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璟臉色灰白地躺在牀上,雙目緊閉,毫無知覺,皇后掀起紗簾看了他一眼,低低嘆了口氣。
從裡間出來,寧王妃將皇后引到正廳,一進門,便見老王妃捶胸頓足嗚呼哀哉,而寧王一臉凝重,不發一言。
心下冷哼,皇后在正位緩緩坐下,道:“事已至此,本宮也就不多說什麼了,端看飛璟的造化吧。”
老王妃又是一陣哭嚎。
寧王妃按了按眼角,泣聲道:“早知如此,不如讓飛璟留在宮中靜養,也就不至於變成現在這樣了。”
老王妃心虛地轉了轉眼珠,拿着帕子嚶嚶嚶抹眼淚。
寧王面露愧疚,道:“是我不該接飛璟回來。”
皇后冷笑,道:“與其在這裡自責,不如將散播謠言的真兇找出來,不然飛璟即便逃過這一劫,也要終生活在嘲諷之中。”
“所言極是!”老王妃跳起來附和,突然話鋒一轉,直指寧王妃,大喝:“一定是你泄露了消息,纔會害得飛璟生病的事傳得人盡皆知,你這個劊子手,你賠我的孫兒來!”哭喊着就要衝向寧王妃,身邊的丫鬟婆子給攔住。
寧王也眼含懷疑地望向寧王妃。
明明是酷暑天,寧王妃卻宛若身在數九寒天,她苦笑道:“我能向誰泄密?我一直在飛璟身邊照顧,又如何泄密?”
老王妃理直氣壯地冷哼,道:“你守在飛璟身邊,你的丫鬟婆子卻沒有,誰不知道你與蘇娉婷情同姐妹,飛璟出了這樣的事,你會不找她傾訴?”
就差直說是明遠侯府散播謠言了。
皇后聽不下去了,低喝:“夠了!本宮也與寧王妃情同姐妹,老王妃是不是也懷疑是本宮造的謠?”
“老身不敢!”老王妃嚇得跪地告饒。
“哼!”皇后拂袖,冷然道:“是誰泄露了消息,又是誰害得飛璟受刺激,你們自己心裡清楚,不要一出錯,就都往別人頭上扣。”
寧王與老王妃訕訕垂頭。
寧王心中突然冒出一個猜測,但他很快就否定了,他相信蔓枝不是那樣的人。然而心裡終究還是存了懷疑。
李夫人將茶送到皇后手中,若有所思道:“方纔聽老王妃提到夏太太,侄女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皇后道:“我帶你過來,就是想讓你出出主意,既然想到了,就說吧。”
李夫人斂首,恭謹道:“姑母可還記得遊湖那日,有位自稱是夏三小姐師父的老者?”
皇后頷首,道:“記得,聽說是傳授夏禾醫術的先生。”頓了頓,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請那位老先生來給飛璟治病?”
“正是。”李夫人點了點頭,道:“侄女不敢斷言,但試一試總歸是沒有錯的。當初侄女難產,夏三小姐能一力救下我們母子,想來她的師父醫術會更加高明。”
“有道理。”皇后面露喜色。
老王妃聽着兩人的話,心下轉開了,她開始懷疑皇后與李夫人是與夏禾串通好的,畢竟李夫人曾受了夏禾的恩,會幫夏禾很正常。
老王妃還在陰謀論,寧王卻是大喜過望,道:“既如此,本王這就去請那位老先生!”
雖然都說江湖人脾氣怪,但只要對方能治好他的兒子,他不介意向對方低頭!
“你不必着急。”皇后擡手製止就要往外衝的寧王,道:“本宮聽皇上說,夏禾的那位師父在江湖中似乎有很高的地位,且不說如今無人知曉他的蹤跡,即便知道,你這樣貿然前去,也極有可能會惹怒對方。”
寧王微驚,道:“那該如何是好?”
皇后沉吟半晌,道:“稍安勿躁,本宮先派人去明遠侯府打聽一下情況,或許夏禾會知道她師父的下落。”
寧王感激地拱手,道:“臣謝過!”
皇后擺手讓他免禮,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恭送走皇后,老王妃拉住寧王,道:“我總覺得太巧了,偏偏是夏禾的師父能治飛璟,不得不讓人認爲背後不簡單,我看還是先別去找夏禾的師父,可能飛璟這病只是一時的,我讓人給他開幾服藥,調理調理,指不定就好了。總比到時候有人獅子大開口,要飛璟娶了夏禾進門的好。”
經過這次的事,寧王對老王妃已經徹底失去耐心,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道:“你要給飛璟喝什麼藥?”
“當然是壯陽的藥。”老王妃臉不紅氣不喘,道:“飛璟可能只是身子太虛了,多喝些虎鞭牛鞭湯,把陽氣補足了,不就……”
“夠了!”寧王低喝,打斷老王妃的話,氣急道:“只怕喝了你那些虎狼之藥,飛璟會連命都丟了!”
不給老王妃再開口的機會,寧王沉聲道:“來人,送老王妃回房休息,沒有本王的允許,不許老王妃再踏進前院半步!”
老王妃震驚地瞪大眼,怒指寧王:“你竟然要囚禁我?”
寧王神色未變,道:“這不是囚禁,爲了飛璟,還望母親暫時委屈一下。”
說罷,擺手讓人送老王妃回房。
老王妃氣急敗壞地大喊:“你這個逆子!你現在不聽我的話,到時他們陰謀得逞,那個小門女進了王府大門,你就會知道錯了!”
寧王不想再聽她胡言亂語,擺手讓人趕緊將老王妃帶走。
走遠了,還能聽到老王妃憤怒的罵聲。
寧王疲憊的揉了揉額角,憶及心中疑慮,他腳下一轉出了王府,趕往秦府。
寧王妃從柱子後走出,望着丈夫匆忙的背影,眼底閃過苦澀與決絕。
秦蔓枝早就從眼線那裡得到了寧王趕往秦府的消息,她琢磨着寧王快到了,忙收起一臉幸災樂禍,換上焦急不安,在寧王踏進兩人平日裡相約見面的閣樓之時,急聲問道:“怎麼會這樣?消息怎麼會走漏呢?飛璟他現在怎麼樣了?”
寧王質問的話頓時被堵在了嗓子眼裡,見秦蔓枝滿臉擔憂,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他哪裡還有心懷疑她,忙柔聲安撫道:“你不必擔心,飛璟暫時無礙了,只是需要靜養。”
“那就好。”秦蔓枝長舒口氣,歡喜地擦拭眼角的淚水。
見狀,寧王暗暗自責,蔓枝如此善良,他竟然懷疑她,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秦蔓枝藉着手帕的遮擋,瞄到寧王懊惱自責的神色,不由勾了勾脣角,眸光微閃,她拉着寧王坐下,溫婉道:“既然飛璟無礙,王爺也就不要太過憂心了,當心傷了身子,等回去,讓王妃燉些補品給你補補身子,你瞧你這幾日,都瘦了。”
聽她提到寧王妃,寧王哼了一聲,不悅道:“她現在一門心思都在飛璟身上,哪會管我的死活。”
秦蔓枝眼底閃過喜色,道:“正好妾身這裡剛燉了蔘湯,既然王妃沒空爲王爺準備,王爺便在妾身這裡用一點吧。”
寧王想了想,道:“也好。”握住她的手,道:“還是你最體貼善解人意。”
秦蔓枝嬌羞一笑,吩咐人去端蔘湯過來。
何詠早就準備好了,得了消息,立即將一大桌酒菜送了過來,見寧王面露疑惑,他解釋道:“時辰不早了,王爺不如用了晚膳再回去吧,也好讓夫人陪您小酌幾杯,解解心中苦悶。”
“你想得周到,本王確實想喝幾杯。”寧王讚許地點頭,望向秦蔓枝,道:“蔓枝可願意陪本王喝幾杯?”
“妾身不敢辭。”秦蔓枝斂首。
何詠與秦蔓枝暗中交換一個眼神,道:“那奴才就不打擾王爺與夫人了。”說着退了下去。
所謂借酒澆愁,寧王這些日子確實是愁壞了,是以一端起酒杯,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秦蔓枝一杯未喝,他就已經灌了半壺,不知不覺,人已經醉倒在了桌上。
“王爺?”秦蔓枝推了推趴在桌上的寧王,見他沒有反應,得逞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