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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守望者

59.守望者

三個月後。

柳絮紛繁, 暖風柔然。煙花三月,正是萬物復甦,百花爭放的好時節。雲初坐在院子裡的軟榻上, 她閉目小憩, 面龐紅潤, 充滿光澤, 長而密的睫毛, 彷彿蝴蝶的剪影,嬌俏的鼻子,豐盈的雙脣, 在這如畫般的美景中,相得益彰。

“雲初姐, 該喝藥了。”一個秀氣的小丫頭端着一碗藥, 走到她面前, 小心的將她扶起。這個丫頭便是三個月前,楚歆在城裡買來, 專門照顧雲初起居的,名喚小兔,約莫十五歲的樣子。

“哎,每天都要喝,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呀。”雲初直起身, 將手中的藥一飲而盡, 忍不住的皺紋咋舌。自從大夫開了藥方之後, 這句話雲初幾乎每日都會重複一遍。

“等雲初姐生下了健康的小寶寶, 自然就不用喝啦。”小兔笑着接過碗, 將一顆酸杏脯放入雲初嘴裡。

端木妙手從屋內走出,取過一條薄薄的毯子蓋在雲初肩頭。

“是師傅。”雲初笑着。“我猜對了嗎?”

“又猜對了。”端木妙手笑着捋了捋鬍子。“你啊, 不知道春捂秋凍嗎?莫要着涼了。”

“那是當然,我現在的聽覺和嗅覺很是靈敏呢,師傅,師兄,慕容和小兔,你們的腳步聲和味道,我辨識的很清楚呢。”雲初得意的笑着。

“喔?雲初姐,我們都有什麼味道呀?”小兔好奇的詢問,她從來不抹香粉,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麼怪味道嘛?

雲初故作神秘的笑笑:“師兄身上總有淡淡的汗味,而師傅身上則是墨香,小兔身上有難以言說的青草的味道,而慕容,他身上有一股陽光的味道,很暖。”

“陽光也有味道嘛?”小兔更是好奇了。

“是啊,很難形容,卻又很好聞。”雲初淡淡的笑着,陽光柔柔的照在她的臉頰,美的有些不真切。

“雲初啊。”端木妙手欲言又止的望着她,“你覺得慕容可好?”

雲初沉吟片刻,她知道師傅想說什麼,點點頭:“他很好。”

“師傅年紀也大了,你師兄他雖然對你照顧有加,但他還是太過孩子天性,且他終有一日會成家,不能永遠照顧你,若將你託付給慕容這孩子,師傅也就放心了。”他語重心長的勸說着,“慕容他,靠的住。”

雲初搖搖頭:“徒兒和慕容,是不可能的。”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受到傷害,而是再也學不會如何去愛。”端木妙手的聲音有些感慨,微微嘆息,“師傅並不是讓你立刻就愛上他或者接受他,只是不要鎖着自己的心,嘗試去感受他,可好?”

“師傅。”雲初伸出手,握住端木妙手,“徒兒配不上慕容,而且現在徒兒心如止水,無人可想,無人可戀,我只想將來好好撫養這個孩子,其他都不願去考慮,我……”

“雲初,你猜我們買了什麼?”楚歆歡快的聲音遠遠傳來,打斷了師徒二人的談話,不一會便跑到雲初面前。

“你們回來了?又買什麼新鮮玩意兒了?”雲初轉回頭,淺笑盈盈的問着。

“我這個做舅舅的,今天跑斷了腿,買了很多孩子的衣裳,從出生到五歲的,春夏秋冬全買齊了。”說罷,楚歆從包裹中,將一件件小衣服遞到雲初手上,“不管男孩還是女孩,我一定要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風風光光的。”

“師兄,你怎麼買那麼多?還有四個多月才生呢!尚且不知是男是女呢。”雲初抱着沉甸甸的一摞衣服,笑容滿面。

“可不僅僅是我這個舅舅買的啊,慕容這個做乾爹比我還瘋狂呢,看到漂亮的小衣服,價格都不問,差點把人家整家店都給搬空呢。”楚歆笑着打趣。

慕容吟從他身後走出,一襲暗紫色的袍子,襯托的丰神俊朗。他接過雲初手上捧着的衣服:“別提那麼重的東西,給我吧。若不是楚歆拉着我,我還真想買下那家店。”

“你們啊,盡會亂花錢。”雲初吃力的扶着腰,慕容趕緊將她按在椅子上。“孩子尚未出生,你們就如此寵他,將來可還得了?我可不想讓他成爲一個驕縱又無法無天的孩子。”

“爲什麼不能寵?”楚歆坐在雲初身旁,言辭鑿鑿:“我的外甥,我就是要慣着他,就是要寵着他,無法無天怎麼了?捅了簍子,有我這個舅舅扛着,怕什麼?”

“你啊……”雲初無奈的笑着搖搖頭。她現在幾乎就已經可以預見楚歆將來會如何的寵溺這個孩子。

“慕容,你陪我去前面山坡那裡走走,可好?”雲初循着慕容吟的方向,嫣然而笑,“總是呆在院子裡,有些憋悶。”

慕容看了看雲初凸起的肚子:“你的身體行嗎?”

“沒事沒事,適當的運動,對胎兒也是有幫助的。”雲初一臉無辜的表情,“走吧。”

慕容小心的攙扶着她,緩步朝外走去。他一手攬着雲初的肩膀,另一手握緊他的手,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任何閃失。兩人一路無語的走着,端木妙手望着二人的背影,笑着說:“看這兩個孩子,真是般配呢。”

楚歆若有所思的望着他們離開的身影,抿着脣,並不答話。

“歆兒,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他們的確是很配。”楚歆回過神,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過。又恢復往日的清爽笑容,“師傅,徒兒好久沒有請教師傅高招了,今日不如……”

“好小子,還沒出師,就想挑戰師傅?”端木妙手樂呵呵。

“看招吧!”楚歆折過一旁的樹枝,朝端木妙手攻來。

“你想同我說什麼?”慕容吟攙着雲初走到了山坡的頂端,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雲初緩緩的坐在草地上,一手撥弄着身旁的花草:“什麼都瞞不過你。”故作輕鬆的笑笑。“慕容,你可還記得曾經在逍遙莊內,你同我說過的話?”

“什麼話?”慕容的心裡隱約有些不安,似乎可以預想到,雲初會說些什麼一樣。他目光追隨着她,失神的看着她秀麗的側顏。

“你說,你自由隨意慣了,喜歡鮮衣怒馬,仗劍天涯的感受,聽莫愁海的風聲,看憂離谷的百花,東悟山的茫茫白雪,寂之崖的明月。”雲初的目光有些悠遠,彷彿在慢慢的咀嚼回憶着,“慕容啊,你應該過那樣的生活,而不是蝸居在這小小的棲霞谷內,守着我,庸庸碌碌的過一輩子。”說完,她下意識的咬着脣,斂起了笑容,垂下了眼瞼,濃密的睫毛輕微顫動。

“你想讓我離開,是嗎?”慕容神色黯然,悵然若失。

“你該離開的。”雲初重重的點點頭,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不值得。”

慕容伸手想撫摸她的臉頰,望見她淡然清冷的神情,不禁頓在半空中,收回了手,只是癡癡的凝視着她:轉而化作一抹苦笑:“我漂泊久了,突然厭倦了那樣的生活,只想找一處極美的地方安頓下來,我會在棲霞谷再蓋一處屋舍,與你們比鄰而居,你總不能霸道的只准你們住棲霞谷,而不准我住吧?”

“你,真是個傻瓜啊。”雲初目無焦距的望着前方。

“我不是傻瓜,我只是想做一個守望者,你無須感到壓力,我只是一時沒有遇到再讓自己動心的女人,如果哪天遇到了,說不定我就棄你而去了。呵呵。”慕容故作輕鬆的打趣着,其實心裡很清楚,這輩子不會再遇到這樣一個讓自己如此怦然心動,爲她不顧一切的女子了,他的心早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遺落在面前這個清麗的女子身上。

“哎呀。”雲初低呼一聲,趕緊捂着自己肚子。

慕容急忙蹲在她身旁,侷促不安的握着她的手:“怎麼了?肚子疼嗎?”

“寶寶在踢我。”雲初嫣然笑着,“他在踢我呢。”

“我,我可以摸一下嗎?”慕容的臉有些微紅。

雲初執起他的手,輕柔的放在自己腹部,他靜靜的感受着,嘴角一點點上揚:“真的,他真的在踢,寶寶啊,我是你乾爹。你是不是聽到孃親要趕走乾爹,所以義憤填膺的踢孃親啊?真乖啊,不枉乾爹那麼疼你。”慕容的聲音柔柔的,隱着淡淡的笑意。

“你還真會告狀呢,我哪有欺負你?”雲初推開他的手,故作生氣。

“你要趕我走,還不算欺負嗎?”說罷攔腰將雲初抱了起來,闊步往回走去。

“喂,慕容吟,讓我自己走啦!”

“我是抱我乾兒子,又不是抱你。”

“可你現在抱的就是我啊!”

“我也沒辦法啊,誰讓我乾兒子還在你肚子裡暫住呢,我就勉爲其難的連你一起抱吧。”

“強詞奪理的傢伙。”

“乾兒子,你孃親又不乖,再踹她兩腳。”

二人一邊拌嘴,一邊走着,慕容吟的嘴角始終掛着淡然而又滿足的笑容:能夠這樣守着你,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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