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接過茶杯, 慢條斯理的喝着,笑意盈盈:“我得罪最多的恐怕就是師兄你了,是不是你在心裡腹誹我呀?”
“哪有, 哪有。”楚歆趕忙擺手, 並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我那麼疼師妹, 還要被如此冤枉, 哎,天理何在呀?朗朗乾坤,竟讓我蒙受此等不白之冤, 簡直……”
“呃,打住, 打住!”雲初趕忙伸出一隻手, 拍了拍楚歆的背, “師兄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嘮叨呢,我真同情未來嫂子啊, 每天都要聽你這般的喋喋不休,遲早精神衰弱,慘啊!”
“慕容,你快管管她吧,真是沒大沒小的傢伙!”楚歆瞪着一旁優哉遊哉泡着功夫茶的慕容, “你同情未來嫂子, 我還同情未來妹夫呢, 呵呵。”
慕容將雲初手中的杯子接過, 笑着說:“我可沒本事管你這個寶貝師妹, 她脾氣現在可大着呢。”
雲初故作生氣的虎着臉:“我現在可是孕婦啊,你們再氣我, 萬一氣出個產前憂鬱症,誰負責啊?”
楚歆雖然聽不明白什麼是產前憂鬱症,但還是一把搭在慕容肩頭,賊賊的笑着:“他負責!他一定很樂意負責!”
慕容看着雲初嘴角掛着的淡淡笑意:“是啊,我很樂意!”
“我懶得搭理你們。”雲初站起身就朝屋內走去,卻沒有留意腳下的門檻而整個人朝前跌去,慕容和楚歆心跳猛的停了一拍,下意識的朝她衝去,卻遠水救不了進火,眼睜睜的看着雲初踉蹌的往前倒去。
“呼。”慌亂中,雲初隨手一抓,竟抓住了一旁的門簾,驚魂未定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險好險。”
慕容一把將她扶起:“你怎麼樣啊?有沒有哪裡疼?哪裡不舒服?”
“是啊,雲初,你別嚇師兄啊。”楚歆也被嚇的面色慘白。
雲初趕忙擠出一絲笑容:“我真的沒事,我只是一時間忘了自己已經是瞎子了,呵呵,不過看我多靈巧啊,這不是沒有摔倒嘛,你們就別大驚小怪了,慕容,扶我回屋吧。”
慕容抿着脣,小心的扶住雲初,眼內盡是擔憂。
原本想陪着雲初在屋子裡坐一會,卻被她以午睡爲藉口,將他趕了出去,走到門口依舊不放心,虛掩着門回頭看去,雲初坐在牀上,長髮柔柔的垂在胸前,緊緊擁着被子,眼神無助而又空洞,這些日子來,她僞裝着堅強,僞裝着快樂,僞裝着若無其事,不想讓關心自己的人擔心,可每次獨處時,午夜夢迴時,這種無邊無盡的黑暗,這種無能爲力的彷徨,肆意的蠶食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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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瞎子的生活,只能像藤蔓一樣依附於別人。眼淚再也無法抑制的決堤,她拼命壓抑着聲音,將被角咬在嘴裡,低低的飲泣着。慕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痛的無以復加,想要上前安慰,卻又邁不開腳步,她忍了那麼久的眼淚,是該好好的哭一場了。
“雲初,雲初,我要去城裡,你要我帶什麼嗎?”楚歆的聲音自院外傳來,雲初趕緊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痕。
強顏歡笑的衝窗外喊着:“師兄,買一些酸杏脯和酸棗!”
“好,那我走咯!”楚歆騎着馬,朝棲霞谷外駕去。
宛城的大街上,熱鬧非凡,楚歆正在乾果店替雲初買零嘴,卻聽得一陣熟悉的聲音。
“老闆,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我都要了!”一個嬌氣的女子聲音。
轉過頭仔細一看,竟然是那個刁蠻公主孟鬱兒,今天並沒有易容,她定是認不出自己,便忍不住想要捉弄她一下。
走上前去,用力拍了下桌子:“老闆,怎麼回事?這些是我先看中的!你懂不懂做生意啊?什麼是先來後到?你明不明白。”
老闆趕緊上來賠不是。
孟鬱兒看到竟有人看中了她想要的東西,不禁又怒火中燒:“臭小子,竟敢和本,本姑娘搶東西,我看你是活膩味了吧?”說罷,身後跟着的四個大漢便都雙手叉腰,挑釁的瞪着楚歆。
楚歆苦笑的搖搖頭:“哎,這位姑娘啊,我看你也該十八歲了吧,瞧你這打扮,應該還未嫁人,我勸你還是收斂收斂點脾氣吧,要知道男人大都喜歡溫柔可人的姑娘,誰願意找一隻母老虎回去活受罪呀?你可別不信,不然你問問你身後的幾位保鏢大哥。”
孟鬱兒氣極的瞪着他:“本姑娘有沒有嫁人,關你什麼事?更何況,我要麼不嫁,要嫁定嫁那最好的!再說了,誰規定娶娘子一定要娶溫柔的,你個鄉巴佬,懂什麼?”
楚歆用眼睛瞟了瞟她身後的幾位大漢:“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自己去問啊。”
孟鬱兒轉回頭看着自己的四個屬下:“你們說,娶娘子是不是一定要找溫柔可人的?”
四個大漢你看我,我看你,面色爲難,卻又不想做那出頭鳥,便都垂下頭,不再說話。楚歆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幾位大哥真是悽慘啊,既然不敢說真話,就只能選擇沉默,我說這位姑娘,你該明白他們的答案了吧?”
“阿瑟,阿嵐,阿鈞,阿錦。給我教訓他!”怒不可遏的孟鬱兒指揮着。
四個大漢正欲向楚歆撲來,楚歆趕緊笑着打馬虎眼:“幾位大哥,冷靜冷靜,這可是天子腳下啊,你家小姐已經嫁不出去了,如果再多添一個仗勢欺人,欺壓善良百姓的惡行,將來我看就更沒人敢來提親了,你家小姐不懂事,你們幾位大哥難道也不分輕重嗎?在下挨一頓打不礙事,但就怕因爲此事,過個十年八年,你家小姐依舊待字閨中,那你們四個,罪過可就大了啊,消消氣,消消氣。”說罷,趕緊賠笑臉,替四個人捋捋背。
四個大漢楞在當場。
“你,你……”孟鬱兒指着他的臉,“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姑娘啊,即使你嫁不出去,也不該用那麼老套的方式來結識男人啊?我可沒見過你,好了,既然這些東西你要了,我就成人之美吧,要知道,我一向如此善解人意的,告辭了,告辭了。”說罷便走出乾果店,臨出門還不忘對幾個大漢揮手:“幾位大哥,告辭啦!!”
掌櫃的這才從臺板後面探出腦袋:“這位姑娘,你,你還買嗎?”
“買,統統給我包起來!”孟鬱兒面色鐵青的吼着。
“一,一共二兩銀子!”
“阿瑟,給錢!”
“姑娘,我的錢袋不見了!”被稱爲阿瑟的大漢在口袋裡掏了半天,尷尬的回答着。
“什麼??”
“我的錢袋也沒了。”
“我的也不見了,奇怪啊。”剩下的幾個也都一臉茫然的樣子。
“一定是那個臭小子,該死的王八蛋,下次再讓我看到他,一定剝了他的皮!!”孟鬱兒咬牙切齒的瞪着早已不見蹤影的街道。“不過這個王八蛋真的很面熟啊,他會是誰呢?”
一旁的四位大漢一頭黑線!!
楚歆來到橋邊,正好看到一旁挑着扁擔,兜售酸棗的老伯,約莫六十多歲,就拿了其中一個錢袋裡的所有的銀子遞給他:“老伯,這些酸棗我全要了!”
“啊?只需五錢銀子就夠了,不需要那麼多啊。”老伯趕緊擺手。
“我說給你就給你,拿着吧,大不了下次再看到我,別收我錢就行。”說罷,不由分說的將他籃子的酸棗提上馬,給了錢便離開。
老伯愣愣的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這年輕人可真奇怪啊。”
雲初半夢半醒時,便迷迷糊糊聽見小兔的驚呼聲:“呀,慕容公子,你怎麼把所有的門檻都給鋸了?沒有門檻的屋子,我還真是頭一遭看到。”
“這樣雲初走路便不會跌倒了。”慕容的聲音清雅淡然。
“慕容公子,你對雲初姐真好啊,什麼事都想着她。”小兔笑着說,“你一定要加油啊,一定要追到雲初姐,你知道嗎,每次瞧見你們兩個站在一起的時候,那情景美的就像一幅畫一樣呢!”
“傻姑娘。”慕容的聲音有些無奈。
“我不傻,你別看我年紀小,但我都懂哦,我知道你可喜歡雲初姐了,你每次看着她的時候,眼神就會變得好溫柔,好溫柔呢。”
長長一陣沉默,慕容嘆了口氣:“你雲初姐的心裡,住着一個人,我走不進去。”
“那就把她心裡的那個人趕走啊,難道你就打算一輩子這樣等下去?”小兔有些義憤填膺。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值得等待的。”
“公子,你該爲自己爭取哦!我以前住的那村,阿強哥當年爲了追求他家娘子,足足追了四年呢,最後終於抱得美人歸啦,阿強哥說了,追求姑娘家啊,就要膽大,心細,臉皮厚!”
“我不想難爲她,一絲一毫都不想。若她願意就那麼安安靜靜的呆在棲霞谷一輩子,我就守着她一輩子。”慕容沉沉的嘆了口氣,“呵呵,我怎麼跟你這丫頭片子說這些呢,你快去廚房看看,別又把東西給煮糊了。”
小兔鬼叫一聲,趕緊朝廚房跑去。
雲初靜靜的倚在牀邊,慕容的話清晰的在耳畔,如果沒有宸兮,她一定會喜歡上這個俊逸,清雅,溫和又灑脫的男子。可是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自己似乎已經喪失了去愛一個人的能力了,尤其是慕容,他是那麼的美好,即使他不介意自己的曾經,可並不代表那些“曾經”不存在啊,而她現在所能做的,只有依然做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鴕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