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雲沉棲霞 > 雲沉棲霞 > 

13.終獲救

13.終獲救

大雨之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我強撐着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身影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一名玄衣男子策着馬,停在我身旁,我倒掛着,視線迷濛,雨水順着我的下巴,滴落至鼻尖,再滑向睫毛。我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看不清他的臉。卻感覺腳上一鬆,整個人跌入一個溼漉漉的懷抱。

“姑娘,你沒事吧?”聲音好似天籟,我一句話也說不出,感覺喉頭像窒息一般。來者看我此刻虛弱的樣子,趕忙將我扶在馬上,我乏力的靠在他懷裡,任由他策馬疾行。

我想要開口道謝,喉頭卻像火燒火燎一樣,只是昏沉沉的倚着他。膝蓋上的疼痛已漸漸轉爲麻痹,整個下半身像是失去了知覺一樣,意識也漸漸的開始渙散,周圍的一切景物,彷彿離我很遠,很虛幻。

昏沉沉中,感覺那人將我抱進一個山洞,山洞中揮發着腐敗難聞的味道,但相對於外界的暴雨雷鳴,這裡已經可以算是一方淨土了。我蹙着眉,強打起精神:“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言謝,你好像中毒了。”他將我放下,輕靠在一個石墩上。自己則在山洞裡尋找些乾枯的枝葉,不一會兒就生起了一對火,火光雖然羸弱,但聊勝於無。我感到體內有一股無法抑制的寒氣緩緩涌起,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而溼透的外衣,更像一張冰冷的網,讓我無處躲藏,我努力的將自己蜷縮着,環抱着雙膝,試圖抑制住這要命的寒意。

那人見我此刻這般神情,又將我抱到靠近火堆的地方,我已經再也控制不住的整個人從牙齒,顫慄到腳趾。他按着我的肩頭,卻還是無法抑制肩頭的聳動。我暗想着,或許是蛇毒發作了,難道今天這個雨夜的山洞,就是我的長眠之地嗎?可我不甘心哪,如果現在就死,我會死不瞑目的。

掙扎着扯着那人的衣襟,我的喉嚨已經啞的語不成調了:“公子,我右膝蓋被蛇咬了,我,我身上有把匕首。麻煩你,麻煩你將我的傷口用匕首劃開,把裡面的膿血擠出來。”說完這番話,我已經累的連張嘴的力氣都沒了。只得靠在他肩頭重重的喘氣。

他似乎猶豫了片刻,將我放平。說了一句“冒犯了”,就撕開我膝蓋上的布料,我看不到自己的傷口,但看到他的瞳孔似乎收縮了一下,眼內的詫異一閃而過。

他從我腰際取出匕首,刀刃在篝火的映射下,閃過一絲寒光。輕輕的劃開我膝蓋上的皮肉,我竟渾然不覺疼痛,只感到他不停的用指腹擠壓着傷口,試圖讓更多的毒血流出。

“姑娘,你中的是黑虎蝮蛇的毒,一時半會毒血是排不出的,必須馬上醫治。你家住何處,我先送你回去。”他的臉,映照在明明滅滅的篝火中,漆黑的眼眸,彷彿蒼穹一般。我嚅嚅的想要說話,告訴他去逍遙莊。奈何整個人像被魔怔了一樣,絲毫沒有半分氣力。只得盯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一個字也說不了。

他見我口不能言,便問:“在下正好要去一位朋友府邸,姑娘若不介意的話,在下先將你帶去我朋友處,請了大夫之後,再通知姑娘的家人,可好?”他的聲音很好聽,我連點頭的氣力也沒有,只得眨了眨眼睛。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又將我打橫抱起放在馬背上,馳騁着衝進了雨中。

我閉着眼睛,感受着大雨拍打着我的臉,我的發,我的身體。他一手扯着繮繩,一手攬住我的腰,我能聞到他呼吸間發出的淡淡清香,他的下巴擱在我的發間。

大雨的夜晚,在陌生人的臂彎。我竟感覺不到一絲害怕。或許我是病糊塗了吧,就這樣安心的將自己交給一個素昧平生之人,所有的意識再也抵不過肆意的黑暗。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久的夢,夢中,我倚靠在宸兮的肩頭,坐看雲起雲沉,談笑風花雪月。待我想要看清他時,卻突然覺得他的面容漸漸透明,我不停的呼喚着,想要抓住他,最後他卻只化作我掌心的一抹微光,直至最後的消失。

好痛,十指連心的痛,好似酷刑。我掙扎着睜開眼,卻看到眼前迷濛一片,只感覺有人影不停閃動。

“姑娘,姑娘。”好像是梅香的聲音。我不是在一個陌生人懷裡嗎?現在這裡是?梅香?逍遙莊?

我硬撐着睜開眼簾,看到梅香一臉擔憂的樣子。轉而尋找這劇痛的根源,這才發現,我的左手五根手指甲的夾縫中,被刺進幾根銀針,一個大夫模樣的老者,看我醒來,趕忙拔掉我甲縫中的銀針:“姑娘,你昏睡了兩天兩夜。若不在這劇痛的刺激下醒來的話,恐怕還要再昏上數日呢。”邊說邊替我在手指尖上塗抹一層淺綠色的藥膏,冰冰涼涼的,不再那麼痛了。

大夫隨即開了藥方交給梅香,二人都離開了屋子。

我呆呆的躺着,看着牀頂的紫色幔帳,努力回憶着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好些了嗎?”宸兮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我扭頭望去,他走到我牀邊,坐在牀沿望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燒也退了,要不要喝些水?”

“嗯,好多了。”我點點頭。呆呆望着他,想着剛纔的那個夢,當我醒着的時候,他在我的心中睡着;當我睡着的時候,他在我的夢中醒着。這種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伸手不可觸及的感覺,每每想來,總讓人無限傷感。

他從一旁的案几上取過杯子,輕輕吹拂着:“不燙了,來,喝一些吧。”我失神的望着此刻溫柔的他,天青色的青花瓷杯,襯托出他的手指越發的白皙修長。他輕柔的把我扶起,取過一個靠枕放在我腰際,將杯子遞在我脣邊,我乖乖的低下頭喝水,只覺得這普通的水竟然也有些微甜呢。

“這次的事情,都是宸浚不好,我昨日已罰他去佛堂靜思了。”放下杯子,他替我將被子曳好。

“呃?宸浚?關他什麼事?對了,我怎麼會回來的?那位救我的公子呢?”我滿腦子疑問,勉強想要坐起身。

他輕輕將我按下,食指點在我脣上:“噓~~,什麼都別管,好生休息吧。毒素雖然已清,但大夫說盡量不要下牀,再躺個幾日吧。”

“你別走行嗎?”我鼓起勇氣握住他的手,他掌中還有茶杯上的餘溫,都說人在生病的時候會特別脆弱,但我卻在生病的時候纔能有勇氣,纔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好。”他莞爾一笑,“睡吧,我守着你。”他的手輕輕的,有節奏的拍着我的肩膀,就像催眠曲一樣,我安心的在這氣氛下,閉上眼睛,感受着沉香的味道在鼻尖肆意。

良久之後,他輕輕的喚我,我佯裝熟睡,他將手從我掌中抽離,聽着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心內悵然若失。

其實在他轉身的時候,我就已經睜開了眼,我想看看他會不會回頭望我。可惜,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留,徑直離去。或許他陪我,就如同陪生病的其他侍妾一樣,只是一種形式,而他的溫柔,也只是疏遠的面具而已。

傍晚時分,梅香幫我準備了些清淡的菜粥,我依靠在牀頭,任由她一口一口的喂着我。

“梅香,宸浚怎麼會被罰去佛堂?”我想起宸兮之前的話,有些奇怪。

“回姑娘,因爲前日您離開莊不久就下起了大雨,莊主正好來擷心閣,看到您不在,小坐了片刻就離開,沒想到經過宸浚少爺的‘飛揚居’的時候,無意中聽到,聽到是宸浚少爺故意將你騙去蓮霧山的,還說蓮霧山根本沒有你要找的果子,最好讓您,讓您一去不回!”梅香替我擦拭了嘴角,接着說:“莊主準備去蓮霧山找您的時候,正好看到您被慕容公子給抱了回來,渾身溼透,還中了劇毒。所以才罰宸浚少爺去閉門思過的。”

我愣了半晌,回不過神。宸兮知道我出事,就趕着去蓮霧山找我,他的心底,可是有我?我不管自己此刻的想法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但或許每個人都會選擇性的相信一些讓自己覺得好過的理由吧。

想不到宸浚這個小鬼,居然……,我苦笑着,這怎麼能怪他呢?對他來說,我是一個侵略者,妄想擠走他鳶姐姐的位置,他這樣對我,又怎麼能算錯呢?他只是想守着這個位置,等待他鳶姐姐的歸來。心內其實忍不住的有些傷感起來,並不是因爲宸浚這樣對我,而是我有些嫉妒,連一個小孩子尚且都念念不忘着鳶,那在宸兮心裡,該是如何的刻骨銘心呢??

現在想來,也怪自己大意,小鬼頭拿着椰子酥說去給宸兮吃,但從小廚房跑到悠然居,再等宸兮吃完再跑回來,怎麼也要半柱香的時間,我當時是聽着他的話,心內太高興,這才忽略了這點,要怪的話,也只能怪自己。

我沒了胃口,讓梅香將我扶起,打算去花園中坐坐,梅香拗不過我,替我拿了件紗質的披風蓋在肩頭。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