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國, 皇宮。
深夜,秋宸兮一襲絳色的官服,身後跟着的是擔任禁軍統領的張田德。
“侯爺, 是否讓下官陪同您一起進去?”張田德恭敬的問, 臉上卻難掩緊張又躍躍欲試的神情。
秋宸兮淡淡一笑, 目光遙遙望向皇帝的寢宮:“不用, 你們在外候着。”闊步朝前走去, 四周已經被禁衛軍圍的水泄不通,整個宮殿,甚至整座皇宮偶猶如銅牆鐵壁一般。
寢宮門口掛着兩盞宮燈, 在夜空下,顯得詭異而飄渺, 宸兮推開門, 兩位宮女迎了出來, 剛準備說話,就被宸兮身後的暗衛給拿下, 他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皇帝龍牀邊。
聽到腳步聲,皇帝睜開眼,神情疲憊:“原來是逍遙侯,深夜未經傳召而入宮,有何貴幹?”
宸兮微微行禮:“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帝有些不安的坐起身, 似乎已經預知要發生些什麼:“大膽逍遙侯, 深夜闖宮, 可知該當何罪?念在你們秋家幾代忠良的份上, 朕今日便不同你計較, 還不快快退下?”
宸兮笑的詭異,眼中看不到絲毫溫度, 微微彎下身,俯視着皇帝:“原來皇上還記得我秋家幾代忠良?我還以爲皇上您早已忘了呢。”頓了頓,“不過今天我來,是要告訴皇帝陛下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畢竟是皇上,很快便鎮定下來,但由於前陣子的毒性剛解除,所以整個人還很是虛弱。
秋宸兮將一切看在眼裡,湊在皇帝耳畔低語:“太子殿下,薨了。”看到皇帝眼中的不可置信的恐懼,他嘴角的笑容逐漸蔓延,“皇上還不知道吧?就在挖掘寶藏的時候,引起的地陷和流沙,太子殿下和兩千衛兵全部與那些寶藏陪葬,永遠永遠的沉睡在地獄深處了。”
他的笑容如暗夜的罌粟,詭異而妖嬈,讓人毛骨悚然。
“你膽敢詛咒太子??信不信朕立刻命人將你拿下??”皇帝指着宸兮的鼻子,怒不可遏。
“最快明日晌午,宛城便會接到太子離世的噩耗。對了,那我再告訴皇上一個消息吧,這皇宮裡裡外外,都已經是我的人了,不知道皇帝陛下還想讓誰來拿下我?”
“你想謀反???”
“不。”宸兮正色搖頭,“不是我謀反,而是皇帝陛下您禪讓!就像當年我的曾祖父將皇位讓給孟太祖一樣,如今你們孟家做了四朝皇帝,是時候物歸原主了吧?”宸兮神情淡然,彷彿不是在說皇位,而是隨意一樣普通的物件。
“逍遙侯,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就算少康不在了,這個位置也不會讓給你,就算我三個兒子都不在了,可別忘了,我還有一個弟弟,我寧可把皇位讓給皇弟,也不會給你的。”皇帝的雙眼佈滿血絲,惱怒與痛恨並存,他的兩個兒子已經不在了,如今唯一的兒子孟少康竟然也早逝,心痛的無以復加,“別忘了,尊夫人和令郎還在宮裡,難道你也不顧他們死活了嗎?”說罷,拍了拍手。貼身太監總管羅貴便抱着一個嬰兒由偏殿走入。
宸兮的目光依舊清冷,掃視了一眼嬰兒,看着太監總管將孩子放到皇帝手中。
“這個孩子難道侯爺就不顧他的死活了嗎?”皇帝將手移到嬰兒的脖頸處,“如果我稍稍一用力,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活下去?”
“皇上在試探我的狠心嗎?那您不妨試試看。”宸兮笑着說,雙手負在身後,長身玉立,在屋內夜明珠的映照下,宛如謫仙。
小嬰兒不停的啼哭着,皇帝凝視着宸兮,想從他的眼中可以看到一絲絲的不忍,右手稍稍用力:“以爲朕不敢嗎?”
宸兮點點頭:“你不敢。”明顯的挑釁意味。
“如果我說殺了這個孩子,再殺了尊夫人,侯爺仍舊要一意孤行嗎?”皇帝由始至終都注視着宸兮,不曾看過孩子一眼。
“皇上若是殺了這個孩子,恐怕會後悔。”
皇帝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手上漸漸發力,嬰兒的哭聲變得低啞,小臉漲的青紫,四肢不停的亂蹬,皇帝冷笑:“侯爺果然好狠的心啊。”嬰兒漸漸不再掙扎,眼睛緩緩合上,終於沒了氣息。
宸兮莞爾一笑,目光幽幽:“論狠心,誰能比的上皇帝陛下您呢?”
“什麼意思?”
“親手殺死自己的孫子,這樣的感覺如何?”宸兮笑的詭異。
“你說什麼??”皇帝低下頭看向懷中的嬰兒,他面色青紫,但似乎,似乎眉宇之間的確有些像孟少康,“這個孩子是……”
“這個孩子是太子和太子妃的,你一定是想說,太子妃的孩子在出生當天就因難產而亡了,是嗎?其實是用了掉包計,死掉的那個是別人家的死胎,而真正的龍孫則進入了逍遙莊,成爲了我的孩子,本想饒他一死的,想不到這個苦命的孩子,竟然死在自己的親爺爺手中。”宸兮看着皇帝顫抖痛苦的模樣,心裡隱約覺得痛快極了,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讓孟少康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是怎麼死的,他向雲初承諾過,多多的仇,他會用自己的辦法去回報。
“那侯爺夫人的孩子呢?難道她一開始就是假懷孕?爲的就是等太子妃生產的這一天,偷龍轉鳳?”
“不愧是皇帝,你說的不錯,柳鳶從未懷孕。”
“把侯爺夫人給我押上來!”皇帝衝一旁的太監總管羅貴喊道,卻見他一動不動,“狗奴才,朕的話你也不聽了嗎?去把那女人給我押上來。”
太監總管退後一步,漸漸朝宸兮走來,最後站在了宸兮身後,垂下首。
“我已經說過,整個皇宮都已經在我的控制之下,夫人早已安全送回逍遙莊了。羅貴,把禪讓的聖旨拿給尊貴的皇帝陛下,讓他蓋上玉璽。”
羅貴領命,從一旁案几上的匣子裡,取出一卷聖旨,彎着腰恭敬的遞到皇上面前:“請皇上用印!”
“狗奴才!狗奴才!”皇帝氣瘋一般的將一旁的玉如意砸向羅貴。“一個個吃裡爬外的東西,秋宸兮,你憑什麼認爲我會答應禪讓?憑什麼?”
“皇帝陛下也不希望我血洗皇宮吧?如果你乖乖用印,我或許會放過……孟少言。”
“你說什麼?少言?少言他沒有死嗎?他不是在戰場死於亂軍了嗎?”皇帝激動的踉蹌着腳步衝到宸兮面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告訴我,老三他到底是死是活?”
宸兮冷笑:“如果皇帝陛下用印的話,他就活着。但如果您仍舊一意孤行,那他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皇帝沉默許久,只是怔怔的望着他,良久良久:“難怪當初戰場上帶回來的屍體面目全非,原來你早已設下圈套,等的就是這一刻吧?逍遙侯心思之縝密,朕當真是小瞧你了。但我憑什麼相信老三在你手中?”
宸兮從懷中取出一個匣子,遞到皇帝手上,皇帝忙不迭打開盒子,驚呼一聲,盒子應聲倒地,裡面赫然是一隻鮮血淋漓的耳朵。
“孟少言的耳垂肥厚,並且上面有兩顆紅色的痣,皇上可看清楚了?這個耳朵還新鮮着呢,不知道能不能爲您解惑?”
皇帝只覺得此刻渾身顫慄,癱軟在地上:“朕答應,朕答應,將皇位禪讓給逍遙侯,只要逍遙侯保證,讓我的少言,和幾個女兒可以活下去,我要你發誓,現在就發誓!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現在由不得你了,你已經沒有同我斡旋的籌碼了,不是嗎?”向一旁的羅貴使了使眼色,“請皇帝陛下用印。”
羅貴展開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得天下之正莫如我朝。太祖、太宗初無取天下之心,然秋家先祖秋天宇,人品貴重,大仁大義,萬里江山拱手於太祖皇帝。現天不垂憐,廢太子孟少祁,三皇子孟少言,太子孟少康皆英年早逝,朕纏綿病榻數月,自知難以愈之,隨效仿秋家先祖,禪位於逍遙侯秋宸兮,逍遙侯仁愛有德,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着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衆卿家在朕身後爾等若能惕心保全,忠於新帝,朕亦欣然安逝。欽此!”太監總管奸細的嗓音向皇帝宣讀這早已寫好的聖旨,然後恭敬的遞到他手上。
皇帝苦笑連連:“逍遙侯,我真的小瞧你了,好,成王敗寇,朕答應你。”說罷走向一旁偏廳後的書房,取出玉璽,痛苦又不甘心的重重的在聖旨上蓋上印,一甩手,將聖旨丟棄在地上,“那逍遙侯是否打算處死朕?”
“不,皇帝陛下身體微恙,禪位後將移駕北山養病,半月後羣醫束手無策,久病難治,病故於北山行宮。”秋宸兮目光灼灼。
“侯爺高明,連朕的後事都安排的如此妥當。”皇帝閉上眼睛,無力的撫着額頭,“只要你能讓老三和我幾個女兒好好的活下去,這個皇位,就拿去吧。”
“謝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宸兮將聖旨放入衣袖,“皇帝陛下早些歇息吧,明日會很忙的。”說罷丟下早已臉色煞白的皇帝,闊步走了出去,羅貴趕緊跟在他身後,臨出門時,轉過身落下了鎖。
如今的皇宮,果然變成了一個牢籠,月已中天,黎明前的黑暗,一切似乎漸漸的趨於平靜,他也終於可以拿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出了皇宮,便徑直回到逍遙莊,腳步鬼使神差的走向擷心閣,這裡雲初曾住了好幾個月,閉上眼睛,在黑暗中行走,伸出手沿着牆緩緩向前走着,靜謐的夜空裡,恍惚間似乎空氣中還留有着她淡淡的香氣,清晰的彷彿從未離開過。
“宸兮哥哥。”黑暗中響起柳鳶的聲音,“事情辦妥了?”
“恩。”宸兮沒有回頭,站立在貴妃榻旁,以前下雨天,雲初總喜歡慵懶的靠着貴妃榻看向窗外細細密密的雨絲。
“那個孩子呢?”
“死了。”聲音冰冷。
“你不打算告訴雲初嗎?你已經替多多報仇了。告訴她,說不定還能挽回她的心。”柳鳶走上前,由背後抱着宸兮,“告訴她,孟少康已經死在你安排好的地下陷阱內。告訴她,孟少康的孩子已經替多多償命了。告訴她,我服了‘無心果’,終身不會有孕。你告訴她啊,你做的這一切就是爲了替多多報仇不是嗎?宸兮哥哥,宸兮哥哥。爲什麼你會對我也如此狠心,就算我曾經做錯,你也不該剝奪了我做母親的權利,你真的很殘忍你知道嗎?”
“早點睡吧,我乏了。”宸兮伸手扯開柳鳶的懷抱,“你回傾柳水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