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天明下了樓,在秦瀟瀟房中僅僅是待了半個時辰而已,半個時辰兩人幾乎沒怎麼說話,一人彈琴一人聽。
但是在樓下諸人的眼中,這已經很了不得了,須知小道消息稱大皇子去見秦瀟瀟也不過只能待盞茶時間,要是讓大皇子知道,豈不是氣瘋了?
半個時辰,能做什麼?
一干賓客嫉恨不已,目光森森,恨不得將燕天明剝皮抽筋,諸人想到之前那憤然離席的程延青,頓時冷笑不已。
叫你小子這麼囂張,有人能治你。
是的,燕天明的一番舉動在這些人眼裡就是囂張。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曾經一位古人改良了這句話,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秦瀟瀟是東南聞名的花魁,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這裡,即使燕天明沒真的幹什麼,也會有無妄之災。
燕天明不知道這些賓客心裡想些什麼,他對煙花之地沒有什麼經驗,也不知道剛纔的邀請會驚動哪些人。
不過就算驚動了什麼人,他也不會有多在意。
舞臺上換了人在表演,燕天明摸了摸懷裡所剩不多的銀票,尋思着是買果盤好還是再來一壺蓮兒青好,最後毅然下了決定。
老子窮,走人!
燕天明硬着頭皮走出彩雀樓,卻碰上了一個正要進彩雀樓的傢伙。
燕天明看着眼前這一身黑衫,負劍攜酒的熟悉傢伙,愣了一瞬後哈哈大笑,連忙上去給了他一個熊抱,打趣道:“林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啊,我知道了,你追蹤我?”
林樸陰也沒想到遇到燕天明,也是愣神了一會,同樣笑道:“巧合罷了,你不要太自戀,你又不是花魁秦瀟瀟,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倒是你小子出息了,殺了徐黑虎,好樣的。”
相逢如此突然,兩人卻都沒有多少意外。
既然說了江湖逢,那肯定會相逢。
這是約定。
燕天明大笑不止,街上的百姓詫異地看着這大笑的兩人,撇撇嘴離開。
林樸陰感受到路人的目光,笑道:“燕兄,梅子笑那個憊懶貨也在青湖城裡,我們去找他,這裡不是說話之地。”
燕天明點頭,兩人一邊聊着分別後的遭遇,一邊向梅子笑所在的客棧走去。
自從上次分別後,林樸陰便浪跡江湖,不停找高手切磋,實力上漲極快,已經達到了筋膜境,照他的積累下去,應該最後能達到四品內固境,與顧獨邪境界相仿。燕天明也從林樸陰瞭解到了顧獨邪的事蹟,神色不由得凝重。
林樸陰這半年來殺了不少人,最多的還是雲寒門的弟子,雖然渾身殺氣內斂,但是依舊讓對殺氣很敏感的燕天明悚然不已,才知道林樸陰師門的《六合經》講究的是以殺入道,殺氣越濃,修爲提升越快。
談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客棧,來到梅子笑房間前,燕天明大大咧咧推門進去,喊道:“梅兄,我來找你……呃!”
燕天明突然住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擁吻的男女,喃喃道:“我是不是進錯房間了?”
林樸陰面無表情,“沒有。”
梅子笑和韓蓮卿吃這一嚇,趕忙分開,一臉尷尬,梅子笑畢竟是男人,沒有那麼多羞惱,見是燕天明,大吃一驚後便是大喜,大笑道:“是哪陣東風把大少爺吹來了,快坐快坐。”
林樸陰面無表情走進來,看着一臉酡紅的韓蓮卿,自言自語道:“我就說你們在卿卿我我,不上不下的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推門的那傢伙。”
韓蓮卿羞怒不已,揚手就是一柄飛刀,被林樸陰輕易地躲了開去,飛刀刺入牆裡,只餘刀柄。
燕天明奇道:“這位姑娘是……”
韓蓮卿也是好奇地打量着梅子笑常常掛在口邊的大少爺,聞言不熟練地襝衽行禮道:“小女子韓蓮卿。”
梅子笑攬住韓蓮卿肩頭,輕笑道:“我師妹。”
燕天明看着梅子笑,不懷好意地長長哦了一聲,“原來就是你說的胸挺臀翹的師妹。”
梅子笑大窘,看到韓蓮卿已經眯起了目光,急忙道:“卿兒不要相信他,我怎麼會這樣說你呢。”
韓蓮卿目光更眯,淡淡的語氣卻讓梅子笑感覺到了無比的危險,“所以你覺得我胸不挺臀不翹?”
梅子笑失語半天,乾笑道:“卿兒別生氣,對胎兒不好……”
韓蓮卿冷哼一聲,不去理梅子笑。燕天明卻是一愣,目光在韓蓮卿的小腹上轉了一圈,驚道:“梅兄你要當爸爸了?!恭喜恭喜,看來我得去買些貴棗送給你了,祝你早生貴子。”
梅子笑得意大笑,韓蓮卿羞紅了臉,跺跺腳跑進裡間去了。
三人落座,叫了幾罈子酒,林樸陰一劍削開泥封,拿起一罈就迫不及待灌入口中,燕天明和梅子笑頓時無語失笑。
這一身殺氣的傢伙,就是個酒鬼。
三人聊着這半年來的遭遇,時不時大笑出聲,又時不時同仇敵愾大罵,三人各有各的遭遇,梅子笑和師妹一路遊山玩水,突破到了煉氣;林樸陰和人不停切磋;燕天明則是遊走在生死之間,做了不少事。
酒水喝了一罈又一罈,韓蓮卿中途也插了進來,不理會梅子笑的勸阻,一起舉杯共飲,喝得小臉通紅,絲毫不做作,頓時贏得了燕天明和林樸陰的好感。
四人不停地聊天,講完遭遇便談天說地,林樸陰喝得最多,彷彿牛飲,梅子笑一杯杯輕抿,燕天明一口口灌,韓蓮卿則是強自捏着鼻子喝,桌下很快便堆了十幾個空壇,韓蓮卿最先頂不住,回房睡覺去了,只剩兄弟三人酒酣正濃。
燕天明心裡都是滿滿的重逢歡喜,看着另外兩人的一臉醉意,想到半年前的千里流亡,不停咧嘴大笑。
好兄弟!
有一些人,不會被錯過,只有暫時的離去,必會有下次的相逢。
月上高天,萬籟俱寂,只剩這個房間燈火通明,三人爛醉不醒。
就像燕天明曾經說過的那樣。
明朝江湖逢,不醉不還。
三人即使醉倒,嘴角依舊還帶着笑。
生死間的交情,比金堅。
次日拂曉,天剛矇矇亮,燕天明便睜開了眼睛,搖了搖宿醉發疼的腦袋,沒好氣地一掌拍開搭在胸前梅子笑的大腿,拿起自己的行囊,好氣又好笑地瞥了一眼爛醉如泥的兩人,搖搖晃晃推開門走了出去,直奔彩雀樓而去。
燕天明腦袋昏昏沉沉,視線中的世界東倒西歪,嘴裡盡是酒氣,在清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走着,渾然沒有發現身後不遠處一直有一個程家的小尾巴悄悄地跟着他。
彩雀樓前,一羣鶯鶯燕燕正在抱怨不止。
體態嬌小的小玉牌紅香嘟嘴不滿道:“秦姐姐,怎麼你說的關樓主的弟子還沒來。”
餘彩娘不待秦瀟瀟回答,插嘴冷笑道:“仗着是樓主的弟子,便端着好大的架子,要我們一干姐妹在這裡好等。”
年紀最小的朵兒卻是好奇不已,“俗話說本事越大架子越大,我倒是對那個燕家長子很好奇呢。”
大小玉牌們聊得嘰嘰喳喳,秦瀟瀟與一干穿着豔麗的大小玉牌不同,只穿了一身素衫,臉上罩了薄紗,站在一旁不言不語,但從她微皺的眉毛來看,便知道她對遲到的燕天明有諸多不滿。
世人皆知秦瀟瀟性子疏淡,卻不知她其實並沒有那麼不食煙火,只是曾經受過情傷,對許多事情看得淡了,兼之不擅長說話,於是被誤解成冰山。
所以當她看到道路盡頭搖搖晃晃走來,明顯宿醉未醒的燕天明時,和大小玉牌一樣皆是滿心的失望,原本的些微好奇盡數化作了眼中的冷漠和不喜。對昨日的貿然相邀產生了後悔。
大小玉牌看着燕天明醉意未退的臉色,失望、不屑、輕視皆有,反正總體來說沒了昨晚上聽到關樓主擁有弟子之後的好奇和期待。
這個醉漢。
關樓主怎麼收了這樣一個人作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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