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都已經在爲元旦聯歡會做準備了,期末考試還會遠嗎?
我怕考試,從小落下的毛病,倒不是父母要求多苛刻,我敢說我今日的成績絕不是被他們逼出來的,關鍵還是我這孩子忒虛榮,不排到前三誓不罷休的那種。
因爲動機不純,心理學家說,這多少算一種自虐傾向。願意每晚苦巴巴的獨自學到夜深人靜,只爲得到讚揚,期羨,甚至嫉妒。
變態的隊伍,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我還記得中考那會兒,半個月做出來的卷子得有小半米厚,每天頂着兩個黑眼圈跟在老師後頭,問這問那,生怕漏了什麼知識點,辦公室的老師都說,洛冉真是個好苗子,上1中沒問題,班主任看我眼神更是慈愛,好像我已經穿上了1中的校服,就等着以後來感念師恩,給她臉上增光了。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中考我發揮失常,鐵定與1中失之交臂。然後我才明白,人活在世上,永遠別期待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那個暑假我沒回母校,害怕看見老師同學,覺得丟人。我爸安慰我,不過是中考,往後的考驗還多着呢,靠砸了不算丟人,因此消沉下去才丟人。我敷衍的點頭,廚房裡傳來我媽用力切菜的聲音。她滿心以爲我會給她掙臉,估計都已經在同事面前誇下海口了。有幾個夜晚睡不着,心裡是真難受,咬着被角哭的一塌糊塗,有同學打電話來還裝的沒事人一樣,嘻嘻哈哈的說自己不在乎。即便人後多狼狽,人前還得挺起腰骨做人。驕傲。我太驕傲。
後來不出意料的上了C中,雖也是重點,但和1中差的太多。面上是禮貌的笑,但骨子裡有些瞧不起身邊的同學,直到第一次月考成績下來,才意識到我和他們是處在一個起跑線上的,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兢兢業業苦學的人尚不敢自滿,何況帶着不屑心態的我。從那以後,班裡的排名我從未下過前三。我爸一如既往的鼓勵我,我媽臉上也終於有了笑容,我看在眼裡,覺得一切辛苦都值得。漸漸的找到了曾經衆人帶着欣賞的尊重,更加瘋狂的愛上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樂此不疲,甘之如飴。
大學的正式考試這還是第一次,若出師不利,定是我這四年的污點。
何翠花又來打擊我,“怪不得人家都說大一的孩子都是小學智商,沒想到這年代還真有人拿大學考試當一回事。傻妹妹,十佳少年聽着好聽,做起來沒那麼簡單的。”
我懶得理她。這人,自己墮落了還要拉個人陪葬。
每日我都穿梭於圖書館和自習室之間,早出晚歸,吃的比豬差,乾的比驢多。
話說,某日天朗雲清,秋高氣爽,洛冉同學早早的起牀,來到圖書館借些參考書,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啊,金燦燦的,樹上的小鳥對她唧唧喳喳的唱歌,啊,一派繁榮景色。
正當她要坐在那個她經常坐的地方時,卻發現有個穿着黑毛衣的人已經坐在那裡了,心裡頭恨不愉快,不由多看了幾眼,那個人擡起頭來,啊,好個大帥哥。洛冉同學傻掉了。
曲狐狸看着我笑了,白皙的小臉蛋映着那黑色的毛衣,愈發妖嬈了,“洛冉,這麼巧。”
我如夢初醒的點點頭,“呵呵,哈哈,是啊,真巧。”
真巧,這麼多座位你不坐,偏來強老子的位置。
我猶豫着是不是要坐到他身邊,如斯美人在身側,我怕我不能專心啊。
曲狐狸擡擡下巴,“坐啊。”
我在心底輕嘆,領導的命令不能違背,美人領導的命令更不能違背。
隨眼看了看他借的書,是精裝版的《老人與海》,我磨磨牙,敢情這大期末的還真就我一人着急啊。火大的拉開椅子,聲音刺耳,曲狐狸微有訝異,靠,就看不慣別人比我逍遙。
角落的老舊立式空調有淺淡的噪音,悶悶作響,惹人心煩,我煩躁的轉轉筆,手中的題還是無能爲力。
高數難,難於上青天。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學科?學它的人變態,教它的人更變態。撓撓頭,指尖竟帶下一根頭髮來,汗,據說用腦過度會導致脫髮,我想起教分子物理的那個老太太半禿的腦袋,不禁打個寒噤。
對面那人悠閒的看書,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有輕微的紙張摩擦聲。窗外晨光初現,朝雲半天,金色光芒透過落地窗流射進來,溫暖的光柱似是指尖翻飛的波暈,瑩澈透明,有淡淡的塵埃飄在空氣裡,清淺的浮動,安靜渺小,那人的眸子清淡若水,亦柔和若水,映着陽光的溫度,宛如一片光海,燦灼花間,美極,卻讀不出情緒,白若蓮花的臉龐有絲模糊,朝雲遊走,青陽半遮,眉目漸趨清晰,帶着分恍如隔世的錯覺。
我忽然很想摸摸看,他的皮膚是否一如想象中的柔滑。
他忽地擡起眸子,目露疑惑。
便是那麼一眼,我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他說:“怎麼了?”
聲音亦帶着溫度。
我呆了呆,急急搖頭,垂眼繼續做題,卻亦發找不到頭緒。
曲狐狸放下書,湊近,笑道:“別是有不會的題了吧?”
我如獲出路,迅速應和,“是是,你幫我看看這道題吧。”
他接過,看了半響,修眉微皺,淡色的脣輕輕抿着,秀美的手託着下巴。
我脫力的趴在桌子上,不停的用腦袋磕啊磕,心亂一片。
曲狐狸輕笑:“洛冉,怎麼這道題都不會?”
高高在上的語氣,卻聽不出鄙夷不屑。
我那叫一謙虛,“幫我講講吧。“末了還加上幾聲嘿嘿嘿的傻笑。
他瞥我一眼,微挑的眼角怎麼看怎麼像只狐狸,“想讓我給你講啊。”
“。。。。是。“
“可是你還沒求我呢。”
“。。。。”
“求我啊,求我吧。”
“你。。。”
“恩?”
“求,你。”
曲狐狸得意,脣邊一抹笑意稍縱即逝,似是暗夜曇花。
聽領導一席講解,頓覺醍醐狂頂,茅塞頓開,老師的話果然經典異常,做高數題,就像拆線團,只要找到一根線頭,別管三七二十一,你就使勁抽使勁抽,要抱有從嘴裡找老鼠的大膽想法以及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
又看了幾道例題,腦子昏昏沉沉,再也提不起精神。
放假期間,睡覺是一種浪費。考試前夕,睡覺是一種奢侈。
我眨眨眼,讓我睡一會吧,就一會,上帝我愛你。
朦朧間,感覺有人撫觸我的頭髮,淡淡的麻癢,我蹭了蹭,意圖擺脫那惱人的觸感。
有什麼東西擦過我的脣角。
柔軟。帶着藕花的清新。
我似是做了夢,夢到暑假拽着老杜去逛街,最後身無分文,只能步行回家,老杜說了很多話,他說,小冉,你穿紅色的衣服很漂亮。夢到小時候住在外婆家,偷偷跑去河邊抓魚,貪玩忘了時間,被心急的爸媽找到,爸爸二話沒說,氣的就一巴掌打了上來,媽媽抱着哭的煞是傷心。夢到楚熙和我講他的初戀,我不耐,卻還裝出感興趣。笑的很累,嘴角都在痛。還夢到去孤兒院的那天,我們迷了路,曲狐狸一語不發的聽我抱怨,眉眼帶笑。他揹着我走在田間小路,步履沉穩,姿態虔誠。我記得他身上的味道。清甜的味道,像是某種植物蒸騰的香氣。
那天的月亮,那麼美,美到我都不敢再想。
醒來的時候,曲狐狸已經不在了。
身上披着一件衣服,低調卻典雅的款式。有種記憶猶新的味道。
米色是最殘忍的顏色,不似白的尖銳,不似黑的陰暗,不似灰的冰冷,他是親切的,和煦的,總在溫柔間迷惑着衆人,吞噬着一切,等你想要抽離時,卻發現自己早已彌足深陷。
我晃晃頭,收拾書本,從書間飄出一張紙條。
字體挺拔消瘦,桀驁清勁。
洛冉,注意身體,一年級的期末考試,很容易就能過。
我苦笑,字如其人,話如其人。曲楓楊式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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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俺怎麼覺得不會寫曲狐狸的外貌了呢?
首先,他很漂亮。其次,他很會勾人。
爲蝦米總覺得把他寫的要麼像女人,要麼像小受呢?
兒子,你要重振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