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第一次這麼悔恨自己爲何如此體弱。
曾經的他,向來是很看得開的。
健康也罷,體弱也罷,活得長也罷,活得短也罷,左不過就是一死。
他活了不到十年,但是已經無數次的面對生死,或許也有過艱難求生的時候,或許也有過祈求健康長壽的時候。
但是從他真正的開始瞭解了之後,才知道萬事莫要強求。
因爲有些東西根本強求不來。
就算是他再怎麼不願,也是親眼地看着母親刨去了弟弟的根骨,抽取了他一身的精血,讓他紅潤的臉色一點點變的發白,讓他的眼睛在一點點地失去光彩。
讓他徹底的倒在地上。
再也沒有醒來。
在整個過程之中,他都是清醒的。
因爲她認爲兩個人都是殘缺,只有將他們融合成一個人,那纔是完美。
是母親把他推下來的。
這隻怪物是被飼養的。
但是她嘗試了一次反抗。
等到他有足夠的實力去復仇的時候,時間太久了。
他抿着着脣沒有說話。
四周霧濛濛的,好像根本就看不到陽光,那巨大的深淵裂縫之中不時地傳出一兩聲的呼喊哀嚎。
很用心的扮演着一個好妻子的角色,用心的扮演着一個好母親的角色。
他只感覺自己的世界裡一片血色。
有什麼東西掉落在了地上,和那石壁相碰撞着。
她,是個怪物。
那一日,天地變色,貪狼主位。
身子在下墜過程中翻了個面,冥星河,他的母親,用那種詭秘而莫測的眼神看着他。
沒有生,也沒有死。
冥星河等不起。
那是宗政伯夷第一次來到深淵。
“下去,然後爬上來。”
他恍惚間有了一個念頭。
接着,一股力量在他的身後襲來,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倒向那深淵裂縫。
後來,她卻想要着他的全部。
就算是個大帝級別的強者掉落下去,都不一定會安穩的重新浮上來。
她愛他。
她的靈力已經恢復了一部分,至少可以很自如的走出這個懸崖。
深淵邊上,長着層層的噬靈草,隨着他們的到來而慢慢地晃動着。
一個人類無法拒絕怪物的用心。
就連怪物她自己都以爲自己是個人類。
“傻東西……”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
讓他去復仇。
她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隻有不顧一切才能得到的。
兩個孩子只能活下來一個。
有的時候,恍惚間覺得自己成長的那些年都是夢境,但是其實,她在扮演着的時光纔是鏡花水月。
於是這場僞裝,僞裝了百年。
於是她將自己及僞裝成爲正常人,告訴那個人,她會改好。
他是先天不足,在孃胎裡便被陰寒的靈氣侵蝕了,而他的弟弟卻繼承了父親的靈根,根骨之中都充滿着正氣。
兩個再聰明的孩子,都有着自己的缺陷,他們無法抵抗一個怪物的決定。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的眼眶裡流了出來。
更何況是個孩子呢。
只有完美的人才能去實現她的願望,只有完美的人才能夠完成她的復仇。
低頭看去之時,才發現那是一把石刀。
她帶着她養成的這隻小怪物,去了一個地方。
是真真正正用石頭磨成的刀片。
更何況是個修爲,僅僅只是在築基的孩子呢。
深淵呀。
冥星河看着這深不見底的深淵,對這個宗政伯夷淡淡地說道。
他們還遠遠沒有被逼到盡頭。
……
……
咣——
母親甚至沒有想過要將他帶離,或者將他打暈。
她努力的所有意義都是爲了實現另一個人的盼望。
從小被馴養的怪物怎麼可能還有勇氣去反抗自己的主人呢?
宗政伯夷在融合了弟弟的天賦和根骨之後,只感覺渾身的病痛一掃而清。
但是她要想要得到他,她必須要得到他。
她就再也沒有勇氣去做下一個嘗試了。
於是怪物帶着兩個小孩子跳下了懸崖,找了一個山洞。
於是,她用着飼主的方法,將兩個孩子融合成了一個小怪物。
這樣下去,不出三百年,他就可以踏上準帝之境。
他開始沉溺於其中,即使後來時破了欺騙,他也願意放棄到手的一切,因爲他相信終有一日她真的會改好。
他從未感覺過自己如此的健康。
但是這樣還不夠。
她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需要,她以爲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
直到有一天,她的世界之中出現了一道光。
其實,事情並不是只有一種解決方法。
“是啊,太疼了。”
但是那個製造怪物的培養怪物的人,如何會放過她?
於是飼主掐滅了那束光,想要用鎖鏈再一次把怪物鎖起來。
但是,他卻已經失去了笑的能力。
兩相抵消,他,終於健康了。
讓他去實現自己的願望。
或許她並不愛他,因爲她至死都不知道什麼是愛。
那是整個世間最爲陰暗,最爲晦澀之所,裡面有着無數的深淵魔物,有種無數的血腥刺激和黑暗。
……
她是一個怪物,她以爲她是個人類。
失敗了。
本身悟性極高,再加上這一身可以算得上是優秀的根骨,修爲可以說是一日千里。
宗政伯夷並不知道深淵是什麼,他只知道僅僅只是站在這邊上,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顫抖起來,繃得很緊。
一開始,她只想要他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流眼淚,大概也是最後一次。
她有着超出於他主人的天賦,或許過上不久,還會有超脫與她主人的實力。
這是怪物的決定。
七年之後,有着一個黑色的影子,從深淵之地爬了出來。
他們生來就被寄予着巨大的希望,並一無所有。
這黑色的影子被魔氣纏繞着,騰騰向上的黑氣像是鎖鏈一般將他困住,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身子,甚至看不出這是一個人。
冥星河就這樣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夢。
良久,黑氣散去,露出來的面容是熟悉而陌生,身上盤旋着繁複的魔文,紅色的紋路象徵着不詳。
而在他的手中,拿着一把被黑氣纏繞着的劍。
劍名——戮仙。