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無心似是沒聽清銀蝶剛纔說了什麼。
銀蝶繼續笑起來, 笑得聲音更大。金蝶也隨之笑起來。
無心一頭霧水，回想剛纔銀蝶說的。
什麼叫六界毀之一旦？什麼叫犧牲自己？
無心看着它們在空中盤旋，變幻着位置。
一瞬間, 彷彿這個場景在哪裡見過。周圍不是空蕩蕩的無極閣, 而是在一片樹林, 樹林中盡是無盡的樹。就是它們在樹枝中穿梭, 偶爾又停在樹枝上, 忽上忽下。
無心一晃頭，自己在想什麼？自己瘋了嗎？
“你們能不能說清楚啊？”
銀蝶又飛下來說道：“此事處理得倉促確實是不妥當，但小姐姐可有想過, 若是千坤山衰敗，山上幾千弟子何去何從？”
無心一臉不屑。
“小姐姐可想過, 千坤山成立的目的是什麼？”
“修仙門派是爲了斬妖除魔啊。”
銀蝶又笑起來, “是爲了斬妖除魔, 換句話說是在人間執行天的旨意。”
無心更是一臉茫然，“天的旨意？天有什麼旨意？天是誰？天在哪？天怎麼不和我見上一見？”說到最後, 無心還一臉玩笑地說出來。
“天就在頭頂，不需見，一擡頭便看見了啊。小姐姐看不見嗎？”
無心擡頭，頭頂是無極閣的閣頂，哪裡有什麼天？這雙蝶是怎麼了？今日說起話來竟然怪怪的。
無心盯着雙蝶發愣, 思緒飄了出去。
天的旨意……
無心開始想, 自己是誰？自己是葉無心啊, 葉家的女兒。自己又爲什麼是葉家的女兒呢？自己爲什麼會遇到菪姐姐？爲什麼會遇到言福大哥？又是爲什麼上了千坤山？
好像每一件事都不是自己做的選擇, 自己從來都沒有選擇, 都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只等自己過去經歷一遍而已，那麼遇上無晴師兄, 又親眼看見初一初二的下場也是安排好的？
無心越想越亂，這都是什麼意思？
不！無心猛然清醒過來！什麼天意？沒有天意！都是人爲，一切都是人爲！
“你們，你們是誰？”無心神情嚴肅起來，看向雙蝶，她突然開始懷疑它們的身份。
它們真的只是世間與人共存的小精靈嗎？不！一定不只是這麼簡單。
“我們？”銀蝶倏忽旋轉着飛起，飛向金蝶，它們互相看了看。
“小主人不是早就知道嗎？”金蝶說道。
無心神情更加嚴肅，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我自以爲我什麼都知道，現在看來，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我自己是誰，我都不知道。”
無心搖頭嘆氣，雙眸漸漸失去光澤。
無極閣內無風，無心卻感覺寒冷刺骨。不禁環手抱住自己。
好冷……
無心在周圍環視了一圈，爲什麼突然感覺這麼冷。是周圍冷還是心冷？
不對，自己連心都沒有，怎麼會心冷呢？
無心不自知的擡起手摸了摸心口處，雖然和往常一樣是空蕩蕩的，此刻卻是滿滿的失落感。
她從未這樣失落過，不管發生什麼。如果說以前沒有過是因爲她還未開智，不知道該失落什麼，甚至也不知道該有什麼是值得失落的。現在則是因爲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而失落。
“我想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
雙蝶飛下來，銀蝶說：“不如小姐姐先回答我，你認爲這世間是善的還是惡的？”
無心搖頭，“都有吧。”
金蝶“咯咯”笑起來，“都有？怎麼可以都有呢？只能回答一個。”
無心不解，“爲什麼只能回答一個？有的人是好人，便是善。有的人做了壞事便是惡人，就是惡。爲什麼只能有一個？”
銀蝶飛到她面前，穩穩停住，說道：“是麼？我看未必，小姐姐不妨說說掌門是好人還是壞人？”
“掌門……是壞人！”無心張口便答道。
銀蝶說：“可是掌門斬妖除魔，鎖妖塔中的妖魔都是他降服的，他還是壞人嗎？”
無心沉默片刻，“這個……這個就事論事嘛。他在初一師兄這件事上就是壞人。”
“什麼叫做就事論事？小姐姐要準確說出是什麼。”
無心糾結起來，這讓自己怎麼回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問你們了還不行嗎！”無心喊叫着。
雙蝶再次“嘩啦”一聲飛起。
無心在它們下面喊着：“能不能讓我站起來啊！”
雙蝶在上空吵了起來。
“你說，你當時不是說她能告訴我們答案嗎？”
“我說的？明明你也這麼認爲的好不好？”
“你就是錯了。”
“我沒錯，錯的是你！”
它們吵着吵着便打了起來，無心仰着脖子看它們在一起撕打。
這……它們怎麼還打起來了？
“你們可不可以不要打了？”無心在下面喊着。
雙蝶並未理她，而是打得更激烈！它們在上空撕扯着對方的翅膀，金粉銀粉嘩啦啦的掉落下來，澆在無心頭上……
無心看它們這麼打下去，突然大喊一聲：“住手！”
上空的雙蝶突然停頓一下，刀光一閃，化成一把匕首，徑直飛向無心。無心也不知躲閃，匕首刺進無心的胸膛。
“噗嗤”一聲，清脆又響亮的聲音在無心的耳邊炸響。沒有感覺，也沒有疼痛傳來。
沒柄而入的匕首又緩慢從她胸膛中抽出。無心低頭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發生，又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匕首又抽出。
無心的眼皮有些沉。
爲什麼？它們到底在做什麼？
無心的眼皮已經合上，姿勢還是跪在地上，雙肩慫拉着。頭垂得要埋到胸下面，像是睡着了。
鈴鈴鈴——
不知是雙蝶中的誰又在搖動鈴鐺，鈴音在空中迴盪。
無心的身體微微抽動一下，緩慢擡起頭，眼神空洞，目視前方。
空中耀眼的刀光又一閃，雙蝶又化回原形。
雙蝶上下移動着飛舞，看着眼前的無心。此刻的無心就像是換了一個人，那種眼神，甚是冰冷。
銀蝶說道：“現在你來說說吧。”
無心眼珠似是不會動了一般，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她的嘴脣上下一開一合，便發出聲音來，聲音幽冷，像是來自冰冷的湖底：
“嗯。”她只說了一個字。
銀蝶問：“先說說天。”
“善。”無心嘴中掉出一個字，像是一個冰塊，徑直摔到地上，碎成冰碴。
金蝶飛下來，問道：“地呢？”
“惡。”
銀蝶“咯咯”的笑起來，金蝶則飛得遠了一些。
無心的腦袋在慢慢地下沉，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的頭頂上縈繞着一圈白色的煙。這是她的人魂。
雙蝶再次化成匕首，刺進她的胸膛。將雙生葉再次放回她的胸膛中。雙生葉歸位，無心的人魂再次聚攏。
若是雙蝶再晚一些送回去，無心的人魂散盡，只剩下仙魂。那她就現出葉子的原形了。
無心的頭已經完全低下，雙生葉歸位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雙蝶已經飛到高處。
銀蝶說：“你看，我說什麼來着。”
金蝶撞上去，撞得銀蝶一個趔趄，“胡說，明明是她還沒經歷。”
銀蝶笑得聲音更大，“經歷？經歷什麼？剛纔是在仙魂的狀態下問的，這樣的答案還不清楚嗎？”
這時，無心醒了，她擡起頭，又看了看胸膛。這裡……剛纔好像受傷了。
無心看見頭頂的雙蝶還在吵架，現在又在撕打起來。它們今天這是怎麼了？
無心大喊道：“二位，別打了，能不能聽我一句？”
雙蝶飛下來，來到她的面前。
無心溫柔地說：“二位，行行好，讓我站起來行嗎？”
銀蝶飛下來，輕聲說：“不行。”
無心問：“爲什麼？”
“自有我們的道理，現在你的氣還未消，若是放你起來，豈不是會去吵鬧？”
無心低下頭，當然，她起來後第一件事必然是要去找掌門算賬。憑什麼將自己定在這裡！
無心不服，她當然不服，她還要找掌門問個清楚！
“怎麼能說是我吵鬧呢？我這是去講道理。”
銀蝶未理她。
“你們不是我的東西嗎？爲什麼不幫我？”無心不解。
雙蝶齊聲說道：“我們是屬於天地的，不屬於任何人。”
無心的背彎了下去，兀自悲傷。現在自己站不起來，也動不了。雙蝶也不幫自己，這該怎麼辦？
也不知道無晴師兄在哪？二哥在哪？誰能來救自己啊？
雙蝶則飛得老高，還在吵架，吵得還是剛纔的話題。
這時，無極閣門口傳來響動，是有人在推門。
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