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體現在怎麼樣?”時七腿疾太久,即使是現在治癒了在日常生活中還是需要注意一下,他的腳踝重新生長,還很脆弱,暫時不能長時間趕路或者大幅度的動作。
時七清涼寡淡的眼眸自風清持出現之後就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卻也一直都是清清涼涼地,不知道是看不出任何情緒還是本就沒有任何情緒,聽見風清持的話,削薄的脣微微一啓,“暫無大礙!”
時七身後的蘭澤則是微不可見地攏起眉頭,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風清持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你什麼時候離開?”沉默了許久之後,一道清涼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風清持一愣,半晌才順着聲音看到了僅用那一隻眼睛望着自己的時七,剛纔是時七主動挑出話題?還……真是稀奇!
認識時七這麼久了,基本上你連問他的話他都完美地詮釋了一字千金,現在竟然主動與人搭話?!
一旁的言絡在風清持看不見的地方,眸子再次幽深了幾分,薄脣微抿,握着白玉茶杯的手有些不自在地動了一下。眸子餘光看了一眼時七,又看了一眼風清持,沒有說話。
“等這件事情過去吧!”風清持沉吟了片刻,淡淡地開口。
聽到風清持這句話,時七並沒有看風清持,寡涼到近乎荒蕪的眸子直接落在了言絡的身上,在那一瞬間,眼中就添了一層意味不明的情緒,就在一片沉默之後,時七終於將目光轉到了風清持的身上,定定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極爲認真地開口,“師姐,我喜歡你!”
這句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徹底愣住了,包扣最瞭解時七的蘭澤,也是愣愣地看着自家公子。
公子這是當着言丞相的面,對……風小姐表明心意?!
風清持怔忡了一下之後,回過神來幾乎是下意識地去看言絡的表情,言絡的表情有些涼淡,依舊是漫不經心地喝茶,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兩人,似乎是對這件事情不甚在意。
風清持的心有些微涼,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
定了定心神,還是對着時七搖了搖頭,緩緩開口,“時七,對不起!”其實,在時七說出這一句話之後,她的心底除了一抹猝不及防,更多的還有一抹無法言說的複雜。
時七抿了抿脣,精緻涼薄的神色沒有任何改變,墨色的眸子裡面,一道冰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逝,偏執而又倔強地開口,“我不要對不起,那天晚上,我對你負責!”他承認,自己在言絡和她的面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有些卑鄙,可是,但凡有一點能阻止她和言絡和好的機會,他都不想放棄。
這一輩子,他從來沒有這麼想得到一個人。
她的身,她的心!
其實,那天晚上,根本就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有自己的驕傲與偏執,他可以設計離間言絡和她,可以讓她以爲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甚至可以裝傻留在她的身邊,只是,他做不到在她心中還有其他男人的時候,佔有她!
他有時間,他有手段,他可以一直等。
聞言,言絡臉色微變,看了一眼兩人,眼眸沉浮,似乎又蒼白了一些。
風清持正要開口拒絕的時候,一道墨色的身影從外面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看見前廳中的幾人,苜堯的眼中劃過一抹奇怪的神色,很快就被冷意與慎重所替代,“公子,玉林城邊境告急!”
此言一出,風清持到了脣邊的拒絕話語直接頓住,蒼白的臉色轉爲慎重。
時七神色安靜地坐在一側,沒有說話。
“玉林城現在是什麼情況?”言絡看向苜堯,聲音清清涼涼,沒有多少情緒。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內心還是劃過了一抹慶幸。
這次時七的話,不管清持給出什麼回答他都不想聽見。
怕清持拒絕,更怕清持接受!
他即希望清持不要忘記自己,卻也希望她可以徹底放下。
就這樣,一直糾結着。
“今日凌晨,玉林城外忽然出現了一支述月軍隊,沒有任何安營紮寨,直接攻城。”苜堯神色嚴謹地說道。
“可知領兵之人是誰?”言絡眯了眯眼睛,臉上閃過一抹冷意。沒有安營紮寨而是直接攻城,這就是直接打玉林城的注意了,只是,就這麼有信心可以直接攻佔玉林城麼?!
“領兵之人是白丞相的貼身侍衛,陵泓!”停頓了一下之後,又添了一句,“而且,是帶了一支苗疆的軍隊!”
陵泓是從小伴着白未檀一起長大的,能讓白未檀一直留在身邊委以重任,足以證明陵泓是極有能力的。
言絡眸中閃過一抹深思,陵泓基本上不會離開白未檀的身邊,白未檀竟然將陵泓派遣了出去,可見他對玉林城是勢在必得。
風清持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臉色微凝地看着苜堯,“現在玉林城守城將領是誰?”
“聶鑫。”苜堯看了一眼言絡,見言絡點了點頭,回答。
“陵泓有多少人?玉林城有多少人?兩軍之間戰況如何?”風清持繼續問。
苜堯素來冷漠的表情慎重了幾分,“陵泓二十萬苗疆的雲騎兵,玉林城有三十萬。”然後表情有些扭曲地回答,“但是,若無援軍,玉林城兩天之內城門必破!”
敵軍二十萬大軍,他們有三十萬大軍,守着一個玉林城竟然還守不住!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實在是極爲難堪。
似是想起剛纔傳來的急報上面的消息,苜堯繼續開口,“我軍傷亡慘重,幾次戰爭中,共折損了十二萬左右,敵軍都能全身而退,僅四千人,基本上是沒有損失。”只是聲音,極爲沉重,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說不出來的陰鬱。
這個消息一出,便是言絡和風清持二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四千比上十二萬,卻是差不多是沒有損失。
只要是戰爭,就不會有沒有損失,可是,這次的苗疆,已經可以說是戰爭裡面最少的傷亡了。
似是想到什麼,言絡和風清持同時眸色一凜,目光觸及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慎重與嚴肅。
曾經有流傳,苗疆有一支極爲特殊的軍隊。
“我去玉林城!”
“我領兵前去援助!”
風清持和言絡再相視一眼之後,幾乎是同時開口。
聽到風清持的話,言絡直接皺起眉頭,冷聲開口,“你留在西海關,我去玉林城。”誰都不知道那支軍隊到底厲害到什麼程度,即使陵泓不會想傷害清持,可是,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他不能放任清持在戰場之上面對那些以身飼蠱的士兵。
風清持搖了搖頭,“西海關對於末染的重要性不亞於滄州,現在滄州已經城破。西海關若是失守,末染半壁江山便都拱手交付到了敵軍手中,而且,你現在纔是西海關的將領,你不能離開。”
“我相信你有能力守住西海關!”言絡看着風清持的眼睛,定定地開口。對於清持的能力,他從來都不懷疑,在戰場上,她同樣是叱吒風雲,生殺予奪的王!
“既然如此,你就更應該相信我有那個能力面對陵泓。”風清持堅持。那一支蠱王兵無人知曉到底能力如何,但是,從玉林城的慘敗來看,應該是極爲厲害的,她不想言絡去冒險。
再者,言絡留在西海關,即使是對上未檀,無論勝敗,他們至少都不會有生命危險。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不管是誰,都沒有分毫退步。
就在這個時候,同樣穿了一身墨色衣衫的墨痕也步履匆忙地從外面走近了前廳房間。
“公子,欽州有急報傳來。”
此話一出,言絡和風清持再次默契地對視一眼,神色再次凝重了幾分。
時七將兩個人的表情目光都看在了眼中,寡涼如泉如冰的細長鳳眸閃過一抹什麼意味,依舊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至於墨痕,在說話的時候,已經將手中的信件交給了言絡。
言絡拆開看了一眼,白皙如玉的臉色更加清寒淡漠,周身的氣息都涼了一分。
風清持臉色也冷沉了一些,沒有說話。她已經大致猜到了這個消息是什麼。
直接將手中拆開的信件交給了風清持,削薄且涼淡的脣微微一啓,嗓音深沉地吐出了六個個字,“欽州戰況告急!”
目光在用上好宣紙上用墨邊鑲嵌了一圈的加急公文信件看了一眼,神色較之剛纔更加冷肅了,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幽幽的涼薄之氣。
慕容軒竟然率領四十萬大軍直接去了欽州。
慕容軒!
風清持的眸子狠狠眯了起來,冷,涼,狠,絕,各種情緒在那雙細長的鳳目中來回流轉,最終化爲說不出來的狠戾。
“清持!”看着風清持的神色,一旁的言絡低低地喚了一聲。
聽見言絡的聲音,時七微微挑眉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深沉,還有些莫測。
熟悉而又好聽的聲音幾乎就在耳邊響起,風清持神色恢復了幾分,眸中神色來回變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清持,你去欽州吧!”言絡看着風清持,開口。慕容軒確實是有些小聰明,只是,在戰場的用兵謀略之上,根本不是清持的對手。
所以,還是讓清持去欽州他比較放心。
其實,他最想讓風清持回焱鳳,可是,他了解她的性子,這個時候,她根本就不可能安分地待在焱鳳。
“我去玉林城!”風清持擡眸對上言絡的目光,神色固執。
言絡擰緊眉梢,目光深沉地看着風清持。
這時,一道藏藍色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了僵持不下的風清持和言絡,尹子希上前聲音清清淡淡地開口,“玉林城和欽州的消息你們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吧?”
“你有什麼想法?”言絡望着尹子希,聲音涼涼地問。尹子希是琤宇統領,掌握整個琤宇,他的消息定然是極爲迅速。
尹子希看了一眼風清持,又看了一眼言絡,從他們的表情以及氣氛就知道他們在僵持那件事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言絡,“怎麼?你不想讓清持去玉林城?是不想她以身犯險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聽着尹子希的話,言絡看了對方一眼,從他的眼眸中看出了一分淡淡的戲謔,微微蹙眉,神色也冷了幾分,“這件事情,與尹三公子應該沒有關係吧!”
尹子希淺淺勾脣,卻是似笑非笑,“確實與我沒有關係,但是與我的知心好友卻是有關的!”
隨即哂笑地看了言絡一眼,“言丞相,你別以爲清持就非你不可了,沒有你,還有更多其他的人!”尹子希的聲音涼淡了一分,一雙清冽的眸子從言絡身上移開,在時七身上來回打量探究了一遍。
這句話和這個眼神的意思,顯而易見,除了你言絡之外,這裡還有一個不輸於你的時七,並且,也是喜歡着清持的。
他知道言絡有事瞞着風清持,只是他覺得,以清持的性子,既然愛上了言絡,那麼,無論是什麼事情都定然不希望對方瞞着她。
言絡眼眸凜冽地眯起,神色泛冷。
風清持沒有說話。尹子希再逼言絡說出自己隱瞞的事情,她沒必要阻止。
察覺到一道帶着幾分探索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時七微微蹙了一下清冷的眉頭,看着尹子希的神色已經涼了幾分,並沒有開口說話。
倒是尹子希,在與時七一瞬間的對視之後,難得地勾起了脣角,“你就是時七?言絡的弟弟?”還不待在場的幾人有任何反應,已經轉換了那種不以爲意的語氣開口,“還真是和你哥哥一點兒都不像,不過你倒是沒有他那麼招人嫌!”
言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尹子希。
時七眸子寡涼地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他是啞巴?”尹子希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風清持。
話音剛落,自知道時七是言絡的弟弟便一直愣神的蘭澤不善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尹子希的身上,“你纔是啞巴!”竟然敢說公子是啞巴!
不過,公子是言丞相的弟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重要的是,無論是言公子自家公子還是風小姐他們都沒有反駁,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公子他們一早就已經知道了!
“既然不是啞巴,那爲什麼不說話!?”尹子希望着時七,語氣淡淡,眼神亦是淡淡。
時七依舊用那種涼薄的目光看着對方,沒有任何變化。
“公子和你又不認識,爲什麼要回答你的話?”蘭澤憤憤地開口。
言絡眸子微涼,“尹子希!”淡淡的三個字,充滿了說不出來的威脅與冷意。
見狀,尹子希的神色幾乎是瞬間斂去,恢復了以往的清冽淡然,別有意味地看了一眼言絡,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