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墓室的過程很順利, 他們剛剛爬出盜洞,就聽到一聲個低沉的聲音道:“鳳皇兒。”
夏侯巽擡頭一看,來人穿着一件黑色螭紋大氅, 身量偉岸, 古銅色的皮膚在凜冽的寒冬中更顯得堅毅, 高鼻深目顯得眼神更加深邃難以捉摸, 他身後玄鐵重甲的士兵森然而列, 更襯得他氣質出衆,君臨天下。
此人應該就是北秦的統帥苻堅了。夏侯巽心中暗自思忖。
果不其然,慕容衝看到來人, 面色微變,款款上前, 迎上去頷首下跪行禮, 苻堅一把將他扶住了, 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慕容衝便也未在堅持, 站直身子站在他的身邊。
旁邊一個愁苦的聲音道:“陛下,太守大人毫髮無損,現在您相信小的了吧,能不能放了小的,小的家裡還有年邁的老孃和三歲的稚子需要照顧啊!”夏侯巽扭頭一看, 原來是帶着他們下墓的王倒爺。
苻堅看了慕容衝一眼, 慕容衝面色冷淡地點點頭。
苻堅隨意招招手, 他身後的士兵便將那王倒爺放了, 此時, 一個清朗的聲音道:“陛下,如今慕容衝已經完璧歸來, 可否放我們離開了。”
這個人,夏侯巽不用看,光聽聲音就能聽得出來,是趙夢天。
這次苻堅沒有徵求慕容衝的意見,擺擺手,將首陽宮的人都鬆開了,道:“方纔多有得罪。”
趙夢天聽着這毫無誠意的道歉,哼都沒哼一聲,帶着首陽宮的人站在嵇徹和夏侯巽身邊,看的出來,趙夢天有好多話想要問他和嵇徹,但是礙於北秦的人在場,便沒有開口。
苻堅這才擡眼看了看夏侯巽和嵇徹,道:“你就是白馬山莊的那小子?”
夏侯巽道:“白馬山莊的繼承人已經死在下面的墓穴裡了。”
苻堅知道夏侯巽明白他說什麼,之所以這樣回答,就是說白馬山莊的事情從此與他無關。
苻堅聞言點了點頭,道:“你們救了鳳皇兒,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夏侯巽嘲諷一笑,道:“不過各取所需罷了,陛下賞賜受之有愧。”
苻堅並未在意他的輕慢,道:“久聞嵇先生和曹郎君大名,朕請你們去長安阿房宮做客如何?”
夏侯巽道:“做客不必了,在下還有幾件俗務未了,就不去叨擾陛下了。”
苻堅還未說話,慕容衝冷冷道:“回去了。”
苻堅本來對嵇徹和夏侯巽起了愛才之心,見慕容衝不高興,加上夏侯巽並未有投靠他北秦的意圖,便只好作罷。
走之前,慕容衝突然回頭對夏侯巽道:“當年白馬山莊的案子是瑤光擅作主張,陛下當時並不知情。”
夏侯巽笑容不變,道:“我知道,可是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慕容衝怒瞪了他一眼,轉頭氣沖沖地走了。苻堅轉頭給了夏侯巽一個警告的眼神,也上了馬車離開了。
夏侯巽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道:“苻堅最後什麼意思,我做錯了什麼?”
庾棠看着前方,面無表情聲音平淡道:“你勾引了慕容衝。”
這句話說完,嵇徹回想起墓裡的種種,也覺得心中酸氣沖天,不理睬夏侯巽自顧自走了。
夏侯巽:“……”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慕容衝絕對不喜歡他啊……最起碼慕容衝對他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啊!!!
夏侯巽趕忙小跑跟上嵇徹,哄了半天,山無棱,天地合般賭咒發誓了半日,嵇徹才勉強不吃醋了。
哼,有錢長得帥有魅力是他的錯嗎?!!!
天色已晚,他們便在上次住的驛站裡暫時歇腳,趙夢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問夏侯巽,便匆匆去找他。
二人便將分開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一交換了,夏侯巽告訴了他,找到寶藏所在地,但寶藏已經被人拿走了這件事。只是隱去了寶藏被王烈拿走了這一點。
能得到寶藏固然很好,但眼下他們雖然沒有得到寶藏但北朝也未得到寶藏,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因此並不覺得多遺憾。
他告訴夏侯巽,他們到了下面的耳室之後,也陷入了彼岸花的幻覺陷阱,但因爲他們首陽宮從來都教育弟子要濟世救人,決不能濫殺無辜,因此許多人都得以順利逃脫幻境。
但是慕容衝帶來的北朝人都是貪圖寶藏逞兇鬥狠之人,因此這些人便沒能逃脫幻境,許多人橫死在幻境裡。就連雲禪道人這樣的,勉勵擺脫的幻覺的控制,但那些花種紮根已深,也沒能活下來。
出了墓室之後,只看到右邊有路可以通過,左邊是一堵山壁。因此他們便在王倒爺的帶領下,從右邊找到出口出來了,但一出來就碰到了苻堅的人,苻堅見慕容衝未出來,便將他們扣下來,苻堅等了兩個時辰,不見慕容衝回來,剛要派人下去尋他,夏侯巽他們便出來了。
既然寶藏已經沒了,趙夢天他們當然要趕回南朝覆命,走的時候,熱情地邀請夏侯巽和嵇徹同去,被夏侯巽拒絕了。
之前他拒絕苻堅的時候,說有幾件私事未了,並不是客氣。
他們和南朝的人分別之後,便去了晉陽,白馬山莊滅門的時候,他冒着生命危險,將夏侯耀夫婦葬在了晉陽城外,此番,他是要將夏侯珏的骨灰帶回晉陽,這是他答應夏侯耀的最後一件事。
原諒?並沒有,那些藏在謊言下的虛情假意讓他現在想起都覺得噁心,想要恨,但是那些該恨的人全都死了,恨意也只能沒着沒落懸在他心上,反倒懲罰了自己。
逝者已矣,過去那些他已經無力改變,只能遺憾地作罷。未來,他想去哪裡都會有人陪,他們倆的路,還很長很長。
夏侯巽一語不發將夏侯珏的骨灰盒埋在夏侯耀夫婦的身邊,一句話也沒說,只用一把匕首割下了自己的一片衣襬,割袍斷義,從今以後,恩怨兩清。
嵇徹什麼也沒說,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反摟着嵇徹的腰,道:“走了。”
兩人走了一會兒,嵇徹道:“如今,你是不是該改名字了。”
夏侯巽道:“我爲什麼要改名字?”
嵇徹道:“你和夏侯家都斷絕關係了,怎麼還能頂着他們的姓。”
夏侯巽心道:我們曹家本家就姓夏侯啊!我頂着這姓怎麼了?
但他看着嵇徹滿眼期待地看着他,似有未盡之語,便故意順着他的意思道:“也是啊!我如今都不是夏侯家的人了……”
嵇徹輕咳了一聲,故作不在意道,“我倒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夏侯巽故意眼睛睜大,顯得很期待的樣子。
嵇徹道:“民間結爲夫婦,一般都要冠夫姓,不若從此以後你就冠我的姓氏吧。”說着,他彷彿怕夏侯巽以爲他將他當做女子,便解釋道,“我並不是當你是女子,只是恰好你沒有姓,我有,這樣正好兩全其美。”
“你是想同我成親嗎?阿徹!”夏侯巽眼含笑意。
嵇徹點點頭。
“我不同意。”
嵇徹有些懵,不明白他爲什麼不同意。
夏侯巽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樣覺得莫名可愛,便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都沒有日/過我,怎麼能算成親?”
嵇徹的耳朵脖子全紅了。
正在夏侯巽以爲自己撩得太過火的時候,突然被人一把扛起來扛在肩頭飛奔起來,顛簸中夏侯巽聽到嵇徹低沉沙啞的聲音道:“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