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穎看我的表情,問道:“怎麼了?李峰?”
我捂着電話,指指裡頭:“我大學同學,要請我吃飯。”
“那就一起啊,正好我也見見你的同學,順便問問你的大學糗事。”楊穎看到我的樣子,主動說道,我本以爲她會感到不滿,本來答應好她的,但從她情緒來看,我暗自鬆了口氣。
我衝着電話說道:“好吧,你把電話發給我,我一會去。”
“沒問題,今天你包場,關門接客嘍。”王傑發自內心的笑了笑,衝着電話那頭,催促了一下,好像是讓廚子準備什麼,然後就掛斷了。
“老沒正經的你。”我笑罵了一句,掛了電話,轉頭看着楊穎,試探的問道:“那走吧。”
“嗯嗯,走吧。”楊穎順手攙住的我的胳膊,表情平靜的走了出去。
我被這麼拽着,身體有些僵硬的和楊穎並排走着,看着周圍同事怪異的目光,臉上有些發紅,渾身有些不自在,這下,不由的直了直身子。
出了門,楊穎突然鬆開了我,指着我笑道:“李峰,你幹嘛這麼一本正經的,而且表情還這麼嚴肅,又不是上戰場呢。”
我聽了,下意識揉揉自己的臉,扯扯嘴角:“有,有麼?”
楊穎憋着笑意,使勁的點點頭:“有,特別有。”隨後,好像終於忍不住了,蹲在地上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指着我。
我被她看着有些無奈的摸摸鼻子,走過去把他拉了起來:“大小姐,你可別拿我開心了,咋們快去吧。”
楊穎很開心的看看我,跟着我走到警車旁邊,上了車,很小孩子氣的指了指前方:“出發!”
我扭頭看看一臉歡笑的楊穎,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和她在一起,讓我很輕鬆,沒有算計,沒有陰謀,也不會有那種被人看不起的感覺。點點頭,自己莫名的笑了起來,也不知道爲什麼開心。
車子很快到了王傑飯店門口,我把車停在路邊,和楊穎下了車。
擡頭看看眼前的小二樓,是那種上下兩層的飯店。頂上掛着宏遠飯館,玻璃上貼着承包酒席,生日宴會,看來這小子混的真心不錯,也發自內心的爲他高興。
飯店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一米八的大個子,長的很壯,穿着短袖,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看起來很熱。眼睛朝着路邊看着,好像在等待着什麼。
我一看,正是王傑,和楊穎走了過去。王傑一看,哈哈的笑了起來,迎面撲了上來,給我來了個熊抱,然後捶了我一拳。
“你小子,這麼多年不見,還是這麼瘦。”
我裝作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學着他的口氣說道:“媽的,你小子,這麼多年不見,還是這麼壯。”
王傑哈哈的笑了一下,注意到了一旁的楊穎,眼神差異的動了一下,指着她說道:“嫂子?”
我被他這麼一問,看看一臉平靜的楊穎,急忙說道:“你別瞎說,我同事,同事。”
王傑怪笑的哦了一聲,把手伸了出去:“哦,同事好,同事啊。”
楊穎笑着點點頭:“你好,聽李峰經常提起你。”
王傑問了一句:“是嗎?我給你說啊,這小子是這悶騷蛋子,你要是喜歡他,就得主動點,要不被別人搶了,可有你哭的。”
楊穎臉色微微一紅,推了我一把:“你可說對了,那你等過得給我講講他大學的事情了。”
“好,好,沒問題。”王傑怪笑了一聲,彷彿想起了很多大學的事情,也拍拍我。
“哎,你他媽有正經話沒?”我被他這麼一弄,有些鬱悶,朝着踢了他一腳。
王傑一下子躲開,急忙指着飯店裡說道:“走,進去說,進去說。”
我和楊穎走了進去,坐在了桌子上。很快飯菜上來,王傑拿了幾瓶酒,大家就開始吃飯。楊穎在一旁,似乎對我的事情很感興趣,王傑也樂意說,一頓飯下來,兩人都沒怎麼吃,我倒是成了話題,不停的傳來歡快的笑容。看着這個當初的好朋友,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不知不覺的也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和王傑就喝了起來。
一頓飯下來,喝得有些多了,被楊穎攙扶着走了出去,王傑也跟了出來。被風一吹,頓時清醒了一些,搖搖頭,拍拍一旁的王傑:“傑子,今天見你真高興。”
王傑也看看我:“對,高興,高興。”他有些站不穩了,搖搖晃晃的。
我拉着王傑的手,突然就感覺很委屈,不自覺的就就流起了眼淚:“你是不知道哥們啊,我過得苦啊,上次案子,我差點害死我們頭兒,我這心裡自責,看到他躺在病牀上,我有一種快瘋了的衝動,我沒用,抓,抓不住兇手。”
王傑排着的肩膀,安慰我,舌頭也有些打捲了:“兄弟,你,你別傷心,我知道你有些話不說,只要你難受了,或者有什麼事,就來找我,兄弟永遠在這裡。”
我迷糊的看着他,確定的問了一句:“這可是你說的,不能反悔!”
王傑捶了我一下:“誰反悔,誰孫子!”然後歪着腦袋笑了笑,以後怕我不相信一樣,把我一個熊抱:“兄弟,我,們是兄弟。”
我點點頭,心裡一股暖流涌了上來,也使勁的點頭:“對!兄弟。”
“李峰,走了。”楊穎費勁的拉了拉我,有些微微的喘息,我整個身子的掛在她的身上,這個嬌弱的小女生,咬着牙扶着我。
王傑看我們要走,急忙擺擺手:“弟妹再見,李峰你滾犢子!”
我走了幾步,轉過頭,看看他:“行了,走了,你回去吧。”
我和楊穎上了車,這次是她開車。我感到一絲睏意,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後來不知道怎麼上的牀,也不知道是在哪裡。
睡夢裡,大虎滿臉鮮血的出現在我面前,還有劉健,白皓然,很多人。我感到很害怕,想跑,可是腳底下像是灌了鉛,走也走不動。我看着他們走了過來,莫名的恐懼感傳
來。他們沒有說話,就這麼看着我,帶着怨氣,我不停的擺手。
“不是我,不是我。”我猛的叫了一聲,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渾身已經被汗溼透了。心跳的很快,這才意識到是個夢,但給我的感覺又是那麼真實,久久的不能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平復了一下心情,推門走了出去。來到會議廳,看到郭濤濤坐在凳子上,眼神專注的看着電腦屏幕。
我揉揉腦袋,坐了下來,感覺嗓子很乾燥,拿起旁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郭濤濤,賀飛龍的事有消息了麼?”
賀飛龍的事情,已經一個多月了。要知道,他這個事情已經捅到了上面。全網都在通緝他,我們破不了案子,康輝臉上也過不去。更何況,賀飛龍抓不住,我這心裡總覺得有些發慌,這是個不確定的因素。
“沒有,這王八蛋像是消失了一樣,一天警局能有百十個關於賀飛龍的電話,我都快忙死了。”郭濤濤抓抓腦袋,看起來有些鬱悶。
他的臉色有些疲憊,看起來最近也沒怎麼休息。
“張芳這個事情,我差點害了頭兒,其實我早應該想到的,那天我們在村子裡,看到的那個人,就是他,他和本來就是認識張芳,器官買賣案子,最後的人,原來是他。”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忽然感覺很諷刺,每天待在一起的人,原來藏的都這麼深。
郭濤濤聽了,安慰我說道:“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你不用自責的,再說我們的人已經開始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賀飛龍這次已經惹了衆怒,王德軍現在沒日沒夜的帶着他的人找線索,似乎已經發現了什麼。
我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事情,隨後問了句:“蠍子呢?”
“他在醫院呢,最近都是他在照顧劉常在,如果你有空,也去替他會吧。”
我突然有些愧疚,自從自己出院,就沒怎麼去看劉常在。蠍子和劉常在是戰友,自然關係不錯。可劉常在對我一直不錯,把我當自己人,他出了事情,我應該是看看他。
想到這裡,我站了起來,順手拿起了衣服:“那我先去了,你有空就休息會,別太累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郭濤濤和我做了個安的手勢,疲憊的點點頭。
“嗯,你去吧,路上小心點。”
我想了想,推門走了出去。一個人拿着鑰匙,上了車,很快就去了醫院。
在病房門口,聽見蠍子和劉常在說話,便推門走了進去。
兩個人聽見開門的聲音,目光順着看了過去,見我來了,朝我點點頭。
屋子裡是很簡單的雙人間,牀頭旁邊還擺着送來的花。由於上個病人出了院,現在就剩下劉常在一個人。蠍子整天陪着他,也是怕他一個人悶了。
我走到他們跟前,坐了下來,關心的問道:“頭兒,你身體好點了麼?”
劉常在看我問他,欣慰的笑了笑:“你小子還知道關心我啊,怎麼想起過來了?”
別看劉常在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極其細膩。我有好幾次看見他看着一個照片,悄悄抹淚了。上面是一個女人和孩子,還有他,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平時也邋里邋遢的,並沒有和別人說過。
我搖搖頭,笑容有些苦澀:“沒有,就是單純的來看看你,這幾天我來照看你,讓蠍子好好休息一下。”
劉常在笑罵了一句:“我又不是女人,該幹嘛幹嘛去。”
蠍子聽了,也符合道:“李峰,你別自責,那件事我也有原因的,不要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警局出了叛徒,誰也沒想到。”
不得不說的是,出了這件事,康輝把三科大洗牌,從上到小,誰也沒有例外。因爲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還會和賀飛龍有聯繫。萬一哪天,你心情不好,和賀飛龍裡應外合,來複仇,這是誰也承受不起的。
我知道他們是爲我好,也真心怕我想不開,我心裡突然有些溫暖,朝着他們笑笑:“我沒事的,蠍子,劉頭兒對我平時不錯,這麼做,也是應該的。”
兩個人無奈的看看對方,看起來也知道說不動我。只是隨便的閒聊了幾句,索性氣氛還算是融洽。
劉常在恢復的不錯,想來再有半個月,就能出院了。
這時候,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了此刻的平靜,我這段時間,已經被手機來電弄得精神敏感了,一聽到鈴聲,我心裡下意識的就是一跳。聽聲源,是從我身上發出來的,我拿出手機,一看,是王傑。
“喂,傑子,你大爺的,又怎麼了?”看到是王傑,我心裡一鬆,把電話接了起來。
電話裡並沒有傳來王傑的聲音,在停留了幾秒後,穿出一聲令人心裡一怵的哭喊聲,我腦子翁的一下子,就懵了。
“李峰,王傑自殺了,他死了,嗚嗚,你快來吧。”一聽聲音,我想起來,是那天陪在王傑身邊的女孩,叫方雅。王傑說過段時間準備和她結婚,兩個人這麼多年了,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自殺?開什麼玩笑,王傑怎麼可能自殺。
前天還一起喝酒,人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如果說王傑自殺,至少得有徵兆啊,至少我沒看到他有想起的念頭,再說他媳婦兒都有了身孕,怎麼可能?
“在佳佳小區,你來吧,李峰……”電話裡傳來了盲音,我楞楞的拿着電話,表情變得僵硬。
蠍子和劉常在看我表情,一下嚴肅了。都緊張的盯着我,生怕我發生什麼事情。
“李峰,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我沒有理他們,準確的說,我現在腦子裡根本聽不見任何人說話。
佳佳小區!
我想到了這個地方,王傑和方雅的婚房。我抱着一絲僥倖跑了出去,絲毫沒有管身後傳來的焦急的聲音。
我腦海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提醒我,不可能,一定是王傑再和我開玩笑。我瘋了一樣的推開人羣,下了樓,打車,衝着佳佳
小區跑去。
佳佳小區離着醫院有一段距離,那裡已經屬於郊區了。想來王傑也是圖着經濟實惠,畢竟上了幾年班,還有飯店要經營,我想他不會有多少存款。
小區環境還是不錯的,至少給人感覺很清新的樣子。周圍還有一塊專門的綠化帶,人工養殖的魚池,看起來很不錯。
我來到小區的時候,往裡的單元門口早已經堆滿了人,我一看,順着人羣走了過去。
人羣裡,不停的有人交頭接耳,指着樓上,說些什麼。
我推開擁擠的人羣,看到人羣裡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去。
張翔正在有些吃力的維護秩序,許多人不停的往裡邊走,還有幾個大媽級別的人,已經開始喋喋不休的詢問了。
張翔看到我來了急忙拉住我,有些鬱悶:“李峰,我快頂不住了。”
我急忙走過去,拉着他,有些焦急:“幾樓?”
王傑只告訴我單元樓,我並不知道他住在哪層。
“什麼?”張翔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我一看張翔表情,顧不上管他,急忙衝進了樓道,往上衝。
一層,兩層,六層。我一口氣爬上了六層,努力壓下胸口的灼熱感,看着虛掩着的大門,我突然沒有勇氣進去了。周圍已經拉上了警戒,屋子裡面嘈雜的聲音,還有女人傳來的哭泣聲。
我猶豫是否進去的時候,王德軍突然走了出來,有些詫異:“李峰,你怎麼來了,劉常在呢?”
我站在原地,突然楞了一下,就聽見王德軍的聲音:“快進去幫忙,人手不夠了。”
說完,王德軍奇怪的撇了我一眼,急匆匆的走了下去。
房子是三室兩廳的佈置,客廳中間是一塊大理石桌子。正對着客廳的地方,有一臺三十寸的大彩電,電視里正播放着新聞。聲音是從我左手邊的位置傳來的,門口還站着幾個人,見我來了,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了。
我麻木的點點頭,推開人羣走了進去,方雅坐在地上,穿着一身連衣裙,裙子上染着鮮紅的血液,看得有些刺眼。眼神盯着某處,眸子已經沒有了聚焦,一隻手緊緊的攥着牀上的王傑,整個人散發着一股濃郁的憂傷。
王傑手臂那到傷痕貫穿整個手腕,鮮血印紅了牀單,染溼了一大片。一雙眼睛緊緊的閉着,臉上沒有一絲的情緒,整個人就這麼躺在牀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生機。
周圍的警察沒有一個敢上去,靜靜的站在兩個人的周圍。有個警察手捂着手臂的地方,衣服已經被劃破了,皺着眉頭,有些不滿的看着方雅。
“怎麼回事,哥們?”我拍拍那人的肩膀,開口詢問道。
那人見我詢問他,有些鬱悶的說道:“這個女人瘋了,誰都不讓接近死者,這不,我胳膊被劃傷了,真倒黴。”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方雅的手裡,緊緊的握着一把水果刀,刀鋒上被鮮血染紅,有些許的血漬附着在了刀上面。
方雅面無表情的坐在地上,我慢慢的走了過去,身後的同事拉了我一把:“你瘋了。”
我搖了搖頭,向着方雅身邊走了過去。
方雅看有人走了過來,情緒一下子有些失控了。把刀有對準了我:“別過來!”
一聲怒喝,嚇得周圍的人下意識朝後面躲了躲。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儘量把語氣壓低:“方雅,是我啊,李峰。”
方雅聽到後,眼神有些迷惑的看看我,歪着腦袋想了想,嘴裡喃喃自語的說了句:“李峰?”
隨後眼神軟了下來,眼睛裡頓時充滿了悲傷,淚水順着臉龐流了下來,十分無助的看着我,像是找到了發泄口,哭的叫人心碎:“李峰,王,王傑,他死了。他還沒和我結婚,你叫,叫我和未出世的孩子怎麼辦啊?”
我心裡頓時感到很壓抑,看着牀上面無表情躺着的王傑,腦海裡浮現出很多畫面。
“李峰,誰欺負你了,我給你報仇!”
“李峰,你喜歡哪個姑娘,我給你去說。”
“李峰,好久不見你,突然有些想你了。”
“李峰,哥們就要結婚了,你要給我來當伴郎。”
“李峰,我們是兄弟。”
昨天還一起吃飯的人,現在已經陰陽相隔。腦子裡滿滿的都是以前的回憶,這個豪爽的漢子,就這麼靜靜躺着,讓我覺得這麼無助。我不知道怎麼去安慰方雅,可是誰來安慰我。
我感覺鼻子一酸,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嫂子,我傑哥是怎麼走的?”
我從內心深處,根本無法去相信,王傑是自殺了。
“你怎麼說話呢,你傑哥他睡着了只是。”方雅的聲音輕輕的,在這個房間裡響起,一隻血淋淋的手,拖起王傑的手臂,在嘴邊親了親,把臉龐輕輕的放在了放在王傑手心處。
我立刻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把情緒壓下去,說實話,我有些擔心方雅現在的狀況了,她看起來表面沒什麼,可是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如果再不控制這個場面,也許方雅也瘋的。
我慢慢的走到方雅跟前,蹲了下來,看着一臉平靜的方雅說道:“嫂子,傑哥只是睡着了,我們出去吧,不要打擾他。”
方雅搖了搖頭:“不,我就在這裡陪着他。”
方雅用臉龐蹭了蹭王傑的手掌,像是自己心愛的東西那樣,緊緊的抱着,生怕一鬆手,就會丟了一樣。
我低頭,看到匕首被方雅握在手裡,我慢慢伸出手,輕輕的扒開她的手指,嘗試的問道:“嫂子,把它給我好嗎,我和你一起陪着他。”
方雅無意識的鬆開了手,匕首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我低頭一看,伸手抓住匕首柄的部分,從地上滑到了後面。
方雅眼睛動了一下,隨後又恢復的死跡,那平靜的眸子裡,不含一點的生氣。
我慢慢的站了起來,朝着後面的人使了使眼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