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便是雲國都城,雖然名字簡單,但卻極爲貼切地道出了此城的地理環境。
不同於洪國都城明陽坐落於平原之上,雲城坐落於大雲山頂,滿城皆雲。
在雲霧的溼寒和顧獨邪時不時顫抖着爆出的粗口中,兩人騎馬上山,沒有經過多少盤查便進入了雲城。
雲城沒有一國都城獨有的森嚴氣象,而是飄渺如人間仙境,處處充斥着雅氣,那一句“大雲才氣甲東南”說的可不僅僅是文人,而是一整個雲國的氣象,一個字便可概括,雅。
一杯雲霧一句詩,獨坐高樓,嘗一口雲霧茶,呵一口雲霧氣,便作成一首詩。
燕天明神往已久,不過現在沒有那麼多閒時間給他去做些文人感懷,正事要緊。
雲國的皇宮不是燕天明想進就進的,不過太子云揚在外有自己的太子府邸,身爲太子卻不住在宮中,雲揚也算是特立獨行了,不過燕天明能理解,一個對政事毫無興趣的太子,估計雲皇也不是很願意看到他的繼承人成天到晚沉迷在音律中。
太子府邸位於大雲山山頂,坐望雲海,是雲城中最好的地段。
燕天明在街上隨意問了一個行人就打聽到了雲揚的住處,把讓他頭疼不已的顧獨邪扔在酒館,自己去了太子府邸。
雲揚這些天有些煩悶,因爲曲先生總是在他耳邊叨叨着什麼戰爭什麼局勢,聽得他昏昏欲睡頭都大了,他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感興趣,只想好好地研究一下最近到手的一把古琴。
今天曲楓又來找他叨叨了,雲揚坐在院子裡的石墩上,膝上架着一把古琴,看着一臉嚴肅侃侃而談的曲楓,猶豫着是不是該去找父皇把自己的太子之位讓給那個年僅四歲的弟弟比較好。
在雲揚忍受煎熬的當口,管家快步走上前來,行了一禮之後,通報道:“太子殿下,門外有個自稱燕天明的人求見,殿下您的意思是?”
雲揚目光一亮,大喜道:“快快有請。”
不一會,燕天明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了院子裡,一眼便望見一臉望眼欲穿的雲揚,詫異了一下,行禮道:“許久不見,殿下可還安好?”
“燕兄你終於來了,紅山一別,孤煞是想念,”雲揚哈哈大笑,向着燕天明使了幾個眼色,抱着琴急忙離去,喊道:“曲先生幫我招待一下燕兄,孤肚子不甚舒服,燕兄見諒則個。”
燕天明微微發愣,曲楓嘆了一口氣,道:“太子殿下也實在是玩物喪志了一點,大變將近卻還是這番沒心沒肺,唉。”
燕天明向曲楓行了一禮,笑道:“久仰文曲大名,殿下不求功利,也算是淡泊吧。”
“不過他是一國太子,淡泊便是錯。”曲楓搖了搖頭,作了一個請的手勢,“燕兄請坐吧,在下估摸着殿下好一會都不會回來了。”
燕天明呵呵一笑,坐在石墩上,熟練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打趣道:“哪有人如廁會帶着琴,看來曲先生這些日子沒少對殿下剖析局勢。”
曲楓無奈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動作有種一絲不苟的嚴謹,道:“不說殿下了,這次燕兄前來拜訪殿下,不止是來喝茶的吧,在下能代表殿下,有事就直說吧。”
燕天明收了笑意,正色道:“曲先生,其實我此行是專程來找你的。”
曲楓哦了一聲,點頭表示明白,“是因爲燕家的處境吧。”
“原來曲先生也看出來了,”燕天明嘆氣,“足可證明我燕家的處境已經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燕家樹大招風,功高震主,這一戰無論勝負都是凶多吉少。”
燕天明點頭,正聲問道:“我此番前來,就是希望曲先生能爲我指點迷津,我燕家如何才能破局。”
“難啊難啊,”曲楓搖頭,“時間上來不及。”
“難道我燕家真的逃不過家破人亡?”燕天明心裡涼颼颼的,即使他這近一年來做了不少事情,依舊心裡沒底,他不覺得自己二十一歲的年紀就能比那些閱歷豐富的老傢伙們看得更遠,其實也知道燕家不容易破局,這近一年來的努力只是不甘於就此屈服的掙扎,能否有用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燕家能急流勇退,捨棄五十年的功績,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急流勇退,徹底卸下作爲洪國守門人的職責,才能獲得數年的喘息之機,”曲楓頓了一頓,“不過這是爲保小家舍大家的行爲,沒有了燕家做中流砥柱,洪國根本抵擋不料乾國鐵蹄南下,到時候便是國破家亡。”
“這個選擇,我做得到,但是燕家做不到,”燕天明嘆氣,“我雖知曉大義,但我亦是自私的,天下人的安危比不上我家族的安危,只是我燕家人從來不會逃避自己的責任,五十年護國,背後便是家鄉,爺爺和爹爹他們不會放下的。”
“正因如此,你們燕家軍旗纔會是洛軍的靈魂。”
燕天明神色黯淡,喃喃道:“難道真無轉機?過河拆橋,這已是陽謀了,明眼人都能看懂,爺爺和爹爹肯定也能看明白,卻依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曲楓猶豫了一下,深思熟慮了一番,方纔打破沉默開口道:“燕家可能會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在戰場上死絕,一個是在戰後失去一切,燕大帥畢竟年紀大了,無論是哪個都是死局。”
燕天明沉默。
“不過這兩個死局也有着差別,第一個是即死之局,第二個是緩死之局,”曲楓嘆氣道:“也罷,有些事可以告訴你,緩死之局至少還有一絲生機,所以你的當務之急就是在戰場上保護好燕家,只要能捱到緩死之局,總會有那麼一絲渺茫的希望的,我雲國也許能助你一臂之力,還記得你在洛淮平原上遇到過的一股馬賊嗎,實不相瞞,洛淮平原上的馬賊,有不少的一部分是我的後手。”
燕天明身軀一震,沉聲道:“爲何告訴我這個?”
“因爲我雲國和洪國脣亡齒寒,你們燕家緩死,對我們大雲是有利的。”曲楓實話實說。
“你們的幫助,要什麼代價。”燕天明不相信會有無緣無故的幫助,更別提是利益爲先的國家之間了。
“我只需要燕家能達成一個條件,”曲楓正了正色,坐直了身子,沉聲道:“洪國與乾國開戰,勝少敗多,我相信秦紹殿也看的出來,所以我很懷疑秦紹殿有什麼陰謀是拉我們雲國下水,我們雲國可以幫助洪國,但是絕不會被別人耍在股掌之間,所以我只要燕家作出一個保證,盡全力將戰場遠離破碎丘陵,遠離雲國的邊境,這就是我的條件。”
燕天明躊躇不已,沉吟道:“我的情況曲先生你是知道的,我現在雖然能在家族中說得上話,但是卻左右不了爺爺和爹爹的想法,我沒辦法做出保證。”
“我知道,”曲楓神色嚴肅,“所以我會關注局勢,只要燕家能一直將戰場控制遠離雲國,必要時候我會讓我的伏手插手,在必要的時候幫助你們燕家一把。”
燕天明沉默,最終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曲楓將茶水喝完,便起身告辭。不知雲揚是不是一直在旁邊暗中等着,曲楓一走雲揚便出現,對燕天明笑道:“燕兄,曲先生可有爲你解惑?”
燕天明將紛亂的思緒收起,聞言笑道:“曲先生不愧爲東南文曲,讓我豁然開朗。”
“哈哈哈,既然正事也做完了,燕兄可隨我一同去賞曲一番?”雲揚哈哈大笑。
“恭敬不如從命。”燕天明微微一笑,和大喜過望的雲揚一路走入被雲揚的藏寶閣。
藏寶閣裡都是雲揚一直以來收集的稀奇東西,有古玩有字畫丹青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擺滿了一個兩人高几人寬的架子,倒是讓燕天明歎爲觀止。
雲揚見燕天明一臉讚歎地注目他引以爲傲的藏寶架,得意道:“這上面的東西都是我花了大價錢收來的,燕兄覺得如何?”
“讓在下歎爲觀止,”燕天明的目光在藏寶架上掃來掃去,突地停在了一串玉葡萄上面,心臟咚咚狂跳,傳承之地傳來的訊息告訴他這也是一枚玄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