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那邊鬧得雞飛狗跳,這邊夏永淳卻在發呆出神。
他在想如何才能讓蘇氏原諒他。
只是絞盡腦汁,他依舊是毫無頭緒,思來想去,他又想到了夏禾,或許這妮子能幫他?然而轉念一想,好嘛,這妮子他也給得罪了。這下是真的沒有人能幫他了。
於是兜兜轉轉,還是沒有半點辦法。
往後靠在椅背上,夏永淳不禁長長嘆出口氣。
腦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現出當年的往事,想起那個風度翩翩,芝蘭玉樹般的京城第一才子,他心中再次涌起挫敗。不管嘴上如何不承認,潛意識裡他還是覺得矮了那個男人一截,也許正是因爲這份不自信,才讓他時至今日都無法釋懷。
有關於那個男人,有關於那些陳年舊事,這些年不管鬧得有多不愉快,他們都默契地沒有再提,只是今日,心中的挫敗卻讓他說出了長久以來埋藏在心底的話,他本意不是想責怪她,只是不願從她口中聽到自己哪怕一丁點不是,他不願承認自己不如那個男人。
說起來,當年是他乘虛而去,就算如今娉婷還記着那個男人,他也沒有立場去指責她。
想到這裡,他控制不住地再次嘆了口氣。
突然,他叫道:“富貴。”
候在門外的長隨聞聲立即推門進來,問道:“大爺有何吩咐?”
夏永淳默了默,道:“你去把三小姐請過來。”他特意在“請”這個字上加重了音。
富貴怔了怔,沒有回話,反而道:“大爺,二房那邊鬧起來了,老太太也趕了過去,您看……”
聞言,夏永淳皺起眉,不耐道:“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現在怎麼樣了?”
“這……”富貴遲疑了一下,答道:“老太太把二太太趕回孃家了,二爺出門尋樂子去了。”
夏永淳抽了抽嘴角,雖已料到母親出馬一定不會有好結果,但鬧成這樣,還是出乎他的意料。擺了擺手,道:“這事兒讓老二自己解決,你去請三小姐。”
這次富貴沒有多話,應聲退下了。
只是他很快又折了回來,滿臉爲難道:“大爺,三小姐的丫鬟說、說三小姐正在午睡,若是無甚大事,就不過來了。”
剛說完,夏永淳就把書案拍得砰砰響,怒不可遏道:“放肆,放肆!”可除了放肆,卻是說不出其他的來了。
拍了一陣子,除了把自己的手拍得又紅又腫外,沒有其他作用,夏永淳頹然坐回椅子上,好一會後又突然問道:“你說當初禾丫頭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到太太房裡去討早膳吃的?”
“額……”這可把富貴給問難了,倒不是他不知道答案,相反,答案他再清楚不過了——府裡上下可是把三小姐去太太房裡討食吃的事兒傳遍了,私底下沒少笑話三小姐,說三小姐臉皮厚。
是的,答案就是臉皮厚!
見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夏永淳惱了,拍桌怒道:“讓你說你就說,有什麼好猶豫的!”拍完痛得倒抽一口冷氣,他這纔想起自己的手掌已經拍腫了。想着都是夏禾造成的,他不由得給夏禾記了一筆。
主子都發話了,富貴也不好再拖拉,心一橫,道:“三小姐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小的不知道,但小的知道三小姐臉皮很厚。”
“噗!哈哈——”夏永淳忍俊不禁,仰頭大笑起來,只是笑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大叫:“有辦法了!”這一興奮,又是往桌上狠狠一拍,當即痛得呲牙咧嘴。
富貴被他一驚一乍的樣子嚇了一跳,愣愣問:“什麼辦法?”
夏永淳笑而不語。
富貴覺得,自家主子最近有點神神叨叨。
翌日。
無相寺坐落在城郊青城山上,坐馬車過去要一個時辰左右,爲了趕在午時前到達,蘇氏早早就吩咐車伕套了馬車,夏禾跟夏珂也不敢拖沓,一大早就在二門前等着了。
只是到了出發之時,卻有兩個意料之外的人冒了出來。
一個是夏邑卿,一個是夏永淳。
夏邑卿今日穿了一身利落簡便的灰衣,道:“我不放心母親跟兩位妹妹,是以特意向夫子告了假,護送母親跟兩位妹妹一同去無相寺。”
難得他有這份孝心,蘇氏雖然嘴上斥責了幾句,但心裡是高興的,便允了他一起。
至於夏永淳,他一身貼服的勁裝,雄赳赳氣昂昂地騎在高頭大馬上,只是他並不與蘇氏等人招呼,只等到馬車啓程,就一聲不響地跟着出了門。
起先蘇氏以爲他是要出門辦事,順路一起走一段,是以便沒有多管,只是等到她們的馬車出了城,夏永淳還騎馬跟在一旁,她這才起疑。
兩個小的也看出了端倪,先是面面相覷,而後不解地望向蘇氏。兩人以爲是蘇氏請了夏永淳一起。
蘇氏猜到兩人的心思,心下一陣尷尬。她掀起車窗簾子,低聲對騎馬走在一旁的夏永淳道:“大爺出城有事?”
夏永淳擡頭望了眼漸升的日頭,百無聊賴地甩着馬鞭道:“有事,大事。”
聞言,蘇氏以爲他真的是有事要辦,便沒有多問,放下了簾子。
又走了一段路,眼見着人煙愈發稀少,夏永淳卻始終跟在馬車旁,蘇氏若還看不出什麼,也就白認識他這麼多年了。
將同樣騎馬的夏邑卿叫到車旁,蘇氏低聲道:“你去與你父親搭話,問他到底想做什麼。”語氣中卻是有了惱意了。
夏邑卿一臉尷尬,躊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不用他過去問,夏永淳已經聽到了蘇氏的話,只是他假裝沒聽到,依舊寸步不離馬車旁。反正他是賴定了。
夏禾聽出蘇氏話語中的火氣,也挪到車窗旁,她看了看夏邑卿,又看向夏永淳,道:“大路朝天,誰都可以走,母親就當是順路好了,不用在意。”
聞言,蘇氏心中釋然,點了點頭當真無視了死皮賴臉的某人。
不用去問話,夏邑卿鬆了口氣,只可憐了夏永淳,被氣得是氣血翻涌,他暗暗道:“禾丫頭你給我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