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着殘存的絲絲印象,我還是成功地來到了那條黑暗的小路……的入口。
這裡幾乎沒有一個人,沒有一輛車。我的耳邊能夠聽到的,僅僅是冷風劃過樹枝的聲音,以及我逐漸加重的呼吸聲。
“呼……”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眼前看不透的黑暗,讓我心裡還是陣陣發毛。
但是這可是思羽每天上下班的必經之路啊。她都已經走習慣了,我怎麼可能會在這裡認慫呢?
我沒有再讓自己多想什麼,強行挪動有些僵硬的雙腿,徑直地走了進去。
………
這個情景,讓我不禁回想起了幾個月前,在那個與世隔絕一般的莊園,那個同樣黑暗陰冷的森林中……
這個時候的情況……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我打着手機手電筒,緩慢的挪動着步子,同時也來回地照着周圍。沒有路燈,只能用這種辦法來尋找周圍可能的線索了,雖然說找到的可能性非常低……
兩旁的樹木,完美的與黑暗相溶,看起來猶如守護地獄的陰兵一般,正在用陰冷的眼神盯着我……
天吶嚕……
我打了個寒戰,深吸一口氣,繼續緩慢向前摸索。
如果現在是白天該多好……視野要比現在開闊的多……
哎!我突然感到腳下被猛地絆了一下。我一個趔趄,趕忙扶住了面前的一棵樹,這纔沒有趴到在地上。
“什麼啊……”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照向我剛纔被絆的地方。
似乎是一根樹枝,比較粗的那種樹枝。
“這……”我小心翼翼地探了過去,用另一隻手將它撿了起來。
我在手裡開始翻滾這根樹枝。很顯然……不可能是風把它吹下來的。從這個樹枝的斷面來看,應該是被人用力扯下來的。
我轉頭看了看我面前的這棵樹。
應該就是來自這棵樹上的吧……我走到樹下,拿起手電筒打着光,圍繞着這棵樹觀察起來。
不過,事實是我根本沒怎麼觀察。那個樹枝斷面就在我的眼前,此時也正在隨着夜風輕輕飄蕩。
燈下黑。這是我想到的第一個詞。
算了,沒時間吐槽別的。我將手中的樹枝嘗試性地往斷面上接了一下。
基本無縫吻合。
這個斷面,離地面並不算高,大概就是我輕輕擡一下手,就能夠碰到的高度。
但爲什麼這裡會被人扯掉一截呢?在這個連人影都很難看到的路上?
我蹲下身子,將手電的光打向那個斷面正下方的一片區域。
落葉,泥土,草皮……
看似正常的東西,卻總感覺此時的狀態很不正常。
我將光往外擴了擴。
對比一下週圍,這種不自然的感覺便很明顯了。這個地方,看來是有人在上面用腳用力踩踏過,或者是蹭過。新鮮的泥土還被從草皮下面翻出了少許。
用力踩踏過……
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微微發麻的雙腿。此時我的腦海中正在模擬一切可能會造成這裡現在這個樣子的情景。
從樹枝的正下方……到……
我閉上眼睛,在周圍的一個小圈內來回踱步。一幕幕場景在我腦海中飛速閃現。
最終,我停在了離樹幹大約十米遠的一個地方。
我的心臟開始瘋狂的跳動。說實話,我真的很不願意我站着的這個地方,看到任何有關思羽的任何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打着手電筒蹲了下來。
一個閃着銀光的東西安靜的躺在那裡。
“這是……”我伸手撿起那個東西。那是個小牌子之類的東西……摸起來有些冰涼。
這個牌子……好眼熟啊。我皺了皺眉,心裡一陣強烈的不安感劃過。
………
“是啊。這孩子之前說會來的,只是說有些事情所以可能來的晚一些。”老闆娘把弄着自己衣服胸口處的工作牌,一臉迷惑與不解的樣子。
………
是水吧的工作牌。
我的心情瞬間像跌落谷底了一般。
作爲員工的思羽,平時應該是一直把它帶在身上的。在這個地方出現……毫無疑問,只能是她的了。
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的確是出事了……最糟糕的情況。
我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任憑涼風刺痛着我的面頰。現在的我,的確有些手足無措了。
………
早晨8點。
昨晚的我完全是處於一種一夜無眠的狀態。天剛矇矇亮,我便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刑警隊。
我並不確定昨晚在那條小路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確定思羽是否遭遇了挾持,雖然從我昨晚模擬的位置來看,她應該是被綁架了……這些都沒有證據支持。但……思羽肯定是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
就在剛剛,我再次給思羽打了個電話,但依然是關機狀態。
從昨晚開始,大腦就是亂的。我已經完全顧不得那個詭異的黑曼巴蛇的案子了……現在我的心思全集中在了思羽的安危上。
………
“明白了。”陳珣隊長點了點頭,神情一如往常的嚴肅,“先初步調查吧。因爲目前還沒有任何綁匪的來電之類的東西……如果真的是綁架,那可能也是有着不同尋常的意義的綁架。”
“嗯……”我心煩意亂的點了點頭。
“一會我讓潘睿和你一起去現場吧。這邊,由於黑曼巴蛇的案子,暫時也很難往外調人了。”陳珣的語氣非常冷靜。
“潘睿……他是誰啊?”我對這個名字非常陌生,或者說,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一個能力極其出衆的刑警。你儘可放心好了。”陳珣的臉色似乎非常疲憊,就連微笑,也只是僵硬地帶了帶臉部的肌肉硬擠出來的而已。
“隊長……您是昨晚沒睡覺嗎?”我小心地問道。
“呵,被你看出來了。”陳珣拭了拭額頭,“半個小時前洗了一把臉。昨晚我們順着死者關青青的人際脈絡搜查,最終查到了兩個和她有着工作往來的男人,而且相比之下這兩個男人的嫌疑也比較偏重。所以我們這邊現在在連夜準備審訊。”
“那真是辛苦您了。”
“我這邊你就別管了。”陳珣對我擺了擺手,“一會潘睿警官就能到了,你先去警車上等一等吧。”
“好的。”
陳珣隊長看起來應該非常忙,我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靜靜的離開了辦公室。
………
在警車上,我見到了匆忙趕來的潘睿刑警。他看起來比丁玉蘭和賈凌風年齡都要大一些,高子很高,充滿精氣神的大背頭,還有整理的井井有條的風衣,都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哦對,匆忙這個詞,形容他其實並不準確,因爲雖然潘睿刑警的腳步很匆忙,但神情卻非常鎮定。從上車前,到在警車上他向我瞭解案件情況,整個過程,潘睿的臉上都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始終非常淡定。
這不禁讓我想起了昨天那個從頭到尾都自信滿滿,甚至自信的讓人害怕的心裡魔術師……
“就是這了。”我指了指窗外。此時車已經開到了小路的入口處。
“ok。”潘睿向我比了個手勢,便迅速拉開車門,跳下了車。我也緊隨其後。
“這裡是沒有路燈的啊。”潘睿用手梳了梳頭髮,仰起脖子看着眼前的這條看起來很正常的小路,“晚上看來根本沒幾個人走這裡啊。”
“沒錯……我昨晚在裡面走,心裡都有些發怵。”我說道。
“進去看看。”潘睿非常果斷的徑直走了進去。步伐快的有些驚人。
“哎……好的。”我趕忙一路小跑跟上了他的腳步。
………
“旁邊都是普通的草皮地。”潘睿雙手插着口袋,依舊微微擡着脖子。在他身旁的我,總有種很奇怪的壓迫感。
就因爲他這種自信而又果斷的樣子嗎……
“這就是我發現思羽掉落工作牌的地方。”我們很快走到了我昨天晚上到的那個地方。我對潘睿刑警指了指那塊地面。
“……”潘睿半蹲下身子看了看地面周圍,又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那個樹枝截斷的地方。之後,他又擡起右手食指平移眼前,同時閉上了左眼,不知是在觀察什麼。
“你的判斷沒錯。”潘睿站直身子,再次微微揚起了頭,“這有極大的可能就是綁架。”
“啊……您是怎麼判斷的呢?”我問道。
“直覺。”潘睿的回答簡潔而又讓人無語。
“直覺……”我頓時汗顏,“這……您也不用這麼敷衍吧,剛纔您不是還觀察了一些東西嗎……”
“我的直覺就是通過這些觀察形成的。”潘睿大步走到那根斷枝下面,“本來就沒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任何想法,所以我只能依靠我看到這些東西后形成的直覺。”
他一隻手抓住那個截斷面,同時用力猛地掰下一截樹枝:“這個樹枝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掰下來,而且從高度來看,這跟樹枝並不算高,大概一般的女生稍微將胳膊擡高一點就能抓到。”
的確……我點了點頭。以思羽的身高……那根樹枝的高度剛好是她擡起手可以抓到的。
“一個可能的情況,那個女生在這裡,然後背後突然有人襲擊了她。大概是沾着麻醉劑的手帕之類的吧,她慌亂中向身後那人抓去,然後抓斷了樹枝。”他一邊說一邊向我這裡移動,“女生拼命的掙扎,所以,在我現在走過的這段距離內,會有運動鞋蹭地面的痕跡。”
“運動鞋……兩個人都是運動鞋嗎?”我問道。
“至少我沒看到其他鞋子的痕跡。”潘睿的語氣相當自信。
“………”我微微低下頭,沒有說話。
“然後到這個地方,女生被迷暈過去,被襲擊者抱了起來。”潘睿站到了我昨晚發現工作牌的地方,“口袋裡的工作牌順勢滑落下來。這就是我直覺中的整個過程。”
潘睿說完,又聳了聳肩:“當然,沒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我的想法。”
話雖這麼說……但潘睿的這一副額頭微揚,自信滿滿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盯着我的樣子,彷彿就是再說:“我說的就是對的,不可能有錯。”
“我同意您的想法……昨晚我在看到現場後,所推理的內容和您剛纔直覺中的內容很相似。”我抿了抿嘴脣,心頭像是壓着一塊巨石一般。思羽果然是被綁架了……就在兩分鐘前,我還一直祈禱我昨晚的推理是錯誤的……
現在看來必須接受事實了。
我擡起頭,看了看這條小路往後延伸的地方。
漫長而又看不到盡頭。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