道的風清持一行人。
從暮城之後,直接走山道,經過流風峽然後抵達滄州,不過兩天時間,但是如果走安陽城那條道,則需要四天時間,爲了省時間,風清持直接選擇了流風峽這條道。
看着地面青草有車輪子的印跡,風清持眉梢微微皺了皺眉。
“這車轍子看上去時間倒是不久,應該不超過三天。”與風清持並駕齊驅的尹子希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亦是攏着眉說道。
“而且,這些地方被壓毀的草木這麼多,那些車輛少說得有十幾二十輛,而且,還是南下。”風清持的觀察判斷能力極強,目光在周圍流轉了一圈,便得出了這個結論。
南下,便是去往滄州。
“滄州戰爭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烽煙四起,這個時候,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北上避難,就算是商行,也因爲戰事早已經切斷了滄州這天路線。”風清持順着這些車轍子望去,語氣有些幽幽。
不是避難的百姓,不是商隊行經……
風清持與尹子希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幾縷說不出來的深沉與慎重。
這個時候在這裡發現了這麼多新的車輪痕跡,那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風清持手中繮繩一拉,駿馬在原地“踏踏”地行了兩步,然後就停了下來。
她停了下來,後面的那些人自然也是停了下來,沒有任何人說話,皆着了清一色的黑衣,面容冷漠嚴肅,卻極爲幹練,一看就知道這些人都是紀律非常嚴明的隊伍。
“風小姐,發生了何事?”玄二緩緩上前,問。
他是紫皇陛下身邊的暗衛之一,琤宇中最爲頂尖的暗衛,這次被紫皇派來保護風小姐的安危,本來心中對這位風小姐還有些不以爲意,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作甚的去邊境添亂,但是這一路上對方的表現,卻讓他有些刮目相看。
三天的馬上行程,而且還是這種極爲難行的山道,連成年男子都有些受不住,可是這位風小姐卻一聲沒吭,不僅如此,一路走來,甚至都一直是她在打頭陣,沒有任何的害怕不安,渾身都帶着威懾,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怎樣的氣勢,反正,就是讓人……情不自禁地按照她的決定來。
“原地休息!”風清持看了身後的衆人一眼,淡聲道。這三天他們爲了趕路,基本上沒有休息,這些人看上去雖然沒有任何不妥,但是風清持是醫者,觀察人自然比其他人更加細緻,也看出了他們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憊之色。
“風小姐,我們還可以趕路的。”玄色回答。他知道風清持急着趕去邊境。
風清持眸子清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希望到時候趕到邊境,你們二百人就垮了一半。”
說完之後,沒有再給玄二說話的機會,直接吩咐,“原地休息半個時辰。”風清持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神色清涼淡漠,卻帶着不容違逆的光芒,氣勢攝人,隱約透露着上位者的氣勢。
尹子希坐在馬上看着這樣的風清持,蒼白的臉上映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也有幾分若有所思。
往日與清持接觸,對方除了偶爾有一些玩世不恭之外,基本上都是一副清淺淡然的樣子,不過,這一路上她的表現,倒是有幾分當年的樣子,紫翎墨當年畢竟久居高位,權傾朝野,還曾經上過戰場,一身肅殺威懾的氣勢,不是誰都有的,只是她平日裡盡數斂去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不過,僅是對自身氣息收放自如的能力,便已經是極爲難得了。
看着有些被震住的玄二,尹子希又是輕輕一笑。放眼整個琤宇,玄二也是極爲優異的,竟然因爲風清持的一句話就愣住了,尹子希忽然有些期待戰場上指點江山的風清持,會是何等模樣!
“是。”回過神來,玄二頗爲恭敬地應了一聲。
微微偏頭,便看見了望着自己淺笑的尹子希,玄二臉上的表情有些……頗爲複雜。剛纔愣神那一幕,肯定被統領看見了,自己好歹是琤宇中的佼佼者,居然因爲一個女子的一句話就被震懾住了……
這想到這,玄二不僅是表情複雜,就連心情,都有些複雜。
隨即轉念一想,這位風小姐是紫皇陛下的朋友,還是左相揚言要娶的人,與尋常女子自然也不一樣。這樣一想,玄二心中的複雜淡了幾分。
“你要去瞧瞧這些痕跡通到哪裡?”尹子希不愧是風清持的知己好友,一下子便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淡淡地開口。
風清持點了點頭。三天時間,這個車隊肯定是已經走遠,可是,總會留下那麼一些蛛絲馬跡。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說完之後,尹子希已經利索躍身從馬上下來。
風清持也下馬,兩人並肩順着車輪印跡而去。
約莫走了一刻半鐘的時間,兩人在不算平坦的山道之上拐了兩個彎,終於,在第三次拐彎發現那些車輪印跡邊被踩踏成泥的草上,有些黑黑的印跡。
蹲下身子,風清持伸手在那些黑色的粉末上抹了一下,放在鼻間聞了一下,臉色瞬間凝重了許多,就連聲音,都沉了不少,“硝石硫磺的味道。”
“火藥?”尹子希有些驚訝。
緩緩起身,捏着黑色粉末的兩指磋磨了一下,然後眯着眼睛點了點頭,“應當是。”
尹子希沒有說話,只是靜默地看着這一脈巍峨羣山。
十幾二十輛的火藥,這件事情,非同小可。
如果是自己人倒還好說,如果是述月……
想到這裡,尹子希朝着南下的方向望去,目光有些深沉。流風峽以南不過數百里便是滄州,最靠近述月的一座城池,也是焱鳳地勢最爲險峻的地方,易守難攻,數百年來,唯一的一次也就是十三年前滄州一役,最爲慘烈,不過那個時候也只是險些城破而已。
但是,如果從城內攻克,那事情又得兩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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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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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上古荒蕪時期最神秘的一方神君,而今是一個混沌世道的廢材,一隻無靈基,無屬性,連念氣也沒有的小花妖…
他本是上古時期高高在上神帝,而今是九州大陸上萬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是火靈世家古家的大少爺。
初見,
她邋遢、瘦小、渾身是傷、被人丟在亂葬崗的死人堆裡,勉強有口氣。
他一身霞光踏風雨而來,謫仙如畫,救了她。
從此她過上了水深火熱的丫頭生活。
而他走上了一條逗弄丫頭的不歸路。
當被封印的神覺慢慢甦醒,她步步邁上強者之路,名動混動世間,凌駕四界之上,站在無極穹空的俯世臺上,成了世人敬仰的神。
欠她的她會討回,而她欠的也是要還的。
人間有句話,叫以身相許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