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洛塵完全不在意外面的濃煙滾滾,復又坐下,也無心追究火的起因。納蘭清遠有些納悶,這不是慕容洛塵平日裡的性格。
“咱們說到哪裡了?”慕容洛塵端起酒杯,目光遊離,很有興致地把握着手裡精緻的酒杯,納蘭清遠卻看的心驚肉跳,很擔心,他一時興起,把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你在緊張?”納蘭清遠的小情緒沒有逃過慕容洛塵的眼睛,多年的帝王身份早就練就了慕容洛塵火眼金睛,好像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納蘭清遠啞然失笑,捫心自問,對啊,她爲什麼緊張?她不是早就盼望着慕容洛塵死嗎?納蘭清遠不置可否,仍舊笑的沒心沒肺;“皇上,您是看錯了吧?臣妾哪裡緊張,不過是覺得外面的煙霧有些刺鼻罷了……”
“是嗎?”慕容洛塵依舊把玩着手裡的酒杯,沒有放下的意思。納蘭清遠被慕容洛塵的這種態度激怒了,他有什麼資格這麼盤問她?
“皇上,那您接着給臣妾說說,您爲什麼要把臣妾嫁給沙陀王子?”慕容洛塵還以爲他自己多癡情呢,納蘭清遠討厭的就是他這種審判的態度,現在是納蘭清遠在對慕容洛塵做審判,而不是他對她。
驀然的,慕容洛塵的眼睛就放出光彩來:“你還在在乎我的!——”聲音柔軟的不像話,納蘭清遠聽在心裡,只覺得刺痛,他的柔情她還是無法阻擋。
不能再這麼拖延下去了,納蘭清遠覺得必須快刀斬亂麻,早點結束這一切,納蘭清遠調整好情緒,來到慕容洛塵身邊站定,盈盈一笑:“皇上,今夜咱們還是什麼話都不要說了,就讓咱們飲個痛快吧!——”
說着就試圖擡起慕容洛塵手裡的酒杯,往慕容洛塵的嘴巴里送,不知道爲什麼,從納蘭清遠的這個角度望去,慕容洛塵的眼裡竟然銀光閃閃,那是淚珠的特有的反光。納蘭清遠心裡一痛,感覺無法呼吸,手裡的動作也不似之前那麼強硬了。
“你知道嗎?其實朕並沒有真的把你送給沙陀王子,這只不過是一個幌子。”慕容洛塵的聲音一點一點滲入納蘭清遠的耳朵裡,納蘭清遠簡直無法相信:“這怎麼可能?”納蘭長萊不會騙她,宮裡的流言蜚語更
不會欺騙她。
不等納蘭清遠細想,慕容洛塵的聲音又響起來,與其說是,跟納蘭清遠說話,納蘭清遠更覺得慕容洛塵像是在自言自語:“名義上,朕把你送給了沙陀王子,其實朕纔不捨得把你拱手送人,你是朕這輩子最大的牽掛和愧疚,朕就是再糊塗也不會這麼做。”
說到這裡,慕容洛塵忽然笑了,彷彿是一個陰謀得逞的小孩子:“朕早就安排好了,等你和沙陀王子大婚那日,朕把安排好的宮女偷偷地把你換回來,那個宮女長的也不難看,配沙陀王子可以說是綽綽有餘,沙陀王子也該高興纔對。”
納蘭清遠一下子就呆住了,原來如此,原來一切都是這樣,慕容洛塵沒有把她送給沙陀王子,他這是良苦用心,納蘭清遠覺得心裡某種東西,熱烈地升騰起來。
“可是,朕知道你不會原諒朕,朕曾經做了那麼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是如此的恨朕,好,既然你要朕喝酒,朕今晚就飲個痛快!”慕容洛塵說完,就把手裡的酒杯往嘴裡倒。
納蘭清遠大驚,腦子一片空白,想都沒有想,上前“啪”一下,就把酒杯打翻在了地上,那杯毒酒瞬間就灑在了地上,刺啦刺啦地往外冒着特有的怪味,酒杯在地上粉身碎骨。
慕容洛塵驚訝地望着納蘭清遠,納蘭清遠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到了,她怎麼會這麼做?就差一步啊,就差一步,慕容洛塵就可以死了,她不是恨慕容洛塵恨到骨子裡了嗎?納蘭清遠的所有信仰以及重生以來的精神支柱,就在這個坍塌了,她還是無法報復慕容洛塵。
“哇!”納蘭清遠忽然就大哭起來,她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覺得痛苦,那些虔誠的籌謀,那些日日夜夜的鋪墊,那麼多無望的忍辱負重,現在徹底化爲了烏有,因爲她悲哀的發現,她根本就無法對他下手。
這個忽如其來的舉動,讓慕容洛塵倍感意外,他很是驚喜,上去緊緊地抱住納蘭清遠:“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你還是捨不得我死,對麼?”
納蘭清遠透過淚眼濛濛的眼睛,疑惑驚恐地望着慕容洛塵:“你早就知道酒杯裡下了毒藥?”慕容洛塵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慕
容洛塵用手指,來回撫摸着納蘭清遠的臉蛋,眼淚泛上來:“你可是遠兒?”納蘭清遠頓時就大驚失色:“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慕容洛塵把納蘭清遠抱的更緊了:“你果然是遠兒,遠兒,你知道嗎?你死後,我是多麼的愧疚,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其實早在之前在你屢次提及戰神的時候,我便懷疑,氣宗早已歸到我的門下,我早已察覺到這樣的事情。只是你不說,我便
一直不說。”
算計來算計去,終究還是算計不過精明狡猾的慕容洛塵,納蘭清遠心如死灰。
“遠兒,前世是我對不起你,我罪大惡極,如今,我很慶幸能有這麼一個機會,讓我好好的愛你,疼你,遠兒,你可願意?”慕容洛塵把臉埋在納蘭清遠的如瀑的墨發裡,深深的嗅着來自納蘭清遠的氣味。
納蘭清遠無動於衷,她無法再相信慕容洛塵說的任何話,納蘭清遠清楚地知道,在這場她與慕容洛塵的較量中,她輸了,輸的徹徹底底,從她揮手打翻慕容洛塵手裡的酒杯那刻起。
納蘭清遠默默地從慕容洛塵懷裡抽身出來,腳步輕盈地走到牀上坐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慕容洛塵看着納蘭清遠的樣子,很是心痛,跟着過去:“遠兒,你還是愛我的,不然的話,你也不會打翻我手裡的酒杯,不是嗎?求你了,不要這樣,給我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
慕容洛塵試圖靠近納蘭清遠,納蘭清遠忽然大聲喊道:“不要過來,不然我咬舌自盡!”慕容洛塵說的輕巧,叫她如何再給彼此機會?她被人扒光衣服,羞辱的時候,他在哪裡?
她被人剜心,痛不欲生的時候,他又在哪裡?甚至她死後,他都不願意給她留一具全屍,還要縱火燒了她!他做的如此狠辣決絕,現在要她再給他一次機會,她做不到。
慕容洛塵“撲通”一聲就跪在了納蘭清遠面前:“遠兒,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我還是願意給你跪下,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你是如此的恨着我,我也不奢望你能原諒我,我就求你好好善待自己吧!——”
納蘭清遠的淚水,無聲無息地劃過蒼白的臉龐。
火已經被熄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