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持微微一頓,手被時七死死地拽在手中,握地極緊,似乎是生怕她離開一般。
安慰地看了時七一眼,就連聲音都儘量柔和了幾分,“好,我不走。”
週一安的目光深了些許,剛纔還溫潤儒雅的臉色也微不可查地沉了幾分,看着時七,嗓音依舊,“瀲月,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會離開蒼穹山。”
時七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寡涼薄淡地看着對方,並未曾開口說話。
週一安似乎是習慣了時七的沉默寡言,臉上看不出任何介意,“不過離開了蒼穹山倒也好。”
風清持與時七並肩而立,眸光涼冷地看着週一安,“你讓我們留下來到底想說什麼?”
週一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要帶時七離開。”
時七寡淡的臉色更涼了。
風清持清透如水的眼眸一瞬間染了墨色與嘲諷,似笑非笑地看着週一安,“你憑什麼帶走時七!?”
“呵呵……”週一安一聲冷笑,“你瞭解瀲月麼?你知道他的事情麼?你什麼都不清楚!”他不否認,面前這個女子即使是一身簡便男裝都難掩她的風華,換上女裝定然更好看,可是,那又如何,她對瀲月根本就不瞭解。
說完之後,直接看向時七,“瀲月,過來。”
時七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只是臉色依舊帶着如雪的蒼白。
似乎是猜到時七的反應,週一安別說表情了,連眸色都沒有任何變化,看着時七半晌之後,又是一笑,卻是用帶着幾分威脅地語氣開口,“你就不怕我將那些事情告訴其他人?”說話的時候,目光還特意看了風清持一眼。
時七的臉色微微一頓,本就蒼白的容色沾染了幾分慘然之意,墨色的鳳眸有些說不出來的害怕與絕望,側目看向靜默地站在一側的風清持,緊抿着薄脣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整個人就像是一瞬間被定住了一般。
他知道週一安的言下之意,週一安在威脅他,如果不過去,他就會將以前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師姐。
那些難堪,那些不堪,那些絕望,那些醜陋而又骯髒的一切,週一安都會告訴師姐。
不得不說,這個威脅,確實很有作用。
因爲,他不想師姐知道自己的過往,不想那些不堪在她的面前鋪展開來沒有任何掩飾與隱藏。
再者,他若是不過去,週一安未必不會用糧草這件事情來威脅師姐,到底……他對師姐雖然在感情之上耍盡心機用盡手段,但是,到底不希望這種事情上給她添麻煩。
“瀲月,你應該知道,我不算是一個有耐心的人。”週一安的聲音又沉了幾分,眸子裡面,一片幽深與勢在必得。
對於這位月白衣衫的少年,當年第一次在蒼穹山見面的時候他就看上了他,當年沒有辦法不得已離開,現在既然再次遇見,自己又豈會輕易放棄。
勾脣淺淺一笑,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瀲月朝着自己走過來。
聽到了週一安的話,時七臉色又是一滯,臉上的表情更冷了,帶着深情與複雜的眸光落在了風清持的身上,但是,這個時候,並不難看出,在那隻寡涼的鳳目中,眸底深處,還是有一分隱藏地極深的荒蕪與絕望。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時七的目光才從風清持的身上移開,緩緩鬆開了手中緊握着的手,那一股溫暖似乎也在瞬間離體,冰涼與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腳下步子似乎極爲艱難地移了一步,卻是朝着週一安的方向。
卻幾乎是在時七鬆手的一瞬間,風清持握住了他的手,神色冷靜而又柔和地對着時七搖了搖頭,“時七,不要去。”
時七目光和身體同時僵住,目光極爲緩慢地下移,看到了被風清持握住的手。
風清持只是看着時七,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只是對着他搖頭。
時七沒有說話,眸子沒有一絲偏差地對上了風清持的眼眸,極淺極淡地笑了笑,卻依舊帶了幾分暖意。
看着風清持的眼眸,時七沉默許久,最後還是無法拒絕她,只能點頭,“好,我答應師姐。”
聞言,週一安臉上浮現的一抹笑意瞬間僵住,眼中陰狠與戾氣極快地閃過,眯着眸子道:“瀲月,你愛上了這她?”這個她,所指之人自然是風清持。
不得不說,週一安的眼神還是頗爲毒辣,甚至都沒有說喜歡。
因爲,愛比喜歡,更爲沉重深刻。
時七自己也怔楞了半晌,眼中有片刻的迷茫,不過也只是一瞬而已,下一刻就恢復如常。
勾脣露出了一個極爲難見的笑,不再是那種涼薄寡淡,反而添了一抹平和與稱得上溫柔的東西,目光未曾從風清持身上移開,直接無視了週一安,“師姐,我以前有沒有說話我愛你?!”
風清持也被他這句話給弄地愣了一下,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種問題,回答有或者沒有對她來說都不合適,所以,她還是保持沉默好了。
時七輕輕揚脣,勾起了一個清絕出水的笑意,白皙精緻到挑不出一絲瑕疵的絕色容顏染上了一層緋紅之色,就連周身的氣息都是一片清和如二月的春風。
時七在一瞬間如此之大的轉變,讓風清持徹底愣住了。她從來沒有在時七的身上感受過如此平和輕柔的氣息!
就在風清持愣神的時候,時七迅速俯身,涼薄的脣偏了兩分地落在了她的脣角,如蜻蜓點水一般,剛觸上就離開,然後伴隨着一句極爲認真的話語,“師姐,我愛你!”
至少,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在師姐心中,還是最好的樣子。
就算……等一下師姐討厭他,也沒有遺憾了。
其實,他和師姐之前的相處並不算很多,最經常在一起的時候,也就是心智倒退的那段時間,現在細細想來,那段時間,纔是最爲無憂快樂的。
那些時候,師姐每天都會陪着他用膳,會將他最不喜歡的肉夾到他的碗中,會陪他聊天,會陪他散步。
如果,能一直停留在那些時候就好了。
週一安臉上一片鐵青,有些陰鷙地看着時七,一聲冷笑,“你喜歡她?瀲月,你有什麼資格喜歡她?”
時七臉色僵硬凝滯了一下,削薄好看的脣輕輕一顫,沒有說話。
週一安森冷一笑,“你是不是忘記了那天的事情?!但是,我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呢!”
聽着週一安的話,時七似是想起了什麼,身子微微一晃,本就單薄此刻更加單薄了,好像風一吹就倒。
“時七。”風清持扶住了時七的身子,神色擔憂。
時七慘白着臉色搖了搖頭,目光認真地看着風清持,想說些什麼,欲言又止半天之後,還是沒有開口。
似是欣賞夠了時七此刻這種絕望狼狽的神色,週一安再次勾脣一笑,眸色邪儔,“名震天下的神醫瀲月公子的滋味兒是當真不錯!”
時七閉了閉眼眸,甚至都不敢去看風清持。他害怕從她的眼中,看到那種嫌棄與鄙夷。
“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誰讓我那般滿意過,就連呻/吟聲,聽起來都是極爲美妙!”齷齪的話語,配着週一安一臉滿足與回味的表情,簡直令人噁心到了極點。
耳邊傳來的都是週一安不堪而又齷齪的話語,時七抿着脣沒有說話,臉上除了蒼白還是蒼白,近乎透明,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連身體都在顫抖。
“哈哈,天下人又怎麼知道蒼穹山的瀲月公子,也有在男子身下承歡的那……”週一安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帶着強烈勁風的一擊已經到了週一安的身上,生生將他到了脣邊的話語硬逼了回去,只能凝下心神來應對面前的人。
風清持神色冷然,眸子深邃而又危險,出手的招式未留半點情面。
時七隻覺得身邊一陣清風拂過,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站在身側的人已經到了週一安的身邊。
風清持與週一安交手,一來一回之間,招式極爲凌厲。
但是,風清持卻次次避開了週一安的要害。
週一安從商,武功算不上很高,勉強只能自保,自然比不上曾經叱吒風雲的風清持,本來風清持是可以很輕易解決對方,但是,就像是爲了凌虐一般,風清持始終沒有下死手,而是用手中的匕首,一刀一刀地施虐。
雖然敵不過風清持,但是週一安也是蠻硬氣,自始至終,未曾叫過一聲,他的身上,水色衣衫已經被鮮血染紅,嘴裡卻還在說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哈哈……你是不是吃醋了?你喜歡的男人竟然被其他的男人上過?你都不知道,雖然那個時候瀲月不過十一歲,但是,身體也是極爲銷魂,我……啊!” 週一安說話的時候,風清持手中的匕首一揚,一瞬間挑斷了他的手筋,鮮血如注,終於忍不住一聲慘叫。
風清持的臉上,瀰漫了一片森寒之意。
時七站在一旁看着,神色極爲複雜。“師姐!”低低地喚了一聲。週一安掌管糧草,還不能出事。
風清持給了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手下的動作依舊凌厲。
“你……敢如此對我?”週一安的聲音,已經很是虛弱,一雙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風清持。風清持現在接管玉林城,打仗之時,應該以大局爲重,自己掌握了三軍糧草,她……她怎麼敢這樣對他?!
她就不怕自己到時候不提供糧草麼?!
風清持冷冷一笑,“你覺得我現在還會再讓你活着離開麼?”且不說週一安離開之後是否會給自己添麻煩,就論當年他對時七所做的事情,她都無法原諒。
“你……不想要……糧草了?”週一安聲音顫顫巍巍。
“你以爲你死了我當真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我何曾會將所有的機會壓在一起。”風清持冷涼的話語,有幾分嘲弄與諷刺。狡兔還有三窟,行軍打仗,她的糧草怎麼可能就只有一個來源!她風清持是這麼傻的人麼?!
週一安的眸色瞬間失了色彩,唯一的籌碼和依仗,都已經失效了,他的臉色,即使染盡了鮮血也隱約能看見一抹驚慌之色。
風清持冷冷一笑,手起刀落,一刀一刀,刀刀見血。
又過了半刻鐘,風清持才緩緩收手。
至於週一安,已經躺在了地上,身下都是血液,衣衫被血浸溼,墨發染了血跡貼在他的臉上,閉着眼睛,神色痛苦。
尹子希和陸灝聽到動靜趕了過來,看到這一幕,陸灝連忙捂住嘴,背過身扶着一棵大樹吐了起來。
尹子希眼中閃過一抹意外之色,看了一眼風清持,心中有些好奇這人到底是怎麼得罪她了。憑他對清持的瞭解,清持雖然算不上好人,不過也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尤其還是虐殺的這種,看來這人,是將清持得罪狠了!
風清持看了尹子希一眼,並沒有要解釋的打算,而是緩緩開口,“子希,這人就交給你了,別讓他死了。”
說完之後,上前牽起時七的手轉身離開。
那位扶着樹幹的人吐了半天才恢復了一點,蒼白着臉色靠近,“這人到底死沒死啊?”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和尹子希之間的關係,雖然不算是很好但是好歹也是能說兩句話的。
尹子希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玉林城最厲害的陸將領麼?在戰場之上出生入死,這個場面都能吐個半死,你那些戰功都是怎麼來的?”
被人質疑能力,陸灝瞬間不好了,梗着脖子道:“我上戰場只要將敵人殺死就可以了,誰沒事費那麼多功夫這樣去對付一個人!”面前躺在地上的這個人衣衫沒有一塊是完整的,估計身上也沒有一塊好地方。
“誒,你說清持他是怎麼做到的?這都是一個血人了,剛纔見她身上幾乎沒有血跡!?”對此,陸灝覺得非常不可置信。
尹子希白了他一眼,“你如果想知道下次試一試不就可以了!”
“要試你去試,本公子纔不去!”而且,他和清持關係這麼好,清持肯定不會這樣對他。
似是想起什麼,陸灝又湊到了尹子希的面前,八卦地問,“尹子希,我問你一個問題,剛纔抱着清持的那個男子是誰啊?”
“你想知道?”尹子希一挑眼眸。
陸灝點了點頭,“對啊對啊!”那個男子是真的長得很驚豔啊,就是神色太淡漠了。
“他啊……”尹子希故意將聲音拖長了幾分,然後帶着幾分戲謔與玩味地開口,“有一半的可能以後會和清持在一起。”
“你是說……”陸灝先是呆了一下,然後“啊”地尖叫出聲。
“風公子竟然是斷袖!”陸灝非常不淡定了。剛纔那些人雖然知道風清持是女子,但是這個時候,大軍兵臨城下,若是大家知道風清持是女子這個消息,只怕對士氣有些打擊,所以,作爲那些有資歷的老將領,自然不會對外大肆宣揚,是以,陸灝還不知道風清持是女子。
尹子希沒有解釋,只是看着並肩離去的那兩道背影,眼中劃過一抹深思。其實,這句話,他並不是胡說。
清持的性子怎麼說呢,若是她認定的人,只要對方不放手,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會生死相許,但是,若是對方有了退縮放棄的想法,她絕對會比對方鬆手地更加決然果斷。
以前的亦澈,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至於這次對言絡,面對言絡不止一次地說要結束,清持能夠一直堅持到今天已經有些讓他意外了。
但是,若是言絡執意如此,即使知道對方有苦衷,清持也會因爲他的不信任而主動放手。
到那個時候,最有可能留在清持身邊的人就是言絡了。
命人將週一安帶下去之後,尹子希便也離開了。
------題外話------
七哥,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