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商周英雄錄
這邊家人僕婦收拾起晚飯後的餐具,太師巫豐陪同太巫姬望走到後堂正廳,見兩個鄉下後生一人腳邊一個蓋有葛布的大揹簍,不知那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就和太巫姬望分賓主落座,家人端上茶來擺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
太巫姬望說道:“你一定猜不出這裡面是什麼。”
太師巫豐說道:“是召平地區的山貨野果之類的東西吧。”
太巫姬望笑道:“你還缺野果子吃嗎?不過,這也的確是一種山貨。”說着就擡手示意姬康姬庚兩個揭開葛布。
姬康姬庚兩人扯下蒙在揹簍上的葛布,太師巫豐走過去,藉着廳堂裡的燭光看到筐內裝滿了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說樹根不是樹根,說山藥不是山藥,就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太巫姬望回答道:“這是山裡面燒出來的銅料。”
“銅?”太師巫豐不禁驚呼了一聲,趕忙叫人再拿蠟燭來。自己則返身去照壁上取下來一柄青銅短劍,藉着身邊光亮的燭火,用手中的青銅短劍砍着筐中的東西,只聽得“噹噹噹”的金屬相碰的響聲,又用手拿起一塊來,掂着分量,然後就丟手扔在了廳堂內的青石地面上,只聽得又是“噹啷”的一聲金石相撞之聲。
太師巫豐哈哈大笑,問道:“哥啊,我還說你是窮鄉僻壤的地方躲起來了不見人呢,原來你不窮啊!見面禮就送我這麼多的錢啊!”說着就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太巫姬望說道:“兄弟,這可不是送給你的見面禮,你要是喜歡呢,我可以給你留下一筐,另一筐就在明天去見季歷王的時候帶去,你知道嗎?召平山中發現了銅礦。”
“是嗎?”太師巫豐驚訝地問道:“召平地面上出了銅礦?以前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過啊?”
太巫姬望端起細砂紅陶茶盞,輕輕呷了一口茶,說道:“這是前幾天才發現的,你知道是誰發現的嗎?”
太師巫豐好奇地問道:“是誰?”
太巫姬望說道:“就是當年帶人尋找到了周原之地的那個姬釗的兒子。也真是神奇啊,父親爲族人找到了棲息之地,兒子又爲族人找到了財富,一門豪傑,兩代傳奇啊!”
太巫姬望又喝了一口茶,便接着說道:“這都是要感謝祖宗護佑啊!那姬釗的兒子名叫姬孩,說起來也還有一段傳奇經歷呢!這個以後再給你細說,現在當務之急是召平地區只有我們一隻小小的周族部落,丁壯人等不過五六百,有了銅礦,就得有兵丁護衛。人間道義只是在勢力可控的範圍內纔可以被奉行,沒有強力的守衛,銅礦是早晚不保啊。”
太師巫豐說道:“好吧,我們明天一早就去拜見季歷王。”
太巫姬望說道:“現在天色還不算太晚,其實我們完全可以現在先派人通報給季歷王,這樣,明天早上我們前去覲見之時,王上很快也就能夠做出決定了。趕到召平,騎兵最快也要一個晝夜的時間,我今天已經是離開召平的第三天了,若是明天就發兵的話,騎兵先到也已經是五天的時間了,步兵趕到,也就是六天或七天的時間了,我是怕夜長夢多,保不定會出什麼事的呀?”
太師巫豐說道:“大哥過慮了。就這麼幾天的事,誰能夠知道的那麼快呢?”
太巫姬望說道:“西戎人已經知道了。而且,西戎部的大量人馬,現在就聚集在離召平不遠的地方,聽說者穆術爾乎已經病危,他的兒子者穆藍和他的弟弟者穆赤威素來不和,真不知數日之間就會要發生些什麼事情啊!”
太師巫豐不以爲然地說道:“小小的西戎,諒他也不敢侵奪我大周的財寶,我們滅西戎,就譬如是打死只耗子一般。諒他們也是不敢胡來的。”
太巫姬望還是放心不下,就堅持說要先派人去通報一下。太師巫豐拗不過他,於是就說道:“那就要姬榮去一趟吧。”說着就吩咐人去叫來姬榮。不多時,姬榮趕到。太巫姬望和太師巫豐就將事情大致給他講述了一遍,臨了,太巫姬望還反覆強調說,召平人少,延遲派兵,恐怕會出意外,一定請求季歷王火速派兵鎮守召平地區,這樣銅礦纔不會有什麼危險,召平也可以平安無事了,一旦延誤派兵,恐怕是會日久生變的。
太師巫豐交給姬榮一道鹿符,這是他有急事求見季歷王時的信物,因爲巫豐不掌兵權,而鹿又敏捷迅速,所以他手中只有鹿符,而無點兵調軍的虎符。太巫姬望也將自己所帶的召平的鹿符一併交與了姬榮。
姬榮懷揣兩枚鹿符,在太巫姬望的再三叮囑下,帶領着姬康姬庚和一班護衛軍士,將兩揹簍銅料裝載上車,便急匆匆連夜去拜見季歷王了。這裡只剩下六十二歲的太巫姬望和五十四歲的太師巫豐了。姬望就想起了師傅牌位的事來,於是說道:“兄弟啊,我們一同去拜一拜師傅的靈位吧。”
太師巫豐笑道:“好啊,不過我們要先沐浴更衣纔好,這樣的熱天氣,帶了一身的汗氣去拜祭,多有不敬啊。”
太巫姬望答應道:“好,只是愚兄此來匆忙,並未帶來換洗衣物啊。”
太師巫豐笑道:“哥你真是見外了,到了我這裡,還愁沒有衣服不成。”說着就吩咐人傳裁縫,頃刻間就見兩個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進廳堂就躬身施禮,禮畢,就垂手站在那裡不敢擡頭。
太師巫豐說道:“見到太巫,爲何還不下拜?”
來的兩個人這纔敢擡頭張望,一見和太師巫豐並列坐在茶几旁的還有一個身着巫服的清癯老者,就趕忙跪倒說道:“小的拜見太巫。”
太巫姬望說道:“免了免了,你們又不認識我,拜什麼拜?”
太師巫豐吩咐道:“你兩個快來給太巫身上的衣服量一量尺寸,一會兒太巫沐浴過後,要有一件新衣給太巫換上,也不難爲你們,就撿給我做的巫服,要上好素絹料的,只快速修改便可,你二人帶領幾個徒弟,一個時辰的功夫足夠了。趕不出來,小心你們的屁股吃板子。”
兩個裁縫慌忙躬身施禮,連連答應着說:“一定趕出來,一定趕出來。”說着就給太巫姬望來兩了身體各處的尺寸,做好了記錄後便退下去了。
這裡太巫姬望埋怨太師巫豐道:“兄弟你不必如此,愚兄平日裡粗布葛衣吃菜食粥,已經習慣了,用不得什麼絲綢素絹之類的東西。”
太師巫豐咧嘴一笑,並未說話,就站起身來,拉了太巫姬望就向更深的後院走去。
這裡像是一座大花園,有奇石怪樹點綴在池塘花叢之間,月下荷葉圓圓,荷花數朵尚自含苞待放。兩名女僕在前面挑着紗燈引路,曲徑通幽處,陣陣花香襲人,薰風如醉。
太巫姬望不知要到哪裡去,就問道:“兄弟,師傅的靈位在這裡嗎?”
太師巫豐回答道:“不在,靈位在東廂房,這裡是西廂房的花廳,我們先沐浴更衣。”說着便繞過了一處遊廊,只聽得一處圍牆裡有一羣年輕女子的說笑聲傳來。太巫姬望就知道了,這是巫豐的後宅。待要止步,卻又哪裡經得住巫豐的拉扯。
兩個人隨着挑燈的女僕走進一處院落時,太巫姬望就見一羣年輕的女子個個身穿薄薄的絲綢,身形裸露,正在月下嬉鬧。一見太師巫豐來到,便迅速地排成一排,也不再說笑,等到太師巫豐和太巫姬望走到近前,便有一個口齒伶俐的女子說道:“恭迎太師。”說着,一排女子便齊刷刷地都屈膝行禮。
太師巫豐說道:“你們見過太巫。”
一羣女子便向着太巫姬望又屈膝行禮,七嘴八舌地各說各的歡迎之詞。
太巫姬望雖然見多識廣,但是這樣的富貴豪奢,他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到。這裡的各種器物用具都是那麼的精美講究,房舍都是那樣的費盡雕琢,單是這一羣被供養着的女子,每年就不知要花費多少錢財了。自己的這個師弟,可真是驕奢淫逸啊!
太師巫豐說道:“洗澡水可備好了嗎?”
有女子回答道:“早就備好了。”
太師巫豐說道:“今天要多備一桶,我要與太巫一同沐浴。”
一羣女子馬上就開始忙碌起來了,有人就問道:“再加一個桶,要放在一間屋子裡面嗎?”
太師巫豐問太巫姬望道:“大哥是要單獨沐浴,還是要和小弟同室沐浴?”
太巫姬望說道:“能分開的話,就分開吧。省得我一身的骨頭再硌了你的眼睛。”說罷就哈哈地輕聲笑了起來。
待衆女子正在多備一桶洗澡水的時候,太師巫豐就又拉了太巫姬望向自己的臥室走去。一進到那滿目華麗的臥室,太巫姬望就覺得眼前的很多器物都在燭光的照射下泛着微微的亮光,也說不清那珠光寶氣的一件件傢俱擺設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做的。
太師巫豐拉着太巫姬望走到自己的牀邊,指着自己那綴滿了一塊一塊暗紅色奇異圖案的牀帳子,得意地問太巫姬望道:“大哥你可知這是什麼牀帳子嗎?”
太巫姬望說道:“我老眼昏花的,夜裡面如何看得清。”說着便伸手摸了一下,感覺像是絲綢,便說道:“這不是染了色的絲綢嗎?”
太師巫豐笑道:“這是我的百喜帳,你知道這些紅色都是如何染上去的嗎?”
太巫姬望笑道:“哥又不是開染坊的出身,哪裡會知道這些。”
太師巫豐就更加得意的笑道:“這就是兄弟我做新郎的時候,所積攢下來的處女血,你看這都是一塊一塊的絲絹手帕連綴在一起做成的呀,有的血多有的血少有的血色暗些,有的血色要鮮亮些······”
太巫姬望聽到了這話,感覺自己猶如遭受了五雷轟頂,只是有些頭暈目眩,也聽不清那巫豐又都說了些什麼,就只是自己轉身慢慢地走出了那間臥室。太師巫豐也跟了出來。
這時有女子前來報告說兩桶洗澡水都已經備好了,請太師和太巫前去沐浴。太巫姬望本想說不洗了,但是考慮到還要去祭拜師傅的靈位,於是也就跟着巫豐去了。
說是兩間屋子,其實也只是一間屋子用格柵分了開來,每間裡都放了一隻巨大的圓木桶,裡面是大半桶清水,足以泡下幾個人了,用手一試探水溫,溫潤可人,只是有一樣令太巫姬望尷尬非常,五六名衣不蔽體的年輕女子也隨着他進到了屋內,準備幫着他退去衣服。
太巫姬望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自己來,你們在這裡的話,我就走了。”
那幾個年輕的女子見狀就都笑着出去了。隔壁的巫豐聽到了,就說:“大哥你自便吧,水溫如何啊?有事你就吩咐她們。”
太巫姬望答應道:“知道了。”就隨手關上了自己的房門,看到旁邊還有一桶熱水和一桶涼水,就過去先脫掉自己的衣服在涼水桶中加入皁角粉洗了起來,洗清後擰乾,搭在了衣架上,然後就又解開發髻,用手撩起大水桶中的清水來,要清洗自己那花白稀疏的頭髮。隔壁的太師巫豐聽到了,就在水桶中站起身來,剛好看到了姬望,就笑道:“大哥你真是的,你坐在桶裡面,再叫人進取給你洗頭不就得了,這麼費勁。”說着就吆喝外面的人進去給太巫沐浴洗澡。慌得太巫姬望連忙擡腿跳進了水桶中,坐了下去。那邊的太師巫豐看到了,這個樂啊,一個勁兒地笑個不停。
太巫姬望真是後悔自己一步步就上了太師巫豐的當了。
五六個年輕的女子一擁而上,就像是給一個嬰兒洗澡一樣地,熟練地給太巫姬望搓着身子洗着頭髮,太巫姬望只有閉目忍受,毫無辦法。
洗着洗着,就有女子說道:“請太巫站起來,我們爲您清洗下身。”這下,太巫姬望可不幹了。說道:“你們都出去吧!出去!”
那邊的太師巫豐則正和兩名女子在一個水桶中沐浴,享受着水中的安撫,聽到這邊太巫姬望在發火,禁不住就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太巫姬望自己洗乾淨了身子,扭頭看時,發現自己洗好的衣服已經不見了,就知道是那羣女子拿出去了,就對隔壁的巫豐說道:“兄弟,我的衣服我剛纔洗過了,放在衣架上,現在卻不見了,是不是她們拿出去晾乾去了?”
那邊巫豐說道:“我叫人給扔掉了。”
太巫姬望不由得就生起氣來,只是不再說話,免得自己發作起來,一見面就傷了兄弟和氣。在他閉目養神的時候,就聽到隔壁間裡太師巫豐那邊,一片聲的男女的****伴着水聲潑濺的響動傳了過來。太巫姬望只是掀動嘴角兒輕蔑地笑了笑,微微搖了搖頭。
這對於已過了一個甲子之年的太巫姬望來說,毫無任何觸動,只見他盤膝靜坐水中,考慮着明天裡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季歷王應該絕對不會拒絕自己要求出兵的請求,要麼會立即出兵,要麼會延誤些時日,但是他絕不會棄銅礦於不顧的,也不會棄召平周人的安危於不顧的。
這樣過了大概有一個時辰,那邊太師巫豐叫換了幾回水,走馬燈似的換了些陪同沐浴的女子。這邊,太巫姬望的新衣服才送了過來。
門一開,只見有兩個衣着樸素長相身材一模一樣的少女走了進來,手中捧着新的衣服鞋襪,低垂着眼瞼,神情膽怯而又羞澀。
隔壁間已經消停了下來的太師巫豐說道:“大哥,這就是小弟送你的一對姊妹花,她們是同父同母同日生的雙胞胎姐妹,父親因犯了罪被處決了,母親也上吊自殺了,這兩個姐妹在我府中也有一年多的光景了。都是處女,小弟我就奉送給大哥了······我巫豐是恩怨分明的人,大哥當年對我有恩,我是無以爲報,這兩個女子,也好能照顧你的起居生活,說不定,將來還會給你生出一堆的小太巫呢?哈哈哈哈······”
太巫姬望輕聲說了一句:“真是作孽啊!”然後就對那兩名少女說道:“衣服放在這裡,你們出去吧。”
太巫姬望和太師巫豐沐浴已畢,穿戴整齊後,就在僕人挑燈引路的帶領下,向東廂房的祭堂走去。路上,太巫姬望說道:“沐浴更衣正是爲了表示敬意,你這樣先行交媾,何敬之有啊?”
太師巫豐說道:“天地之交媾則爲電閃雷鳴,則爲飄風振海,這人世間哪裡還會有什麼力量能夠超越了這種自然交媾所產生出來的巨大的力量呢?力量的大小,就代表了虔敬心的多少,我御十女以上,正是表達了我對於師傅虔敬心的不同尋常。”
太巫姬望說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師弟啊,我真是爲你擔心啊,多行不義必自斃啊,你還是好自爲之吧。”
說話間就來到了東廂房的祭堂裡,師兄弟兩個人,一起對着恩師的靈位拜了又拜。太巫姬望祈禱道:“願恩師在天之神靈,保佑我大周得以興隆日盛永紹克昌,也保佑我師弟能夠仁德爲懷從善如流,自此後再無妄言妄行,佐君輔國,以成大業。”
太師巫豐也祝禱道:“願季歷王神武睿智廣擴疆土,願我師兄明智開化,也能安享天倫之樂,願我也能早得子嗣,以了宿願。”
說罷,二人叩首下拜。禮畢起身,退出祭堂。
太巫姬望說道:“兄弟,你知道自己爲何無有子嗣嗎?”
太師巫豐說道:“不知道。”
太巫姬望說道:“實屬是你縱慾亡陽,以至於無嗣啊。此番回到召平後,我給你開個藥方配些湯藥,你自己也好生安靜調養一段時間,是會好的。”
太師巫豐說道:“多謝大哥,小弟一定聽從大哥的醫治。”
太巫姬望便又接着說道:“我周人立國,向來講究爲尊必仁,而好生善生纔是仁,你這樣的地位,若爲尊不仁,那小民又將何以爲生呢?你想過這些道理嗎?”
太師巫豐說道:“若無我等救世英雄,那下愚小民又將何以爲生呢?我以爲我等精英之輩,只是介於人神之間的一種半神半人。人羣是愚昧的,是沒有自己的智慧的,是靠了我們才得以傲視萬物的,我們有心計,凡人沒有心計,我們不勞作但是可以有資格享用一切,凡人終日勞作但是卻無權享用自己的勞作所得。被供養的人是治理天下的豪傑,供養人的則是受制於被供養者的庸愚之輩。所謂仁德,也只不過是哄騙人的一種說辭罷了。”
太巫姬望搖頭說道:“非也非也!兄弟你是大錯而特錯了。你不知道天心既是萬物之心,萬物皆好生而畏死,天心也就多生而少殺。至於我們人,則天心既是民心,庸愚黔首之輩,一人不可怕,十人不可怕,那麼百人千人萬人呢?萬衆一心,則此心即爲天心,天有不聽,常自民聽,天有不視,常自民視,天有不言,常自民言,天有不行,常自民行啊。爲尊不仁,後果可怕啊!”
正說話間,有家奴來報,說姬榮已經回來了,還帶來了公子姬昌,現在已經進得大門,正在前廳等候。
列位讀者朋友欲知後事如何,且待寫書人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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