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不大的宅子，推開大門進入院子的顧懷一眼就看到了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小侍女。
他將那把龍淵隨意的靠在大門邊上，就像是放了一把鋤頭，悄悄的走過去打量起了小侍女睡覺的容顏，不由感嘆這張臉真是怎麼看都不會膩。
能看出來小侍女睡着之前還在縫補他的舊儒袍，身爲某種自我認知上的讀書人，顧懷最喜歡穿的衣服就是儒袍，只可惜以前在那小縣城窮，穿不上好的，好不容易能出來了做了件上檔次的半個月就變得有些舊了。
他捏了捏小侍女的臉頰：“睡着了怎麼不關門？一推就開了。”
迷迷糊糊的小侍女眯着眼睛盯着顧懷看了半天，這才伸了個懶腰：“什麼時候天黑了呀？”
顧懷坐到桌邊，提起水壺灌了幾大口，想着定遠圍城解了現在水已經不成問題，自己也該是時候弄點茶葉泡泡茶喝，一邊掏出那個匣子：“來看看少爺帶回了什麼。”
天底下小侍女最感興趣的東西，除了顧懷講的那些故事，大概就是銀子了，看着顧懷一臉神秘兮兮撿了大便宜的表情，小侍女連忙湊了上來，仔細的盯着那外觀頗爲精美的匣子。
隨着顧懷的動作，匣子打開了，月光下整整齊齊的幾錠金錠安靜的躺在匣子裡，每一錠都比官銀還大，小侍女的眼睛立馬放出了金光。
她微微張嘴：“這麼多...錢。”
“出息，”顧懷合上匣子，“頂多也就幾十兩金子，這算什麼？等少爺以後再多掙點，你這眼珠子不得瞪出來？”
小侍女立馬認真的搖頭，表示金銀這種東西永遠都不會嫌多。
將匣子遞給小侍女讓她收起來，顧懷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明天可能要出趟遠門，來回也就半個月，你自己好好在家，儘量別出門，要是遇到了麻煩，就去縣衙找蒲萬里蒲縣丞，告訴他他要是不管少爺回來就找他麻煩，知道不？”
抱着匣子愛不釋手的小侍女頓了一下，放下匣子：“顧懷你怎麼又要出門？”
“當了官兵嘛，自然就有任務，這次出去巡視地方，沒什麼危險，比上次進定遠好多了，”顧懷又灌了兩口水，“不用擔心我。”
小侍女點點頭表示知道，顧懷揉了揉肚子：“剛纔沒吃飽，還有冷飯沒？”
“沒了，”小侍女有些不好意思，“都吃完了。”
“還有什麼吃的沒？”
“還有袋麪粉...我給你下碗麪條？”
“看看這過的什麼日子，大把金子揣手裡還是隻能吃麪條，”顧懷嘆了口氣：“麪條就麪條吧...記得多加個蛋。”
“好咧。”
......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顧懷就到了軍營。
把和蒲萬里談定的事情給巴爾思一說，這個草原漢子就炸了毛。
他一指後面稀稀疏疏出營房洗漱準備出操的新兵們：“你瘋了？今天就帶這些兵出城剿匪？”
“我們需要甲冑和武器，”顧懷指了指自己和巴爾思，“兩個百戶連件軍服都沒有，一百個兵還拿着木矛，不去剿匪，拿什麼去濠州城？你也不怕丟人？”
“丟人算什麼？你是要讓他們把命都丟了！”
“別他孃的給我來這一套，”顧懷淡淡開口，“別告訴我你會爲了漢人的命阻止我，他們既然來當了兵，就要有這個覺悟，這種世道，要麼殺人要麼被人殺，這個道理你以爲他們不懂？”
巴爾思怒氣衝衝瞪着顧懷，狠狠的踢了一腳一旁的立柱：“我不同意。”
他擡起頭：“我不下令，這一百個人就出不了定遠，蒲萬里來也沒用！”
顧懷冷笑一聲：“害怕這一百個人死在山裡？害怕回了定遠好不容易得來的百戶就沒了還要被殺頭？巴爾思，不拼這一把，你一輩子也就是個百戶。”
他負手走向營房：“不賭一把，他們去了濠州城也是死，賭一把...”
“還有一線生機！”
巴爾思呆呆地看着顧懷的背影，他想不通昨天還好好的和顧懷商量着怎麼訓練這批漢人士卒，怎麼今天就突然要出城剿匪了？現在帶這些士卒出去，能不起譁變就謝天謝地了，顧懷哪裡來的勇氣接下這活兒？
沒有理會呆在原地的巴爾思，顧懷看向和自己一同前來軍營的老頭：“從定遠到西山，不騎馬，要走幾天？”
蒲萬里的老僕心算了算：“一天半，大人。”
“蒲大人的調令帶了沒有？”
“大人請過目。”
顧懷結果老頭遞來的調令，細細看了一遍，沒有發現問題，便揣進了懷裡。
“城破才三天，那批人現在應該還沒安定下來。”顧懷閉上眼思考片刻，總覺得還是有一定勝算。
沒錯，帶的這一百個士卒確實是雜兵，雖然出身不同，但都是沒經歷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廢物，但...
自己人知道，山裡那幫淪落成土匪的親衛知不知道？
他們是雜兵，山裡那幫人也是喪家之犬，驚弓之鳥。
驚弓之鳥的特徵是什麼？聽見弓響就飛不動，那山裡的親衛看見山外來了官兵，第一反應會不會是奮起反抗？
更何況顧懷本就是想趁他們立足未穩打個措手不及。
“他們進山之後，會不會直接翻過山脈去其他地方？”
“應該不會，大人，”老頭信誓旦旦，“小的跟着他們到了山外，親眼看見他們卸下了輜重，放跑了馬帶着傷員進了山，要是他們想再跑遠一些，肯定是繞着山走，不過當時定遠雖然也沒派追兵，但只要繞過西山，就到濠州城地界了，那裡的官兵多，他們可過不去。”
“傷員有多少？”
“當時天黑，沒看清，”老頭猶豫了一下，“應該有幾十個，他們是衝開城門出去的。”
顧懷點了點頭，看向走過來的巴爾思：“想清楚沒有？想清楚了就去庫房領武器。”
巴爾思還沒消氣：“你說領就領？”
顧懷掏出調令：“縣丞的調令，抽調第七百戶所巡查定遠下轄村鎮，鎮壓叛亂，你說管庫房的軍需官還敢不敢攔你領武器？”
巴爾思一愣：“那甲冑...”
“這個就不知道了，”顧懷嘆了口氣，“不過你可以試試。”
“怎麼試？”
“撒潑打滾罵街，”顧懷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誰，帶幾個人過來，跟着巴爾思百戶去庫房，讓巴爾思百戶給你們開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